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岳瑤!你在幹什麽!快住手!”
岳安宗的半山上,越來越多的弟子聚集在大鐘旁邊,圍觀岳瑤開啓封印。
岳瑤不理解師姐為什麽要把這口鐘封印起來,但她隐約覺得這口鐘沒那麽簡單。
因為每當她靠近這裏,胸腔裏就會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岳瑤不太能形容那種感覺,她依稀記得,自己上輩子也曾有過這種心悸。
那天晚上,月光皎皎,薄雲輕緩。
她身上的奇病又犯了,渾身就像被蟲蟻啃噬一樣,萬分難捱萬分痛苦,岳瑤不敢發聲,只好死死咬着被角,直到冷汗直流,打濕碎發……
岳瑤也說不清為什麽,她居然一點都沒有求助別人的想法,只是一根筋地躲在被窩裏忍着。
那天的痛感格外清晰,她的冷汗層出不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泅濕了裏衣,甚至打濕了被褥。
岳瑤以為自己會死,直到現在,她依然覺得,如果沒有那陣冷香作伴,她應該活不過那晚。
冷香襲來的時候,岳瑤昏昏沉沉根本看不清眼前景象。
以前也是這樣,每當那陣好聞的香味包圍住她的時候,她便會在混沌中死死地睡去,直到黎明之時,冷香散去,陽光驅散陰霾,她的奇病便随着冷香一起消失了。
那晚,岳瑤死死咬着牙根不敢睡去,她倒想看看,這股冷香到底是什麽來歷。
黑暗中無法視物的她只能随手一抓,絹綢滑膩淌過指尖,輕緩的束縛倏地解開,手中瞬間變了觸感……
……岳瑤瞳孔一縮,難以置信中被人捏住了下巴。
極致的窒息中,歡愉至死,情感随着熱血飙升到了頂點,岳瑤後腰一塌,摔得眼冒金星。
冷香入夢,在她十八年未被涉足的禁區留下了一抹清苦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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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岳瑤站在大鐘前一扶腦袋,記憶缺失的鈍痛傳來,心中的悸動一如往昔。
這是被人強行抹去記憶的後遺症。
那段記憶沒了,她無法回憶起當初發生了什麽,只能感受到心中的悵然若失。
她方才靠近大鐘時,那種被藏在記憶深處的感覺重新泛了上來。
就像有人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口中喂了一顆酸澀的葡萄,然後非常神秘地點住她的唇珠:“不許嘗,也不許咬。”
出於對對方的信任,岳瑤很聽話地不去咬破這顆葡萄,可是……
她生性好奇心重,越不讓碰,越想去雷區玩一玩。
如今這顆葡萄的果香近在遲尺,哪怕她心裏有東西叫嚣着不讓觸碰,手卻不受控制地動了。
“……岳瑤,不許動!不要解封!”
趕來的仙督遠遠地喊她,他身後跟了好多弟子,遍地皆是紫衣,宛若紫氣東來。
岳瑤無意識地伸手觸碰大鐘表面,卻見面前起了一道屏障。
屏障被她的手按出了光纖曲面,五光十色的,很美。
果然有屏障,岳瑤知道這得拿金丹來解,可是她知道自己早就沒有金丹了。
她的金丹在師姐那裏。
還能怎麽辦呢。
岳瑤低下頭,碰巧有風吹亂她的頭發,她無奈地召出了自己的那枚假金丹。
這世上,無人知道這枚金丹是假的。
岳瑤有這個自信。
因為這枚金丹是她親手做的,作為萬年難遇的天道奇才,她生來便得了上天的偏心。
她的造物,很少有人能找到破綻。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不出這是個紙糊的假金丹。
這枚假貨甚至騙過了師姐設下的屏障。
岳瑤法力被禁锢,但是腦海中那些奇門遁甲的妙法還在,她略施小計,終於在仙督趕過來之前揭開了封印。
解封那一瞬間,一道無形波紋自大鐘蕩漾開來,一圈一圈,宛若漣漪一般散開。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察覺到了什麽,大家齊齊地回頭看向岳安山。
水波造景,敗葉翻絞墜落化為春泥,蝶翅破繭輕展,萬物加速生長,生命連綴誕生,新卵接連并置。
放眼望去,岳安宗突然煥發了一層生機。
萬丈高空,雲彩上的百鳥舒展翅膀,乾涸的瀑布潑灑下來,晚山殿的晚霞破碎成亮片。
所有凝滞的生機都重現了。
守着大鐘的仙督一下子頭發變得花白起來。
“岳瑤,你在幹什麽啊?扶錦君會殺了你的。
你知不知道,這裏面封的是什麽?
你闖禍了。”
岳瑤如同挨了一記悶拳,痛感湧現之前,淚,先流了下來。
“仙督……那是什麽?”
焦頭爛額的仙督只知道奉命守着大鐘,根本沒敢想居然有人不怕死地去解封。
仙督當然
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他只知道扶錦君曾經告訴他——大鐘內封的是至關重要之物。
除非她親自解封……
一道淡紅的絲線繞着大鐘流轉,仙督皺眉看去,發覺好像有哪裏不對。
這至關重要的東西是——情根?
嗯?
仙督胡子一顫,牙疼一樣地皺起眉頭。
扶錦君這是封了個什麽玩意兒?情根?
誰的?
居然和岳安宗的宗脈封在了一起,保護得是不是有點過了,簡直大材小用。
宗脈,就像人間的國脈一樣,至關重要。
一旦解開,脈絡流淌,是生機還是灰敗,誰都說不準。
宗脈通常都是封起來裝裝樣子擺那裏看的,除非岳安宗快不行了,搏一搏看看能不能有一線生機,平時誰沒事兒去解啊?
可笑,簡直了……
居然把宗脈和什麽人的情根封在一起。
扶錦君太狠了,這輩子都不想讓對方開竅了嗎?讓對方做一個只會笑嘻嘻的木頭美人?
萬般慌亂時,仙督居然靜靜地吃起了瓜,他知道,等扶錦君反應過來時,自己肯定活不長了。
當然,不止自己一個倒楣蛋。
還有那個失去情根的倒楣蛋和誤打誤撞解開封印的岳瑤。
等等。
岳瑤她這是怎麽了?
仙督轉頭望去,察覺岳瑤已是滿臉淚痕。
情根流轉間……入了她的心脈。
衆人:???
怎麽去了岳瑤那裏?
這他媽誰的情根亂找主人?
情根的原主人死了嗎?
岳瑤跪在地上,不似之前那種沒心沒肺的淚流,此刻的淚水像是積壓了很久很久,燙極了,燙得她一塌糊塗,也很痛,痛極了之後甚至有種孤立無援的窒息。
情根被封以後,她的所有情感皆浮于表面,永遠不會椎心泣血,哭的輕易,笑的……也沒心沒肺。
如今,那層情感的隔紗被她親手抓破了。
屬於她的情根重新歸位,像雪地裏澆了一捧熾熱豔麗的血,虔誠與欲念糾纏,情感在脈搏裏重新煥發……
仿佛經歷了一場恩怨情仇的夢,夢醒了,她功法全無,下山了,發現師姐也丢了。
她不願意再次癡癡傻傻地過日子,因為她想起了師姐,憐惜她擔了一身千年的灰敗,而自己卻沒有幫上她什麽。
大夢一場空,岳瑤低下頭,抱住了胳膊。
完了。
大家都傻眼了。
這讓扶錦君知道了,不得殺一批人洩恨?
麻了,愛咋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