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蟲、廢土與機器人·五
蟲、廢土與機器人·五
侪黎一夜無夢，睜開眼睛的時候，手漫無目的地摸了兩下，入手的只有空氣。
發現朱彥不在，他還懵了一會兒。
“朱彥？”
他喊了幾聲。
然後便聽見淅淅索索的聲音由遠及近，是朱彥聽見了他的聲音，急忙走近。
“你叫我嗎，侪黎？”
他溫柔地摸了摸侪黎的臉。
侪黎剛睡醒，睡眼惺忪的樣子，明明應該顯得邋遢，他卻是無論看幾遍都不膩，覺得可愛極了。
而侪黎看着他，突然想到，跟朱彥相處久了，感覺自己回去之後再看到蜘蛛，可能也會想起朱彥，于是那蜘蛛都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你可別樂不思蜀了。’
一號語氣莫名。
‘還是說機會難得，你想跟異種族也試試？’
‘你在說什麽？’
侪黎只覺得一號一大早就在放屁。
‘我是看你睡得很香，’一號道，‘之前還一直說讓我幫你看着點，怕在睡覺的時候被人噶了，你就這麽信任他？’
‘……朱彥又不會對我做什麽。’
侪黎道。
‘他最好是。’
一號嗤了一聲。
不是，怎麽感覺一號有些奇奇怪怪的。
侪黎想着，但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這只蜘蛛腦子有問題，他是生不出孩子，那萬一他突然有另外的想法，想把你吃了呢？’
‘不會，’侪黎道，‘我覺得不會。’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朱彥對侪黎說，他之所以不在，是因為他一早就按照侪黎昨天的說的那樣，去仔細的在巢裏布置“預警系統”。
今天的早餐是朱彥帶回來的一顆手掌大小的蛋。
侪黎不知道那是什麽蛋，朱彥有時候會帶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回來，既然說能吃，那應該吃不死。
他吃不了那麽多，剩下半個讓朱彥連殼一起吞了下去。
在吃過東西洗漱完之後，他便帶着侪黎在巢穴裏面逛，帶他熟悉道路。
這裏頭跟迷宮一樣，道路之前又沒有明顯的區別，他只能假裝自己明白了。
朱彥要出去了，他還是很擔心，徘徊許久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侪黎見朱彥走了，直奔之前聽見響動的房間。
這個房間乍一看沒什麽不對，但他仔細辨別之下，還是發現了異樣之處。
房間角落的地板，有一塊的顏色跟周圍不同，像是……活板。
這下面有地下室？
他想着。
可按照這棟公寓的設計，這個位置會有地下室嗎？
侪黎還在思索，下一刻那地板猛地被從底下掀起，一個男人從裏面探出身子，拿着武器對準了他。
“別動！”
他喝道。
侪黎見他手裏拿着的，竟然是一把手槍。
說實話，就算手槍已經算是殺傷力較大的熱兵器，若是面對三四米高的蟲族，或許都起不了什麽作用，更別提那些鋼筋鐵骨的機械了。
“站在原地別動！”
男人警惕地盯着他。
侪黎将雙手舉起，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他感覺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掃過，略過他胸前打開的吊墜，随後停在了他的臉上。
“……你是人？”
男人問。
這是侪黎這兩天第二次被問這個問題了。
要是再來幾次，恐怕他都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長得那麽不像人。
“我是。”
侪黎道。
他在想，萬一男人要自己驗證自己是人類，這該怎麽辦。
無論是機械跟蟲族都模拟出了跟人類相差無幾的外表，難不成他要捅自己一刀？
“讓我看你後背。”
男人道。
侪黎頓了一下，問：“看了就能證明我是人類？”
“那些機器人的尾椎處一般都有接口，”男人沉聲道，“快點！”
這個信息侪黎倒是不知道，他剛才之所以猶豫，主要是由于他背後的紋身。
讓看後背本身是沒有什麽，怕就怕人家認為他是個在社會上混的狠人。
侪黎嘆了口氣，轉身照做，男人查看之後，眼神明顯有了些許變化。
“可以了。”
男人道。
他将槍放下，卻沒有直接收起來。
他問：“你是誰？”
侪黎有些疑惑：“你确認我不是機械，不看我是不是蟲族嗎？”
“不用，”男人道，一邊說着，一邊還好像覺得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身上又沒有蟲族的特征。”
“蟲族身上都有特征？”
侪黎道。
“啊，抱歉，我可能是撞到了頭，前幾天醒來的時候記憶出了點問題，有些殘缺，有很多事情記不得了。”
他這樣說完之後，男人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是在确認他是否在說謊，随後見他是真的不知道，眼中的警惕便減輕不少。
“蟲族大多數都是……怪物，”他道，“就跟一直帶着你的那只蜘蛛一樣。”
男人講得精簡，侪黎卻理解了他話中的意思。
就是說，機械就是跟他印象中的機器人一樣，有完整的人形，從外表上看不出來，蟲族卻只有一半，甚至更少。
像是朱彥，他的異變程度應該很高，可人類的部分再完美，身下的蛛軀在人類看來依舊是個噩夢。
更別提那只死掉的鬼面蜘蛛，要這麽看來，鬼面蜘蛛那樣的異變或許占大多數。
“你之前跟那只鬼面蜘蛛……我有看到，”男人道，“你跟這裏的蜘蛛什麽關系？他為什麽這麽護着你？”
本該是捕食者與被捕食者的關系，朱彥的表現，不亞于野狼精心呵護一只兔子。
“他……他腦子有問題。”
侪黎道，他這不算在說假話。
“他把我當成他的孩子。”
話音落下，男人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是難看，像是有人逼他吃了什麽極為惡心的東西。
“孩子？你，他？？”
他只覺得匪夷所思。
在他看來，或許那樣的怪物能有這樣的行為本身就很不可思議。
它們應該是冷血的，而不會擁有這種……他覺得應該只屬于人類的感情。
他覺得被冒犯了。
男人沉默片刻，道：“我叫楊奇。”
“你過來這邊，是想找什麽吧？”
他知道那只蜘蛛腦子有問題，但沒想到它有病到這種程度。
還剛好遇上另外一個腦子有問題的。
他這時看侪黎的眼神裏又帶上幾分憐憫。
被迫跟那種怪物近距離接觸，甚至被當成怪物的孩子，想必感覺糟糕透了。
不過既然腦子出了問題，那應該理解不了，所以反倒成了好事。
“你叫什麽名字？”
“侪黎。”
“我們才是同伴，侪黎，”楊奇看着侪黎，道：“不管它對你有多好，它始終都是異族。”
蟲族跟機械相對于人類，那都不是什麽“非我族類其心必誅”的程度了，而是另外一種天敵。
“你跟我過來吧，”他說道，或許是感覺侪黎确實無害，将手槍放回了腰側的槍袋裏，擡起那塊能活動的地板，示意侪黎跟自己下去。
侪黎往裏望了一眼，裏面果然還有另外一個空間。
他沒再多說什麽，跟這進去了。
下面是通道，楊奇走在前頭，侪黎觀察着四周，這通道明顯是人挖出來的。
他想了想，問道：“我們現在是去哪裏？”
“我們的基地。”楊奇回道。
“人類的、我們的基地在地底下？”
侪黎又問。
“對，”楊奇道，“因為在地面上，實在活不下去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侪黎沒有辦法感同身受，他看着楊奇的背影，說：“你只帶了手槍，要是真的對上機械跟蟲族，應該沒辦法抵禦吧？”
如果真是異族，就算蟲族一眼就能看出來，正面對上也兇多吉少。
機械則比蟲族更要命，它們、他們的高科技武器甚至超越了侪黎的想象，只會比楊奇手上的手槍要更厲害。
“若真是那樣，我确實做不了什麽，”楊奇道，“可我是這個關口的看守，到了危急時刻，我有義務為底下的同胞預警。”
除了手槍之外，他還帶着炸藥。
炸藥不是武器，而是用作封路。
如果他真要死了，這條道路會被封死，同時聲響會提醒其他人，讓他們趕緊逃離。
“其實你跟我說了兩句話，還願意給我檢查的時候，我就已經挺信任你了，”楊奇說着，笑了一聲，“那些機器人才不會跟我廢話。”
可能見面就是一束激光，他都不知道機械為什麽跟人類有這樣的深仇大恨。
侪黎聽了，若有所思。
不過他現在最慶幸的是自己最後不需要在手上劃一道，不然讓朱彥發現了，哪怕他說自己是不小心劃到，朱彥也一定會緊張兮兮的。
到時候或許會用蛛絲将所有有劃傷可能的邊邊角角都包上一遍。
他一般會在有小孩子的家庭裏看見這種情況……
“到了。”
楊奇道。
他剛剛帶着侪黎拐過七八個岔路口，才在半路停下，在牆壁上摩挲了一下，居然揭開了一個口子。
侪黎一看，見那居然是一塊與牆壁顏色無比相近的牆布，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略過。
這僞裝，真是做到極致了。
“我先帶你去見我們隊長。”
楊奇說完，還沒走出兩步，便有幾個孩子笑鬧着跑了過來。
“奇哥哥！你回來了？你……”
他們跑到楊奇跟前，才發現他身後還跟着個人，頓時膽怯地後退好幾步。
侪黎看着這些孩子們，他們的臉上灰撲撲的，衣服也有些破舊，看着其實算不上太好。
人跟植物一樣，終究是需要陽光的，待在地下太久，見不到太陽，心情或多或少會有些壓抑。
而如今外頭的太陽就算能見，也沒法輕易暴露在陽光之下，因為太陽光裏有輻射，待久了對人體有害。
一場浩劫般的異變，所有生物都在進化，似乎只有人類被丢下了。
楊奇輕聲讓孩子們離開，現在他沒時間陪他們玩。
侪黎跟在他身後繼續往裏走，默不作聲地打量。
這個地下空間很大，一個作為公共區域的廣場，目測三百多平，周圍簡易地間隔出了一個個小房間。
這裏充滿生活氣息，有一些基本家具，但不多，條件偏向簡陋。
他看見了許多人，他們本來還熱鬧地交談着，他一進來，便迅速緘默下去，保持一段距離，偷偷地看他。
“機、機器人，媽媽，有機器人！嗚嗚……”
一個孩子的尖叫聲打破了這片寂靜，他是冷不丁看見了侪黎，直接被吓哭了。
看着是他母親的女人神情慌亂，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孩子的臉跟眼眶都被捂得通紅。
她抱起他，趕緊縮回了自己的房間裏。
與他們相比，侪黎的樣子實在突出，令人矚目。
并不是說他長得有多麽令人驚豔，而是他的狀态。
面色紅潤，健康、幹淨，像是沒有接受過磨難。
朱彥将他養得實在太好了。
別人：末世艱難求生
侪黎：旅游悠閑度假
朱彥：瞧孩子瘦得，一定是餓了，不知道他吃不吃我……不吃啊……（很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