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楊寧祐每天早出晚歸，人也一天比一天消瘦，楊建國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都說父愛如山，一點不假，楊寧祐對小月牙兒如此，楊建國對楊寧祐也是如此。

一天，楊建國說想帶小月牙兒出去玩耍，和趙梨花打聲招呼就帶着孩子出了門。中午吃飯時間，楊寧祐有些不放心，于是出去找楊建國和小月牙兒，遠遠的，楊寧祐看到了河邊的爺孫兩，心裏高興，不由的腳步也加快了很多，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再看去的時候，孩子就不見了，楊寧祐眼神在楊建國左右搜尋，卻看見，河裏那個小小的掙紮的人影。楊寧祐的心瞬間被揪起來，他大步跑過去，想都沒想就要往河裏跳，這時，一旁突然醒過神來的楊建國，卻死死地抱住了楊寧祐。

楊寧祐雙眼通紅，一瞬間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麽，楊寧祐的心就像跌入了寒冬臘月的冰水裏，心跳幾乎都要停止，他只覺得自己渾身無力，不能呼吸。

眼前河裏小小的人影緩緩下沉，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小月牙兒在對他笑，她仿佛在對他說：“爸爸，再見，我再也不會成為你們的負擔了”。

直到孩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河底，楊建國才頹然松手，他跌坐在地上，看着跪在河邊，雙目通紅，渾身緊繃的兒子，突然覺得渾身冰冷，脖子像是被人狠狠掐着，他覺得自己幾乎快要窒息了。他只知道，他不想兒子那麽勞累，不想兒子的下半生都毀掉，他寧願來做這個惡人，也不想兒子一輩子這樣痛苦的生活。

楊寧祐在河邊跪着一動不動，時間仿佛也靜止了，短短的幾分鐘，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楊寧祐站起身來，沒有看父親，也沒有看河裏，他腳步踉跄，跌跌撞撞的轉身離開。

楊建國跟在跌跌撞撞的楊寧祐身後，心裏的悲痛不比任何人少，看着小月牙兒失足落入水中的時候，楊建國第一反應也是要去救的，只是當他跑到河邊，正要縱身一躍的時候，腦子裏突然閃過一些念頭，如果沒有小月牙兒，兒子是不是就可以活的輕松點兒？老伴是不是就可以安度餘生？只是這麽一頓，楊寧祐就已經沖到了河邊，他沉溺在自己的思想裏面，下意識的就抱住了要跳河救孩子的楊寧祐，看着拼命要掙脫他的楊寧祐，有那麽一瞬間，他其實是想松開手的，那是他的親孫女，他怎麽會不愛，但是，他首先是一個父親啊。小月牙兒一輩子可能都會是這個樣子，但是自己的兒子，他是個正常的人啊，他還年輕，他的下輩子還很長，難道要自己眼睜睜看着自己兒子這樣蹉跎一生嗎？

看到這裏，陳漫的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孩子沉入水底的一瞬間，陳漫瞬間有了想要結果楊寧祐性命的念頭，他明白自己父親的心思，所以後來的掙紮已經不太堅定。但是陳漫很快就想通了，這件事情，她沒有權利去指責任何人，一切都是源于愛，沉痛的愛，她相信，楊寧祐此時一定是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畫面一轉，到了楊寧祐的家裏，警察說有人目睹兩人推了孩子下水，楊建國沒有辯解，全都承認，楊寧祐卻都攬到自己身上。警察沒容兩人争搶認罪，說都要帶走，因為目擊者說，當時有兩個人。

後來判決下來，楊建國死刑，楊寧祐12年，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有獄友問楊寧祐怎麽進來的，楊寧祐淡淡的說：“殺人，殺了自己的女兒”，沒人看到他眼底濃濃的悲傷與無奈，獄友當時呸了他一口，義憤填膺：“虎毒還不食子，你他媽的也太不是東西了”。

楊寧祐出獄後，得知母親在十年前也去世了，更覺凄涼，他不由的想，如果當初自己早一點找到父親和女兒，如果自己當時心性在堅定一點，會不會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可惜，這個世上，沒有如果，只有因果。

漫無目的的行走時，看到了雞湯屋的廣告牌，楊寧祐想再糟糕也不會糟糕到哪裏去，抱着試一試的态度，他去找了東方宇。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陳漫知道的了。楊寧祐一段時間來總覺得心裏空蕩蕩，仿佛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非常非常想要記起來，他的執念非常強。當初遇到陳漫時，腦子裏突然就冒出一個念頭，這個女孩子可以修複記憶，于是他開了口：“抱歉，您是不是可以修複記憶？“

陳漫把楊寧祐的記憶，送入他的腦海中，一點點修複好，之前抽離時産生的裂縫，也一起抹平，事情做完後，陳漫喚醒了楊寧祐。

壓抑了十幾年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爆發，看着這個明明才36歲，看起來卻好像50歲的男人泣不成聲，陳漫沒有說話，只是在一旁保持沉默。有些記憶，即使在痛苦也不能忘記，即使它有着你生命不能承受的痛，也要牢牢的刻在心裏，因為那是一個人理因背負的責任，也是一個人人性還未泯滅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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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漫可以感受到楊寧祐內心的絕望，小月牙兒的病就是一個無底洞，出于親情，他或許可以一直堅持到撫養孩子長大，可是，他母親的病就是那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同樣是親情，他哪個都無法割舍，卻又都無力承擔。看着楊寧祐失魂落魄的離開，陳漫的內心也無比沉重，此時她突然想到給楊寧祐消除記憶的東方宇，心裏不由氣憤，這樣的記憶他也願意為人抹去，心裏的那個被鞭子抽的滿地打滾的東方宇，腦門上突然多了個标簽——沒有原則。

原本被東方宇坑去的那十五萬，陳漫還打算讓楊寧祐還給她的，但是她看過楊寧祐悲慘的記憶，又看他一身窮酸的衣服，就打消了念頭，最主要的是，她現在也是在是沒有心情去管錢的事情。陳漫上網搜了搜腦癱兒童，發現每年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孩子出生，又有多少孩子一出生就被父母遺棄，也有一部分孩子的命運和小月牙兒一樣，小小的生命，還沒來得及感受這個豐富多彩的世界，就要和它說再見，如此殘忍，卻又無能為力。

說實話，在這之前，陳漫幾乎都沒有關注過這一類的事情，如今她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不能袖手旁觀，她在凡間也有一些醫生朋友，慈善機構，她也有些熟人，當下沒有絲毫猶豫的就把這些人脈關系都動用起來。接下來，陳漫還打算把寵物醫院每個月的收入，抽出一部分，捐給慈善機構，用于去幫助那些孩子，她不會看病，所以她只能通過其他渠道去幫助那些孩子。

陳漫的醫生朋友說過，這種病，目前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最好的情況也只是能勉強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但是，能做到的并不太多，陳漫心情沉重。

“也許，只有大羅神仙才能救他們了”陳漫喃喃自語，突然好想想到了什麽，大羅神仙？祝九不就是神仙？說不定祝九可以救救這些可憐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