第1章
第1章
洋洋灑灑飄落的大雨蓄積蓄在地面上,形成水窪。夜幕降臨,各處點亮了彩燈,為稍顯寒冷的夜晚帶來暖意。
“裴榆景,你怎麽在這裏?她是誰?”熙熙攘攘的人群裏,買完烤串的祁淮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說在家打游戲的白玉少年。最重要的是,少年身邊還跟着一個女生。
他們靠得很近,裴榆景的嘴靠近那個女生的耳朵,這個樣子看過去,稍不注意就會看成是少年在親吻少女的耳垂。
那女生嬌俏可愛,和裴榆景靠得很近。她好像是裴榆景班上的同學。
祁淮心裏警鈴大作,手裏的烤串都無法顧及得掉在了地上,沾染了不少灰塵和髒水。
裴榆景仿佛聽到有人喊他,轉過頭,穿過重重燈影,看見祁淮憤怒的臉和掉在地上的烤串。
裴榆景愣了一下,眼見祁淮橫沖直撞地走過來,連水窪都來不及避讓,濺了些泥點子在褲腳上。
“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跟我說在家打游戲嗎?”祁淮穿過人群大步走向裴榆景,不着痕跡地把裴榆景和那個女生隔開。
他的手在裴榆景身上上下摸索着:“這麽冷的天,怎麽還在外面?最近降溫得厲害,小心感冒了。有多穿衣服嗎?”
裴榆景淺笑了下,點了點頭:“衣服穿夠了的。”
他是真的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祁淮。前腳剛在家裏跟祁淮說自己在打游戲,莫名想吃烤串,嘴很饞。等祁淮出門後,倆人就在街上遇到。
祁淮牽起裴榆景的手,溫熱厚實的觸感讓裴榆景愣了愣神,心跳緩緩加速,耳後泛起一陣灼熱。
他想抽回手,卻被祁淮拉了一下,抓得緊了些。
祁淮摸了摸裴榆景的手:“不涼,看來衣服是穿夠了的。你體寒,要多穿一點,不然又要感冒了。”
羅酥看着祁淮圈地宣示主權的模樣,不明所以地擡起頭看向裴榆景道:“裴同學,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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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裴榆景說話,祁淮就面對着羅酥,以自己為界把這個女生和裴榆景隔得遠遠的:“你好,還沒做自我介紹把吧,我是裴榆景最好的哥們,我叫祁淮,是金融系的。”
最好二字被咬得格外地重,生怕別人聽不出來似的。
羅酥朝祁淮溫婉一笑:“你好,早就聽說過你了,以後有空吃個飯再認識。”
轉頭再對裴榆景道:“既然有人來找,那我先走咯?就不打擾你們了。”
裴榆景點點頭:“之後的數據回學校再看,辛苦了,路上小心。”
羅酥颔首,揮別了裴榆景,穿梭隐沒在人群之中。
等到羅酥走後,祁淮牽起裴榆景的手,十指相扣。他俯下身悄悄地對裴榆景擠眉弄眼:“我跟你說,小心她。我覺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對勁。”那小心思在臉上簡直是一覽無餘。
看到祁淮在光影下俊美無俦的臉,裴榆景心動之餘又覺得有點好笑:“那是跟我一個實驗項目的同學,人家哪有什麽壞心思?”
祁淮瞪大了眼睛:“真的!你要相信我!我覺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單純!”
裴榆景摸了摸祁淮毛茸茸的頭,頭發硬硬的,亂rua了幾下也只是淩亂了一些。
裴榆景聲音溫和:“好的好的,我會小心的。我一定不會比你先脫單,約定好了的。”
祁淮重重地點了點頭,牽着裴榆景往路邊小攤上去,一副“今日消費祁總買單”的架勢:“走吧,不是要吃烤串嗎?買來嘗嘗!”
裴榆景失笑,但還是被祁淮牽着走。走過人流量大的街道,祁淮怕被擠散,把裴榆景抓得更緊了。
裴榆景這時候卻是在發着呆。激烈跳動的心髒彰顯着它的存在感。
毋庸置疑,他喜歡祁淮。他們兩家是世交,他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關系是從記事以來接觸過的人中最好最好的。
可是認識祁淮一段時間的人都知道,祁淮不喜歡男生,他身邊的莺莺燕燕數都數不過來,情書都是按箱裝的。他是一個比鋼筋還直的直男。
最開始意識到自己喜歡祁淮的時候,企我鳥裙以污二二期無耳把一正理本文他不是沒想過近水樓臺先得月去告白。自己這樣的關系,成功的幾率比別人可大的多。
結果卻在之後看到令他渾身發冷的畫面。
那是一個燥熱的傍晚。天都是昏暗的。所有學生下課後紛紛撤出了教學樓。祁淮因為有資料忘記在了教室,準備回去拿,結果卻遲遲不見人影。
天色漸晚,宿舍過不了多久就要關門了,裴榆景只得出去找祁淮。
找了幾圈沒找見,但是他們的教室卻是鎖住的,裏面一片漆黑,看來燈也是關掉的。其實本是應該鎖住,但裴榆景一直不安心。沒有在教室,又會在哪裏呢?
最後他不放心,又在教室外徘徊了一陣後,決定進去看看。
結果他看見,一個清秀的男生被打倒在地,臉上青青紫紫的掄拳痕跡。祁淮靠在角落,臉色煞白,渾身發抖。
祁淮面前有一個被摔爛屏幕的手機,上面有兩條起起伏伏的白條條的身子,還有一些不文雅的聲音。
是兩個男生在做那種事情。
裴榆景跑過去抱住安撫着祁淮,祁淮緊緊回抱着裴榆景,身體還止不住地發抖和幹嘔。
那個清秀的男生爬起來,還想說什麽,祁淮輕啓薄唇,吐出的話卻能讓炎熱的夜晚瞬間墜入冰窖:“滾,你真是讓人惡心。”
後來校方調取監控,祁淮以正當防衛毫無過錯。那個男生,被校方勒令退學了。
那時候,他就已經能感受到祁淮的取向。
他不是彎的。
當時裴榆景的熱情被一桶冰水澆滅,透心涼的那種。
從那時起,裴榆景甚至不敢在祁淮面前表現出自己一絲一毫的情感。還要裝作直男和祁淮勾肩搭背。
想到這裏,突然手上一暖,擡起頭,是放大版祁淮笑嘻嘻的俊臉:“聽說這個很好喝,還是熱的。你臉都凍白了,快喝了暖和一下。”
裴榆景用冰冷的手接過,暖意逐漸從手上蔓延開來,陷入回憶的複雜情緒似乎也在這一刻得到了些許緩解。至少這個時候,他害怕的情形沒有出現。
他低頭吸了一口,液體滾過喉嚨滑下胃裏。椰奶香混着茶香在嘴裏暈染開來,很好喝。在外面凍了這麽久,喝上一口這個确實暖和了。
裴榆景擡頭望着祁淮,輕輕推了推祁淮結實的手臂:“天氣很冷,你也買杯來喝吧。”
街上确實很熱鬧,人聲鼎沸的喧嚣,混合着嬉笑怒罵。
沒想到祁淮低頭含住了剛剛裴榆景咬在嘴裏的吸管:“幹嘛這麽浪費?你肯定喝不完的。”
“……祁淮,這是我剛剛喝過的。”裴榆景無奈地想要推開祁淮的腦袋,把吸管從他嘴裏拯救出來。
“我們可是穿過一條褲子的好兄弟!別說這一杯飲料了,你的床我不也在睡嗎?”一聽裴榆景要跟他劃清界限,祁淮腦袋上的天線立馬就立了起來。
裴榆景把飲料塞給他:“那你喝吧。”
“你是不是嫌棄我?嫌棄我的口水?我吃過你多少剩飯剩菜我都沒有嫌棄過你?!”祁淮眼睛瞪得大大的,似在控訴裴榆景是個提了褲子就不認人的負心漢。
裴榆景嘆了口氣:“沒有,我沒有嫌棄你。好了快喝吧,回家了。”
裴榆景和祁淮家裏都不缺錢,雖然他們依然住校,但是同時也在校外買了套房子,讓裴榆景和祁淮不想住在宿舍的時候可以一起住。
當時高考完填志願的時候,祁淮就想讓裴榆景跟自己一個學校一個專業。說是之後還可以做舍友,互相照應。
但裴榆景那時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暗戀是不可能成功的,于是先答應了下來,卻在最後把志願改了,一個學校,但是是不同系。
本來想填華夏版圖一南一北的,但到底舍不得離他太遠。
可是未承想祁淮在高高興興拿着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卻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還破天荒和裴榆景吵了一架。
“裴榆景,你不是說你想學金融嗎?是你想學我才跟着你報的!”
“祁淮,我并不想學金融。是你想學金融,我才說是想報金融的,你先冷靜一下……”
“裴榆景,你就這麽不想跟我一起相處嗎?!”
“祁淮……”
當時把雙方父母都吓壞了。誰不知道祁淮只喜歡跟裴榆景玩,把人家當眼珠子一樣捧在手裏。
最後祁父祁母答應把房子買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他還是在裴榆景家裏住了一整個暑假才消氣。
開學後又跟輔導員協商,把他安排到裴榆景一個宿舍才肯罷休。
明亮的樓道燈照亮了兩人的臉,裴榆景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倦之色。
祁淮在等待電梯的時候看了看裴榆景恹恹的樣子,伸出手準備往裴榆景臉上碰,又驚覺手可能有點冷。
下一秒,他把額頭抵在裴榆景的額頭上,還咂摸着說道:“好像燒已經退了。回去我給你兌點感冒藥,吃完了趕緊睡覺。”
北方的冬天算是很冷的了,所以家裏都有恒溫系統。前幾天裴榆景在有報告沒做完,所以晚上留在家旁邊的圖書館一陣子做數據和報告。偏生裴榆景身體不太好,回到家就病倒了。
夜裏祁淮好不容易趁裴榆景睡着之後偷偷溜進房間裏準備和他一起睡,就感覺身邊有個火爐在燒,一驚後發現裴榆景臉燒得通紅,連忙挂了急診。
在醫院輸了一夜的水才好。
回到家,恒溫系統還是開着的,暖絨絨的米色地毯上還散落着裴榆景的游戲機,電視屏幕上亮着待機的游戲人物。客廳的茶幾上放着出門前裴榆景準備喝水的小鹿杯子。
祁淮買的兄弟款,祁淮的是大象,裴榆景的是小鹿。
裴榆景的爸媽時常出差,所以祁淮經常來裴榆景家蹭吃蹭住。
裴榆景把衣服裏三層外三層脫下來,放在晾衣架上等祁淮來收拾,自己進浴室洗了個澡後準備躺到床上,就聽見外面有腳步聲。
祁淮氣勢洶洶地一手拿着吹風機,一手端着感冒藥打開門,來到床前,摸了一把裴榆景微微濕潤的頭發,叉着腰趾高氣昂地道:“被我逮着了吧!裴小景!跟你說過多少次你要吹幹頭發再睡覺,這樣老了會頭疼的!”
把杯子塞到裴榆景手裏,催促裴榆景趕緊喝掉,接着接通吹風機的電源,給裴榆景把微微濕潤的頭發吹幹。
吹風機的嗚嗚聲在房間裏響起,粗粝的指尖在發縫中穿梭,微熱發風慢慢把頭發吹幹。
鼻尖萦繞的是微苦的藥味,裴榆景握着微涼的杯柄,眼前卻被杯子裏的熱氣熏得糊了眼前。
祁淮模糊的聲音從上面傳來:“雖然是恒溫,你也別穿個短袖短褲就出來。這樣以後關節也會疼,知道嗎?”
裴榆景心中卻酸澀難耐。縱然是祁淮對自己非常好,卻也只是對兄弟的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關系。
祁淮以後的溫柔都會給別人。
如果讓祁淮發現了自己的心思,可能還會被祁淮冷着臉拒絕,到時候連友誼都留不住。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