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寡人有疾

第一章·寡人有疾

周一下午一點半,外面日頭正盛,屋裏冷氣卻開得很足。

岳西樓半歪在窗戶邊的一把躺椅上,兩只長腿交疊着,搭在對面一只木墩上,腳尖一擺一擺在打着拍子。

手機裏放着一段評書,說書人正抑揚頓挫地講着一段民國時候的傳奇故事,內容不怎麽吸引人,催眠倒是很好的。

正昏昏欲睡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狂暴的敲門聲。打着拍子的腳尖一頓,岳西樓皺眉聽了聽,沒搭理,腳丫子又擺起來。

“你丫再不開門,我就跟這兒給你開喇叭廣播,讓你的左鄰右舍都知道知道,這院裏到底住着個什麽玩意兒!”

門外的聲音是左群的,即使他不開口,岳西樓也知道是他,這狂犬病一樣狂暴的敲門聲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岳西樓開了門,門外左群很嫌棄地瞪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就進了院門,手裏還拎着一個綠紋大西瓜。

岳西樓:“你今兒怎麽有空跑我這裏了?不忙嗎?”

左群:“來看看你這個孤家寡人,看看你腳下長蘑菇沒有。”

“寡人好得很,腳下沒長蘑菇,頭上也沒長犄角,勞您老人家惦記了。”

左群進屋,把西瓜墩到茶幾上,“咚”的一聲,岳西樓牙疼似的一咧嘴,“輕點”,剛剛才打掃幹淨的地板,如果不小心弄上西瓜汁,他會抓狂。

左群早都習慣岳西樓的事兒多,沒聽見一樣,撤掉兜西瓜的尼龍繩網兜,順手抄起茶幾果盤上的一把水果刀,一刀劈下去,咔嚓一聲,瓜皮裂開兩半。

左群:“吃瓜嗎?”

岳西樓躺回椅子裏,懶洋洋說了句:“随便。”

天下最難辦的便是随便,饒是左群這人性子再好,這會也有點不耐煩,掐着刀直起身來轉頭瞧他:“随便是什麽意思?你到底吃是不吃?”大有你再裝逼我就一刀劈了你的氣勢。

Advertisement

岳西樓從椅子上蹭了蹭肩膀,跟頭豬一樣哼哼道:“順義的瓜、寧夏的瓜、內蒙古的瓜,有子瓜、無籽瓜、麒麟瓜,哦還有黃壤瓜,要麽不熟,要麽不夠甜,熱愛不在了。”

“哼”,左群懶得看他那副狀似無欲無求的x冷淡嘴臉,手裏水果刀橫切豎劃,切出幾大塊。

“那是你自己不會挑,今兒我帶這瓜,絕對又甜又沙,包你滿意。”

左群挑了最大的一塊,遞給岳西樓,随口問到:“看手機了嗎?”

岳西樓懶洋洋的,提不起什麽興致,“沒看。怎麽,江湖上又有什麽血雨腥風了?”

左群瞟了他一眼,“哦,不過小魚小蝦,掀不起什麽大風浪。也就是青牛工作室又放了點料。”

“唔···哦?”。

岳西樓側頭,順手抄起了手機,懶洋洋拖着長調說:“反正閑着無聊,就讓寡人垂視一下,寡人的臣民們,又在作什麽妖。”

“還真當自己是根蔥了。”左群翻着白眼吐槽。

娛樂圈內都知道,但凡青牛出品,這料一定大有吃頭。“青牛工作室”一向标榜自己是“用事實說話、杜絕捏造”的求實派,也一直被戲稱是娛樂圈的照妖鏡,但凡被他們盯上的藝人,僞裝的再好都沒用,用不了多久絕對就原形畢露。

這八卦好吃,可不只是圈外人愛吃,圈內人同樣愛吃,看着身邊那些行走的人五人六的人,平日裏穿着定制禮服,端着紅酒杯,鎂光燈下各種神秘高大上,然而不定哪天就被狗仔扒得底褲都不剩一件,簡直極大的滿足了人類天生的獵奇欲望。

左群認識得沒錯,他也就是面上裝作一副清高與世無争的臭德行,其實骨子裏還是擺脫不了低級趣味,又俗又污又八卦。一邊操作手機,還一邊叨叨:“誰家這麽倒黴,又被青牛盯上了?”

左群:“一個正當紅的女演員,和······一個過氣的男歌手。”

岳西樓吐槽:“正當紅的也就罷了,都過氣了的,還瞎蹦跶什麽。”

手機的微博界面已經彈出,id“小樓聽風雨”登陸上線,指走如飛的刷新首頁,過濾了一下信息,随後點進熱搜裏,左群這才慢悠悠回答道:“巧了,這兩位,你還都認識。”

岳西樓心想:我認識的人多了,在這個圈子裏混,誰不認識誰啊?

手指一點,第一次刷出了一大片空白,家裏的Wi-Fi一直用起來就不暢通,說什麽千兆的網速,經常跟老牛拉車似的溫吞,關鍵時刻還總掉鏈子,遲早要換了它!

再次點了刷新,等待的間隙,岳西樓咬了口西瓜,嗯······嘿!汁水飽滿、口感沙甜,這簡直是入夏以來自己吃過的最好吃的西瓜!

正想開口誇一誇左群挑瓜的技法,嘴還沒張開,就看見刷出來的熱搜頁面上那個醒目的“爆”字。

丁衍秋,熱搜上的這個女演員名字岳西樓還真認識,而且很熟,昨天還在一個飯局上見了面,确實是正當紅,紅得都快發紫了。

順着她的名字點進去,岳西樓差點被嘴裏的一口西瓜汁給嗆死。

熱搜之下有動圖有文字,文字是:春宵苦“短”。再看動圖,一張是一男一女并肩進女方住所的圖片,看姿勢雖然沒有摟腰把肩,但拍攝角度還是能看出一絲暧昧,腳步更是有一種急不可耐的觀感。另一張配圖是男方單獨出女方住所,急匆匆的姿勢還有一點別扭,一只手更是下意識地扶腰,仿佛是什麽透支了。

女的是貨真價實的正當紅的丁衍秋。

男的,也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過了氣兒的--岳西樓!

左群這瓜切得太大,岳西樓拿瓜的手一抖,一個不慎,大半塊瓜掉在了自己的褲子上。西瓜汁染紅了白色的家居褲,關鍵是位置敏感,乍一看還以為是姨媽血。

前一分鐘還一副浪蕩無邊的死樣子,這會又突然一臉嚴肅,對着手機看了又看,“騰”地直起腰來,又轉頭看着左群,一臉真誠地解釋:“我說我什麽都沒做,你信嗎?”

左群屁股坐在茶幾上,就着旁邊的垃圾桶吃瓜,姿勢酣暢淋漓。聽見岳西樓這麽問,點頭如搗蒜--信呀!

态度之敷衍,瞎子都能琢磨出味兒來。

岳西樓放下手機,無奈地清理掉褲子上的半塊瓜,奈何瓜汁頑固,滋在褲子上怎麽擦也擦不掉。

“丁衍秋說她沒開車,助理有事請假,我和她順路,就捎帶了她一段,誰知道還會有狗仔蹲着。”

左群:“是,狗仔忒不是東西,非怼在人家門口偷拍。”嘴裏“噗”地一聲吐出一顆黑溜溜西瓜籽,精準地進了垃圾桶。

他的言外之意是:你送人家送到樓下還不行,非要送進樓裏,怎麽,是怕人家迷路找不到自己家門嗎?

岳西樓從紙抽盒裏抽紙巾擦褲子:“那不是飯局上喝茶水喝多了,突然尿急嗎?本來想着去前面找個肯德基餐廳解決一下,偏巧丁衍秋說她家有咖啡,讓我上去喝一杯···我一想就順便那個方便一下···”,越說聲音越小,果然就收獲到左群的一個白眼,包含着對二百五的鄙視--活了堂堂快三十歲,還天真到以為喝咖啡就是喝咖啡?

岳西樓把擦褲子的紙巾團成個球扔進垃圾桶,索性一攤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對!我就是以為喝咖啡就是喝咖啡!

“再說···我從進門到出門攏共不到二十分鐘,能幹什麽!”

“哼···”,一塊瓜吃完,又一塊瓜抄起,從下口到啃得只剩一塊瓜皮通常只需要幾秒鐘,這倉鼠式吃瓜法是被左群運用得爐火純青。三塊瓜下肚,他老人家撥兀對着岳西樓嘲諷地冷哼一聲,心想:那倒是···二十分鐘,從進門到換拖鞋到添鍋添柴添火準備燒水···怎麽想也太迅速了點,又不是x無能···

還沒等左群開口,岳西樓嗨呀一聲,“我怎麽說你才能信呢?我進了丁衍秋家不能一頭紮廁所去吧?總得等一等咖啡,喝一口意思意思,然後才好問人家洗手間在哪吧?”

他滿身冤屈恨不得都挂在臉面上,他怎麽知道丁衍秋家不但沒咖啡,連個燒水壺都沒有。他坐在沙發上幹等了五分鐘,等出來一個裹着深v浴袍頭發濕答答的丁衍秋。

意識到自己會錯了意,不得不憋着一泡尿落荒而逃。差點沒尿褲子裏。

岳西樓猶如竹筒爆豆子,語速甚快,還生怕左群不信,一手掐腰一手撫着後腦勺來回踱步,眼瞅着左群面前那個垃圾桶裏,西瓜皮一塊接着一塊摞起來,他突然站定在左群前面,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鄭重其事道:“事關名譽,你既然不信,是非要逼着我把我自己的大秘密告訴你了!”

左群原本要張開的金口又默默紮緊了,秘密?還是個大秘密?

咦,好像要聽到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了呢。

面上不動聲色,耳朵早“嗖”的一下豎了起來。

岳西樓彎下腰來,眼睛平視着坐着的左群,寬松的家居襯衫裏露出了漂亮的胸肌,是一直被粉絲狂吹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好身材,那張沒過氣前也曾迷倒萬千少女的臉此時表情仿佛是受了這世界冷酷風霜摧殘過的沉痛,周遭雖然除了他倆并無第三人在場,他仍然諱莫如深,臉色漲的微紅,憋了許久,才終于“嗨呀”一聲,像放了一個沉積已久的屁似的,說出了一句讓左群差點嗆死的話。

“寡人有疾···隐疾的那種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