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你們幾個,都過來。”

岳瑤高高地坐在假山上,她翹着一只二郎腿,手裏拎着仙令的繩兒在那兒晃悠。

師兄妹們笑話她道:“這不是岳瑤嗎?還沒四十九天呢,怎麽被扶錦君從白草澗放出來了?”

岳瑤拿起仙令晃了晃:“因為我要為我師父跑腿,所以不得不提前出來了呀~”

仙令?!

衆弟子一看到那權杖,根本不敢再看第二眼,齊刷刷地朝岳瑤跪了。

哦豁?

不愧是扶錦君的仙令,就是好用。

岳瑤看着拜伏在地的人們,心裏非常惬意。

倒不是她特意享受這種拜伏,她曾經做魔尊的時候,經常受萬人拜伏,但也沒有現在這般受用。

那是為什麽呢……岳瑤想了想,可能因為沾的是師姐的光吧。

師姐終於不用做那個端倨一旁的弟子了,她現在成為了萬人之上的扶錦君。

上輩子,師姐成為扶錦君的時候,自己早就去了魔界,沒有親眼看着她登上仙君之位,這也是岳瑤的一大遺憾。

可能因為岳瑤從小天資聰慧,被衆人寵大,不缺什麽,也沒有多大野心。

所以她一點都不遺憾自己與仙君之位失之交臂。

哪怕有人說是師姐故意讓自己堕魔,為的就是搶奪仙君之位。

她也不怪她。

師姐那麽好,岳瑤願意看着她更好。

至於自己嘛,日子逍遙一點便好了,她愛玩,也沒多大志向。

只要師姐的扶錦君當得不錯,四舍五入也算她岳瑤過得不錯了。

如今,岳瑤光明正大地拿着扶錦君的仙令狐假虎威,也算是圓了自己當初的一個小心願。

至於這些弟子嘛……該捉弄還是得捉弄的。

岳瑤也沒個使喚他們的,只好四下張望了一圈。

師姐當仙君的這些年,雖然經常不見人影,但是威望在那裏,岳安宗治理得還是有模有樣的。

這裏好像什麽都不缺。

岳瑤又找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點弊病——岳安山上的鐘似乎很久都沒有響了。

不是最近才不響的,而是自自己重生以來,都沒有聽過鐘聲。

以前,岳瑤還沒去魔界的時候,那口大鐘每日都會按時按點地響起。

所以現在是壞了嗎?

那就讓這幾個倒楣蛋去修吧。

岳瑤手指繞了一縷頭發,非常歡快地叫他們幾個起來:“既然剛好遇到幾位師兄師妹了,不如你們就去為扶錦君效勞吧,看到半山那口大鐘了嗎?把它修好吧。”

地上的幾位弟子面面相觑,最後不解地擡頭看向假山上的岳瑤。

岳瑤可能不記得,但他們幾個記得——這口鐘是扶錦君親自封的。

曾經的魔尊,也就是扶錦君的師妹死的那天,扶錦君封起了晚山鐘,把晚山殿也設為了只有日夜的地方。

從此晚山只有晨昏,岳安不報朝夕。

就好像時空被割裂了一樣,扶錦君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晚山殿,任由時間飛速流過。

岳安的時光卻永遠停留在了當年,所有弟子不再有早安晚安,只有永遠過不完的平常歲月。

就好像……那口鐘不再響起,扶錦君的師妹就不會死一樣。

只是,那上面還有扶錦君的親自設下的結界,他們這些弟子怎麽可能會修?

有一個稍長一點的弟子率先站了出來:“岳瑤,你既然說這是扶錦君的意思,不如你陪我們走一趟吧,那上面似乎有扶錦君的結界,還得靠你來解開。”

岳瑤:“……”

不是吧,自己運氣這麽差的嗎?

不過是一口鐘罷了,又沒有惹她,師姐怎麽會找一口鐘的不是?

但是話已經放出去了,岳瑤只好硬着頭皮帶衆人走了。

同一時間。

扶錦君來到了魔宮。

魔宮今日極其安靜,左護法宣雲把下人都趕出去了。

大殿內落針可聞。

扶錦君安靜地獨自深入,步履不似當年那般翩然,多了幾分沉穩與和緩。

硬[tǐng]的仙袍擦過地板,她神色冷淡地走上前,眼裏多了很多“大師姐”沒有的閱歷。

宣雲很自然地去跪她:“扶錦君。”

扶錦君一擡手,兀自去魔尊位置上坐了。

“不必跪我,我不是你們的魔尊。”

因為扶錦君今天多說了一句,宣雲便以為她心情不錯,於是很自然地開口閑聊:“您很久都沒有來看我了。”

岑姝心不在焉地低頭瞧着自己的指尖:“我今日是來想辦法給岳瑤找回金丹的,時間稍緊,我們盡快開始吧。”

宣雲擡頭看她:“您真要把金丹還給她?剖丹很痛的,而且沒有了金丹,您的功法也會大打折扣,萬一境界降低怎麽辦?”

“她當初剖丹也很痛,怪我,一直都不知道。”岑姝說,“我在這位置上坐了很多年,也沒多大意思了。”

宣雲抓住一絲希望,追着問:“那您來魔界嗎?我為您打點好一切,您想隐居還是入主都行!”

岑姝依舊看着指尖出神:“我本不喜魔界。”

聽了這話,宣雲如同被當頭一棒打懵了。

什麽意思?什麽叫“本不喜魔界”。

她好像聽不懂對方的話一樣,迷茫地擡頭望着對方。

扶錦君對待別人總是淡而疏遠的,她眉形纖長,很少會為什麽人蹙起,就算微微蹙着,也最多是“不滿”的程度。

宣雲很少見她露出那種表情——眉頭雖然還是緊着的,但淩厲的眼角卻是舒緩放松的,她薄而完美的嘴角輕輕提起,眼神略微下垂,像是在回憶着什麽美好事情。

乍一看竟然有種小女生的純情和文靜。

再看時,便知她已經沒有了小女生的稚嫩,只能看到扶錦君特有的端方大氣。

悲天憫人。

宣雲腦袋裏只剩下了這麽一個詞。

她發瘋地吃醋……扶錦君在憐憫誰?

是岳瑤嗎?

宣雲啞着嗓子問她:“什麽叫‘本不喜魔界’,我以為您不會厭棄我們魔族,原來您和她們一樣的想法嗎?”

扶錦君否認道:“只因魔界自由且熱鬧,而我這人不喜熱鬧,不适合在這裏長期居住,僅此而已。”

宣雲重新冷靜下來:“抱歉,是我心胸狹隘,多想了……可是您能告訴我,為什麽非要把金丹還給岳瑤嗎?”

岑姝回答:“我想讓她這輩子走修仙路。”

“您還是瞧不起魔族術法!”

宣雲其實理解扶錦君,但她心裏明白,自己現在不能表現出“理解”的态度。

只有這樣不講理地和她鬧,才能讓她放棄剖丹的念頭。

哪怕讓她煩了自己,只要不給岳瑤剖丹,什麽都好說。

宣雲泣血一般質問她:

“您口口聲聲說一視同仁,但還是傾向于讓她修仙!是不是在您心裏,修仙才是真正的坦途大道?就算魔族禁術不像從前一樣傷天害理了,您也不會把它和修仙放在同等高度?”

這一鬧,扶錦君果然凝眉不說話了。

宣雲內心默默松了口氣,心說可算是把對方勸回去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下一秒,扶錦君竟然親口承認了。

“是。”扶錦君說,“我想讓她修仙,确實心裏有點那種心思。”

宣雲根本沒想到是這個答案,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您說什麽?”

扶錦君告訴她:“我想給她最好的,不是我以為的最好,還有世人認為的‘最好’,修仙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大道一條,我願她萬世安寧,就算讓世人提起,也得是美名。”

宣雲不理解:“您為何對她這麽好?”

扶錦君說:“她是我唯一的師妹,勝過骨肉至親。”

宣雲苦笑:“真的只是師妹嗎?宣雲無禮,可否為您探探情根。”

“放肆。”

扶錦君站起來,一臉不可理喻地看着她。

宣雲固執道:“您如果沒親自探過,便由我來為您看看心意。”

其實她本意也不是這樣,扶錦君對岳瑤的好,她向來看着清楚,只是師姐和師妹的情誼而已。

她這樣無理取鬧,也不過是為了看看扶錦君心裏是否有人了。

如果沒有……她也好……

等等。

“扶錦君,您,您的情根,怎麽不在了……”

岑姝有點好笑地看着她:“我啊,早在當年就拔了。”

宣雲怒不可遏:“是周蹇那畜生幹的嗎?我要讓他死後也不得安寧!!!”

岑姝背過身:“是我自己親自拔的,具體原因……忘記了,可能和情根一起封了吧。”

封在哪裏,她也不太記得了,應該是個比較容易忽視的地方,衆人也不會提起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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