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屍傀·四
屍傀·四
方靳也是沒想到出來掃個黃能遇到這種案子。
他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侪黎,怕他這個新人看見這種場景會接受不了。
其實侪黎接受良好。
要說害怕恐怖片的話,他怕的是日本或者泰國那種走氛圍感的片子,能讓他從頭麻到腳,對于血肉橫飛的英美片,他倒沒那麽害怕。
現在這場面同理,一號還有些驚訝,說:‘可以啊你。’
它跟方靳一樣,一開始還以為侪黎看見了可能會吐呢。
‘以後類似的場景不會少,你這樣的話确實方便許多。’
它欣慰道。
侪黎:‘……’
他們也是來得及時,都不用群衆打電話再報警了。
那名女服務生還有其他一些目擊者都被帶到一邊問話,一開始他們還以為那女服務生是被吓傻了才說了胡話,結果在問了好幾個在場的客人之後,發現他們的說辭竟然是一致的。
有個客人剛才甚至是坐在了那具屍體的對面,他同樣被吓得不輕,顫着聲音說自己之前看着,也是以為對方閉着眼睛在睡覺,因為跟他沒有關系,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直到女服務生過來提醒。
她嘗試着把人叫醒,卻得不到反應,只能是伸手想要輕輕搖一下,結果才一碰,人直接就歪倒在了沙發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迅速的腐化,散發出的難聞氣味吸引了周圍客人的注意力,瞬間引起了騷亂。
王哥已經讓人去調監控了,那名警員去了又回,臉色難看地低聲說:“她說的是真的。”
這酒店的大堂四處都是監控,從多個角度将剛才發生的事情清清楚楚的記錄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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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哥一聽,直覺這事情不簡單,感覺處理不了,去請示上級了。
封鎖消息驅散群衆是必須的,可他們不能封住人們的嘴,想必這會兒已經有無數真真假假的信息傳播出去了。
‘那邊有個女人一直在看你。’
一號突然說。
侪黎一愣。
‘你還有這種功能?’
‘說的什麽話,我的功能多了去了。’
‘是嗎?’
侪黎皮笑肉不笑。
他還以為這系統就是個只會嘴上叭叭的廢物。
是有一些比較重的怨氣在的。
順着一號說的方向看過去,侪黎果然看見不遠處站着一個女人。
因為這邊出了事,人們都喜歡看熱鬧,所以看着這邊的人并不少,可當他對上那個女人的視線時,發現對方并不是跟其他人一樣在單純的圍觀,而是直直的看向了他。
她甚至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對他微笑了一下。
現在的天氣不算冷,她卻穿着一身長袖高領黑裙,腳上一對純色的黑靴,雙手戴着黑手套,頭上還戴了一頂黑紗禮帽,整個人從上到下露出來的就只有她那張仿佛只有巴掌大的臉。
她的膚色白皙,無論是這奇異的着裝,還是那出衆的氣質,都使得她站在這酒店大堂裏與周圍格格不入。
她就像是優雅的等待着去奔赴一場晚宴,準備在宴廳中央翩翩起舞,又像是站在墓地旁吊唁,看着深色的棺木被一點一點的蓋上沙土。
侪黎頓了一下,直接走了過去。
而女人則平靜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完全沒有要躲閃的意思。
侪黎走近,禮貌問道:“請問您是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嗎,女士?”
女人看着他,侪黎覺得她的眼神很是奇怪,像是夾雜了贊賞喜愛,又帶着絲欣慰跟哀傷,總之複雜極了,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去描述。
他不認識這個人,可不代表他現在的這個“身份”不認識她。
……他現在的這個情況,說好聽一點是自由度高,說不好聽就是一頭霧水。
侪黎問一號:‘所以我現在得到的信息就只有之前在沙發上找到的證件,知道我是個警察,要上班,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并且除了那時發布的一個新人引導任務之外壓根沒聲了,NPC的頭上沒标感嘆號,到了某些重要節點也不會彈出選項。
就瞎子看唱本——完全看不出是什麽戲。
‘年輕人就是急躁,’一號慢悠悠的說,‘慢慢來嘛,反正沒什麽好擔心的,新手副本就是為了讓你适應跟習慣,一點點探索就好了。’
先不說“沒什麽好擔心的”這句話本身就像個FLAG,侪黎本身就因為自己那個“戀愛腦”技能心驚膽戰,生怕突然從哪個角落裏蹦出來一個驚天動地的靓仔。
“謝謝你,好孩子,不過我還好。”
女人對侪黎說。
随後她的目光越過侪黎,落在了不遠處的黃色警戒線之後,說:“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侪黎:“……?”
他遲疑的看着女人,咽下了那句“為人民服務”,忽地從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違和感。
可他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女人便對他溫柔一笑,轉身離開了,他剛想說話,身後就傳來了方靳的喊聲。
“侪黎?你站那幹嘛呢?快過來!”
就這麽一晃神的功夫,女人的身影已經從侪黎眼前消失了,他只能是先走回方靳身邊。
“別摸魚了啊!我們先回去把抓到的人處理一下。”
“那這裏……”
方靳瞟了一眼在現場忙碌的其他同事,說:“這裏的事情我們管不了,要等專業的人來,也不是我們能幹涉的,頭兒讓我們去哪就去哪。”
再說他們本來的任務就是在這掃黃,也不能把那些抓到的男男女女晾在一邊。
于是侪黎就跟方靳一起上了車,在回警局的路上,他又回想起了那個有些神秘的女人。
按照游戲的慣性,他直覺那應該是個重要人物。
這時他總算反應過來,知道女人身上的那股違和感到底從何而來了,主要是由于她說話的口吻還有周身的氣質。
雖然她全身都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臉,但那張臉看着十分年輕,還有就是她最後說的那句話。
侪黎很疑惑,若說普通民衆對警察辛苦勞累的感謝,好像也不太對勁。
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女人有什麽好對他抱歉的呢?而且她那話的主語是“你”,而不是“你們”。
難不成是他那個被動技能的原因?可還是講不通啊。
真是怎麽想怎麽奇怪。
等回到警局,侪黎就跟方靳一起老老實實的幹活,說實話他沒什麽太大的活要幹,也就是整理資料錄入資料,不知是方靳照顧他,還是這個游戲為了不讓玩家為難設置成這樣的。
一號覺得他太天真,說:“所以我說,你能拿到你的這個被動,你該偷笑了,別人羨慕都來不及,一下就把難度降低了。”
本來新手副本的難度就不是很高,這樣一來,起碼在情報搜集方面,普通NPC遇到他基本是白給。
不過游戲流程如此,他還是在警局待了幾乎一個晚上,幾乎以為自己在玩的是“加班模拟器”,活倒不是很多,最後快下班的時候,方靳給他遞了個塑料飯盒,說是福利宵夜,裏頭是兩只鹵水大雞腿。
可能又是因為被動技能,多給了他一只。
這種時候就不要管為什麽宵夜是發雞腿這種事情了。
雞腿已經有些涼了,侪黎咬了一口覺得有些吃不下去,本着不能浪費的态度拿回了家,這時已是深夜,回家的路上經過一條巷子時,聽見從角落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往那一看,那塊地方燈照不着,只能勉強看見地上趴伏着一個黑影,隐約能聽見喘氣聲。
可能是只大狗,他心想。
然後又想了想,把拎着的飯盒打開,放在了黑影前方的地面上,黑影沒動,也沒什麽反應。
狗看見他靠近一聲都不叫,不過看現在這個時間段,如果叫起來了也會給人添麻煩。
侪黎把飯盒放下就走了,怎料才轉身走出去沒多久,突然聽見一號說:“那不是狗。”
他才因為随手日行一善心情不錯,聽了不假思索的道:“不是狗能是什麽?”
一號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侪黎反應過來後腳步一頓,感覺背後霎時間冒了一層冷汗。
他沒敢回頭,繼續大步往前走,回到家後坐在沙發上,冷靜下來後深吸一口氣,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這個世界太過真實,加班了一晚讓他險些忘記這大概率是個恐怖游戲,不管這是不是新手的保護福利,就剛才那個場景,他沒出點什麽事真是萬幸。
不能想當然,不能放松警惕,不然這個副本沒調整過來,等到了第二個副本,可能開局就要死了。
一號也許真的有什麽功能,可他沒想着仰仗一號,所以他沒怨一號既然能看出來為什麽不早點告訴他。
明天早上十點還要繼續到警局報到,留給他休息的時間不多,他趕緊收拾收拾就躺床上閉上了眼睛。
好在他沒有認床的習慣,在這個對他來講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屋子裏頂多有一點不自在,但還是很快就入睡了。
睡到一半的時候,侪黎老感覺自己的頭發拂在臉上癢癢的,似乎是有風一直吹。
這個房間不大,床側就是窗戶,還有個能坐人放東西的窗臺,窗戶兩邊是發舊的白紗窗簾,他半夢半醒,恍惚間似乎看見那紗一直在飄動。
……等等。
侪黎一下子驚醒,想起來自己睡覺之前分明是關了窗戶的。
他猛地翻身坐起,在看清窗戶那邊的情景後,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被吓得叫出聲來。
那窗臺上坐了一個人。
跟床只隔着一條淺窄的過道,正正的對着他的床頭,可以想象對方剛才就是在黑暗中靜靜的看着他睡覺時的樣子。
房間裏沒開燈,屋外只有昏黃的路燈提供了一點光源,人又是背對着窗戶,他根本看不清這人的樣子,一時不敢動彈。
“噢,你醒啦?”
一號的聲音響起。
“沒事,你可以繼續睡,沒危險。”
它可能是出于沒有感受到殺氣才說沒有危險,所以也沒有提醒他。
可是真有殺氣的話他都該在睡夢中長眠了!!
侪黎的神經緊繃着,他緊盯着眼前的人,而那人也沒有反應。
就這麽對峙了一會兒,他感覺有些不對勁,一只手緩慢摩挲着一下拍開了床頭旁的白熾燈開關。
驟然拔高的亮度讓原本習慣了黑暗的眼睛有點睜不開,他過了一會兒才把人的模樣看清楚。
這看着是名二十來歲的青年,坐在窗臺上,身子倚着牆,穿着月白色的複古長袍,赤着腳,膚色白皙,半阖着眼。
那如人偶般精致的臉瞬間讓侪黎警鈴大作,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又會陷入那種失控失智的狀态時,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在這期間,這人還是一動不動。
侪黎遲疑着伸手在他面上晃了晃,沒反應。
“……什麽情況?”他說,沒有能說話的對象,只能問一號。
“這是個人還是?”
一號:“不一定。”
“……”
侪黎看着這人一會兒,大着膽子碰了對方的手一下,溫度涼得讓他頓了一下,随後皺着眉直接握住,發現……這人沒有脈搏。
這是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