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岳瑤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捆仙索緊緊纏着她的脖子,像條冰涼的毒蛇一樣,漸漸收緊。

如果在十六年前,岳瑤斷然不會被這樣羞辱,那時候的她是術法高深的天道奇才,即使堕成魔也能混上魔尊之位。

現在呢,這些臭魚爛蝦都敢來欺負自己了。

還不是因為她在渡劫的時候被自己的師姐岑姝一劍穿心,殘魂到了一個死嬰身上,相當於從頭再來。

“師兄,她是不是快死了,要是死在我們手裏,扶錦君她……”

“扶錦君怎麽會管她,誰不知道她只是個挂名徒弟,她們師徒一年都見不上一面的,就算扶錦君還記得這個便宜徒弟,勾結魔族可是大罪,處死也不為過。”

扶錦君,也就是岳瑤曾經的師姐岑姝。

天道好輪回,岳瑤重生後的那天,恰巧被路過的岑姝撿到,收為了弟子。

岳瑤發現自己功力盡失,這幅軀殼還笨重得很,任何提升功法的奇淫巧技和靈丹妙藥都用不得,一用就生病。

過分的是,岑姝她還不親自教!

不親自教也就算了,岳瑤天賦異禀,獨自看書也能學會。

但是!岑姝她居然把自己丢到普通弟子堆裏面,完全沒有扶錦君親傳弟子應當有的待遇!

岳瑤受了多年的罪,終於忍無可忍,在功法恢複一點點的時候,偷偷給曾經的魔族下屬傳了個信……結果信還沒發出去就被截胡了。

曾經的魔尊岳瑤表示非常丢臉,還被師兄師姐們以勾結魔族罪綁了起來。

就在岳瑤快被捆仙索勒死的時候,有人站出來說:“不如把她交給扶錦君定罪吧。”

岳瑤:!!!

交給誰?扶錦君?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說現在的岳瑤是“快要被折磨死了”,那到了扶錦君手裏就會變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聽說扶錦君折磨人的手段特別毒辣,那些落在她手裏的異端分子,哪個不是慘叫連天,更何況她為人較真,一旦審問什麽人,便定要得到答案。

岳瑤想了想,含混其詞肯定是行不通的。

所以,交給她定罪不如死了算了。

再說了,天下誰不知道扶錦君岑姝因為師妹堕魔,痛恨魔族到了極致,見一個殺一個,見一群殺一群。

岳瑤感覺自己要涼了。

這重生有點沒意思,不僅沒能報仇,她長到十五歲都沒能見對方幾面。

如今又要被岑姝殺一次,岳瑤有點欲哭無淚。

捆仙索再次收緊,岳瑤感覺自己被拖在地上前行,應該她們是要把自己帶到岑姝那裏。

真落到岑姝手裏就完了!

岳瑤心一橫,手裏預想着凝了一道術法——等被帶到岑姝面前展開縛仙索的那一刻,她就自己了斷。

這次,不必讓師姐親自動手。

羸弱的少女穿着髒兮兮的弟子服,在地上縮成一團,可是師兄師姐們沒人憐惜她,因為她只是個撿來的外來弟子,還是被扶錦君親自撿回來的弟子。

要誰誰不氣?

一個師兄走近岳瑤,踩着她清瘦嶙峋的肩頭把她翻過來——女孩頭發細軟,淩亂地掩着精致的臉龐。

這一細看,倒還是個小美人。

虎落平陽的岳瑤朝他亮出尖牙,在生氣的時候,她淩厲的內眼角會微微下垂,結合纖巧的五官來看,會有一種特殊的狠勁兒。

師兄被那眼神驚了一下,連忙松開腳。

“——扶錦君到了!”

大殿裏的仙帳無風自動,岳瑤聞到了一陣清苦的香氣。

像是口中銜了一枚翠嫩的草葉,嚼碎了是甘甜的,回味又是清苦的。

多年不見,師姐身上怎麽會有一種苦味?

殿內的弟子熙熙攘攘跪倒一片,她們齊聲恭賀着扶錦君到來,可岳瑤卻沒辦法仰頭看向外面。

殿內依舊是一片肅穆,衆弟子不敢擡頭看扶錦君,只能稽首靜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岳瑤聽到了那熟悉又清冷的嗓音。

“都起來吧。”

岑姝語氣沒什麽起伏,像是凝着冰的神像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一樣,岳瑤不用看她的臉都知道對方說這話時根本沒什麽表情。

師兄上前道:“仙君,我們方才抓到岳瑤給魔族的人傳信,證據确鑿,但她是您親自收的弟子,我等不敢妄自定奪,遂将人交予您處置。”

岑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沉默着接過那份證據,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師兄又說:“如果您不信,可以作法讓她開口承認自己的罪行。”

終於有人上前解開了岳瑤身上的縛仙索。

察覺到能動的那一瞬間,岳瑤二話不說打出了手裏的那道術法——自毀肉身,魂魄剝離。

只要她逃得夠快,就能去魔界找個軀殼繼續逍遙自在。

“岳瑤!”

“攔住她。”

“別讓她逃了。”

魂靈輕飄飄地脫離肉身,岳瑤顧不上去看正前方的岑姝,她拼命地退出大殿,像是一陣抓不住的光,直奔魔界。

哈哈哈哈,終於跑掉了。

岳瑤心說,這徒弟誰愛當誰當,我不幹了。

然而,就在她得意地看着漸漸縮成一個小點的仙山時,一陣強大駭人的吸引力突然從方才的大殿爆發了出來,岳瑤感覺自己的魂魄瞬間重如千斤,緊接着就被人緊緊抱住了。

殿內一片詫異之聲。

岳瑤:“……”

她一點都不想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姿勢。

衆人面面相觑——清冷自持的扶錦君居然抱着她那便宜徒弟?

扶錦君說過只收一個弟子,如果逼死了岳瑤,那麽其他人還有機會上位,這一次,如果不能一次性把岳瑤拉下馬,按照現在來看……說不定反而會讓扶錦君注意到這個便宜徒弟。

衆人稀裏嘩啦地跪下逼她:“扶錦君,岳瑤心思歹毒手段卑鄙,竟趁着我等不注意就假死逃脫,實在罪大惡極,請您盡快降罪。”

岳瑤心一驚,三魂七魄立刻回籠,她睜開眼,看到了眼前的人。

“師……父?”

雖然早就知道扶錦君兇名在外,但她還是不能把眼前這人和記憶中的岑姝師姐聯系起來。

回憶裏的岑姝總是一席流雲素裳,清清冷冷不染纖塵,哪怕把自己一劍穿心,也沒讓白衣染上一滴血。

而此刻的扶錦君卻沒了那種感覺,岳瑤把手放在她的袖袍處——沒有了從前那種溫涼的綢絹觸感。

深藍的袖袍寬大挺括,摸起來不是一般的厚重,上面還繡着古拙的銀花,把她襯得格外沉悶。

岑姝用她那寬大的袖袍遮住岳瑤的臉,語氣平淡地對衆人說:“信是假的,有人蓄意加害我扶錦君的弟子,去查,查到後重罰。”

岳瑤人都傻了。岑姝不會是練功練到走火入魔了吧?連這種信都看不出真假的嗎?

那信一筆一劃都是她親自寫上去的,任何一個學過查驗術法的弟子都能查到真僞……

啊?師姐你瘋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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