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屍傀·七
屍傀·七
結果還是要按時下班。
該面對的總歸要面對的,逃避可恥是有用,但一直逃避不是辦法,侪黎只能硬着頭皮選擇回家。
他離開辦公室往外走的時候,剛好碰見了站在車旁的詹正青,毫無防備地再次陷入“戀愛腦”的狀态,十分熱情的便湊了上去。
才過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詹正青對他的态度比不久前分別時還要好上不少,神情緩和得相當明顯,想來是之前那番不相上下的比鬥讓他對侪黎有了欣賞之意,同時侪黎的技能也在發揮作用,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一點一點的侵蝕着他的心。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他的“病症”會逐漸加重,從時不時的想起這個人,到下意識的追尋對方的蹤跡,再到無法自控的日思夜想,“病毒”在繁殖,這個速度只會不斷增快。
如今他只是自認确實對侪黎産生了好感,之前的一些不快也一掃而光,他十分想跟侪黎交上朋友,進行深入交流。
詹正青還是第一次這麽主動的想去了解一個人,他甚至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也知曉自己往日的冷臉讓周圍的同事退避三尺。
所以在侪黎湊過來,問他是不是任務很忙的時候,他還挺高興。
“還好,”他說,“只是除了上面最近酒店的那樁案子外,我個人還有另外一起案子在調查。”
他遲疑片刻,問:“你是不是……住在盛華?”
“盛華”是對侪黎所在那片小區的稱呼。
之前詹正青去過盛華,那也是他們“緣分”的開始,一來侪黎就飛了詹正青一臉褲子。
這不是段愉快的經歷,而詹正青現在已經不在意了,現在的侪黎更不會為此感到尴尬,他直直地看着詹正青,說:“是,你要送我回家嗎?”
“可以。”詹正青道,“上車吧。”
侪黎喜出望外,根本沒跟他客氣,拉開車門就坐上了副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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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去盛華做什麽?你也住盛華嗎?”
“不,我不住盛華,”詹正青一邊啓動車子一邊回答,“說是去踩點……也行,主要是調查一些事。”
“什麽事情?”
侪黎學不會點到即止,尋常人可能會因此感到困擾,覺得他問得過于深入了,會找個理由搪塞過去,結果詹正青目不斜視,平靜道:“殺人案。”
“啊,殺人案,”侪黎說,“真可怕,辛苦你了。”
他的反應跟一般人完全不同,這倒是讓詹正青看了他一眼。
警局離盛華小區并不遠,憑借着之前的記憶,詹正青直接把車停在了侪黎家樓下。
“十七棟。”
詹正青看着樓體牆面上斑駁了的紅漆,上面寫着數字十七。
接着,目光從一樓開始,逐漸向上移動,最後鎖定了侪黎家的陽臺。
“你住17303?”
他問。
他問得有些突兀,不過這種小區每一棟的布局都是一樣的,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來。
“是住17303,你想跟我上去坐坐嗎?”
侪黎說。
詹正青:“你跟韓樂山是什麽關系?”
“韓樂山?”侪黎頓了一下才想起這個人。
說實話他沒見過這人,都不知道這人長的什麽樣,只是單純不喜歡詹正青提起別人。
所以他的神情明顯平淡下來,說:“他是我朋友,我在他家借住。”
他用了之前面對鄰居大叔時的借口。
“朋友?”詹正青不由得微皺起眉,“你跟韓樂山認識多久?”
“不太久。”根本不認識。
詹正青看着侪黎:“你知道他的近況嗎?”
“怎麽了?他犯事了?”
“他死了。”
侪黎又頓了一下。
這就跟剛才聽見“殺人犯”時一樣,如果是正常狀态下的他肯定能做出相應的表現,可他如今實在很難對此産生波動,所以便會顯得冷淡。
詹正青何其敏銳,自然是觀察到了這一點,心裏感到些許異樣。
不過侪黎會認識韓樂山,并且兩人是朋友,并且侪黎還借住在韓樂山家裏這事更讓他感到不悅。
在他的心裏侪黎已經被帶上了濾鏡,覺得侪黎不應該跟韓樂山那種人渣牽扯上才對,那便一定是被韓樂山欺騙了。
韓樂山的事情要說的話也簡單,就是他三天前被人亂刀捅死在了暗巷裏。
并且在案發當天便有人自首,一些證據也對得上,可依舊存疑。
最關鍵的是,自首的這人還稱自己是另外一系列案件的主謀。
詹正青目送着侪黎離開後,開車返回了警局,再次查閱起了韓樂山一案的相關資料。
盛華是典型的老舊小區,基本保持着三四十年前的樣子,這裏居住着的也多是一些老人家,監控年久失修,早就不能用了。
能夠提供參考價值的只有距離盛華小區最近一個位于街道出入口的監控,同樣沒能得到什麽有用的畫面。
韓樂山這個人,說得難聽一點,就是社會的渣滓。
他整日游手好閑,靠着老母親的退休金混日子,他的母親于三年前過世,便更沒有人管他,那套房子也是他母親給他留下來的,若不是還有這套房子能給他一個安身之所,他早該流浪街頭了。
他在社會上混,三教九流的人認識多了,社會關系調查相當困難。這人還有不少的案底,一般都是一些小偷小摸,還有女生對他的騷擾指控,這種人的手腳不老實,看見了什麽東西都心底癢癢,想去摸一摸。
據盛華小區裏的目擊者說,韓樂山在案發的前一天就自己一個人外出,不知為何一路去到了省外,随後才看見侪黎帶着個女孩子從屋裏出來,之後那女孩再也沒有出現,都是侪黎一個人住着。
至于那個主謀,在那段時間裏确實也有人目擊到他的身影,仇殺的可能很大。
小區裏的老人們平日一起活動,好得跟一家人一樣,算是看着韓樂山長大的,往日裏見他母親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也多有幫襯,随着韓樂山越長越歪,算是已經對他失望透頂,可忽然聽見人死在了外頭,還是挺唏噓的。
他們對前來問詢的警察知無不言,對于他們詢問起侪黎,只說這是個好孩子,一開始見到韓樂山拉着他一起,還害怕韓樂山把那些歪風邪氣給帶到侪黎身上去了。
不過他們好像也才認識不久……
侪黎的話,看起來他應該跟這起案子關系并不大,也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他甚至不知道韓樂山已經出事了。
至于那個女孩子,說是韓樂山才換的新女友,他直接就把人帶回家裏住下了。
一切看起來都沒有問題,該問的該查的貌似都沒有遺漏,他也沒有說要懷疑侪黎的意思,可詹正青還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存在着違和感,卻怎麽都找不到。
按理說他現在應該把精力放在酒店的案子上,不該再去深究。
想到這裏,詹正青伸手捏了捏眉心,覺得有些棘手。
案發現場人太多了,消息确實沒有完全封鎖住,造成的社會影響很大,上面要求盡快破案。
不過從案發到現在都還能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導致辦案組的人壓力很大。
原本好好的人突然就變成了腐屍……
詹正青腦中忽然閃過點什麽,沒能抓住。
而侪黎在下車後,本來還滿心期待着明天與詹正青再見,等到了樓梯間,才往上邁了一步,他猛地便清醒過來了。
該說一回生二回熟嗎,他這會兒居然感覺自己已經産生了點抗性。
而且……
他頓了一下,對一號說:“我怎麽感覺……這效果沒下午那時候那麽好了。”
說得再俗套一點就是,他在這場“熱戀”中陷得沒那麽深了。
這種感覺很微妙,不太好描述,他總感覺自己要是再跟詹正青相處久一些的話,他的“戀愛腦”作用會逐漸減退,直到他跟現在一樣,徹底清醒過來。
詹正青說韓樂山死了的時候,他也知道自己的反應不對勁,可那會兒他連演都沒法演,看來這也是“戀愛腦”的一個要命的地方,又或者說是,他沒法在“戀愛對象”面前撒謊。
至于後來的問的一些問題,比如問他為什麽會借住在這,他都用“私人原因”混過去了,如果能清醒過來,那麽就不會這麽被動。
一號:“不是你的錯覺。”
确實是侪黎感覺到的那樣,随着病毒的入侵,“戀愛對象”的抵抗力會越來越弱,也就是說會對侪黎越來越着迷,而與之相對的,侪黎會變得“冷漠”,從這場戀愛中抽身而出。
這樣也合理,不然如果侪黎一直都是那種戀愛腦的狀态,這不得兩情相悅,然後直接在愛河裏面溺死,還做個屁的任務,通個鬼的關。
所以它才說這個技能雖然很好,但是一旦搞不好的話會變得非常麻煩,變相的就給副本加上了時間限制,因為這個技能,副本拖的時間約久,難度就會上升得越多。
出現某些極端情況的話,人身自由都可能被限制,那時就真的只能被困住,無計可施了。
更可怕的是在這期間那種對侪黎的“迷戀”程度還會繼續加深,不會停止。
它假設了一下都覺得大事不妙,無論多少數據都算不出要是真到了那種情形,感染了病毒的那人會變成什麽樣,精神世界能崩壞到什麽地步。
一號:“我只能說,抓緊時間。”
不然一定會有十分深刻的領悟。
也好,反正這只是新手的第一個副本,長點教訓有利于以後的發展。
侪黎顯然沒想得那麽深,他巴不得自己從此“斷情絕愛”。
他對一號說:“我也想抓緊時間,那你倒是給我點提示啊。”
“你已經在接觸真相的路上了,”一號說,“至于線索,你屋裏頭的就是。”
侪黎按在門把上的手一頓。
……媽的,把他屋裏有個“安娜貝爾”的事情給忘了。
如果不是擔心對方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折返回來反把他吓個半死,他早就把這邪門玩意兒扔外頭了。
可既然一號都說這是關鍵,那他真沒辦法。
侪黎沉默着,緩緩将門推開了,門一開他就微微皺起了眉,映入眼簾的景象沒什麽倒沒什麽不對,那“人偶”還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長長的頭發垂下,半阖着眼睛,如果不看他的手被反綁在椅背上系了個蝴蝶結,看着還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一號不能像上次那樣實時監控白哥的動向了,所以侪黎并不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動,他出門前确實是把繩子又捆得結實了一些,還特意留意過對方動作的一些細節,包括椅子擺放的角度等,如今觀察下來也都對得上。
讓他皺眉的是這屋子裏的味道,他總覺得多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轉了一圈,發現是從白哥身上散出來的。
那香還挺好聞的,他形容不上來,有點像是某種木質燃燒後染上的淡淡焚香的味道。
可這怎麽會滿屋子都是呢?這啥,人形強效香薰?
“……”
看着侪黎貼着“人偶”上下嗅聞的一號,一時間不知道他是真怕還是假怕,似曾相識的欲言又止。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