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子彥
01. 子彥
Chapter 1 趙子彥
1.1
“啊！”
聽到女生的尖叫聲，趙子彥下意識地回過頭去。
夜幕降臨，學校旁邊的小路上有些冷清。
路燈昏黃，看不清楚情況。
趙子彥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邊的室友已經發出一聲驚呼：“我靠，有變态。”
跟着幾個室友跑過去，視線開闊，小路上的情況看得清楚些：
一個人影背對着他們，敞開大衣，面前是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趙子彥一下子明白過來。
“是暴露狂。”他說。
看不下去的室友正要上前喝止，站在右側的女生忽然做出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她舉起左手，伸出小拇指，在那暴露狂面前晃一晃，又晃一晃。
“這麽小，”女生說，“就別拿出來丢人現眼了。”
這令人意想不到的發展讓所有人呆在原地。
幾個室友站在一旁面面相觑，而暴露狂下意識地合攏大衣，反應過來之後，又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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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人，”他恐吓性地向着兩個女生揮了揮拳頭，“老子弄死你。”
左邊的女生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右邊的女生卻不以為然：“不會的。你這人渣要是真有那個膽子做點什麽，”
她頓了頓，甚至笑了一下，“就根本不會選擇暴露狂這種懦夫行徑。”
幾個男生全聽得怔住。雖然瞧不見那暴露狂的臉色，但從對方僵硬的身體語言來看，趙子彥想，他的表情一定十分難看。
氣勢這種東西很微妙，女生越驚慌，暴露狂越興奮；相反的，女生越平靜，暴露狂反而勢弱起來。
“行了。”女生擺擺手，“趁我沒改變主意之前，滾吧。”
“你能怎樣？”暴露狂說，“不就是報警嗎，你當老子怕那個？”
話雖是這麽說，暴露狂已經下意識地離那女生遠了一點，色厲內荏，外強中幹的本質已經暴露無遺。
“怎麽，”女生說，“你是覺得即使報警，你這種行為最多也就是拘留幾天，不痛不癢，是吧？”
聽見女生這樣說，趙子彥和幾個室友對視一眼。
女生顯然不需要他們的幫助。男生們路見不平義憤填膺的心情逐漸被“這件事究竟是什麽走向”的好奇取代。
“确實，”女生聳聳肩，“罪刑相适應，你這種不入流的東西，确實不值當法律為你多費心。不過，”
她笑一下，“法律之外，我們還有道德評判。那個詞怎麽說，社會性死亡，是不是？”
趙子彥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果然，對方從身側拿出虛掩的手機：“我都錄下來了，包括你的臉，一清二楚。”
她将手機在暴露狂面前晃一晃，再晃一晃，“你猜猜，如果我将這個視頻發送給本地媒體，或者幹脆直接上傳到網絡上，讓你的親戚朋友同事們都看一看，會怎麽樣？”
此話一出，趙子彥眼看着那暴露狂連假裝出來的冷靜都做不到了，急得上手就要搶奪女生的手機；幾個男生下意識地就要上前制止，可是那女生竟然半步都沒退，完全不避。
“要動手嗎？”她說，聲音輕柔，“你想清楚，罪刑相适應，你要是動手把我打傷了，那麽我就有起訴刑事的可能了——你知道什麽是刑事嗎？”
暴露狂的動作硬生生地停住，女生眨眨眼睛，好整以暇地接下去：“刑事，就是你會去實打實地坐牢。實話說，我倒是覺得那是個不錯的結果。”
她說着，甚至向前傾了傾身子，“怎麽樣，來啊，動手？”
暴露狂硬生生地被對方的氣勢逼退半步，側過半個身子，路燈的燈光下，趙子彥終于看見暴露狂的臉：他在他的眼裏清晰地看見了恐懼。
女生輕描淡寫地說：“現在，滾吧。”
這一次，暴露狂沒再虛張聲勢，後退幾步，轉身走了。
趙子彥看着那背影，幾乎稱得上一聲“落荒而逃”。
“牛啊，”身邊一個室友吹了個口哨，真心實意地豎起大拇指，“妹子厲害。”
女生莞爾，向他們點點頭，先問自己同行的女伴：“殊涵。”
“嗯。”
“你怎麽樣？”
同行的女伴顯然還有點懵：“啊，我還好。”
危機解除，兩個女生湊在一處說話，身邊的室友拍了拍趙子彥的肩膀：“沒事了，咱們也走吧。再不走宿舍鎖門了。”
趙子彥點點頭，擡步之前，心裏忽然一動。
“這位……同學，”他說，“你們也是莊大的學生嗎？要回西校區宿舍？”
他這麽說，室友恍然地一拍額頭：“對啊，要是咱們都是莊大的，可以一起走。”
看一看表，時間已近十點。
初春時節，天色已晚，夜幕籠罩，校園周邊的夜路透出一絲不安全。
兩個女生互相看看，有點躊躇的樣子，趙子彥想了想，從口袋裏翻出自己的學生證和飯卡。
“我們是莊大歷史學院的大一學生。”他說。剩下幾個室友見狀也去摸自己的學生卡。
名叫殊涵的女生下意識地搖了搖手：“嗳，沒事，不用拿了。”
說完，她看了同伴一眼，見對方沒有反對，繼續說道：“咱們一起走吧。那就謝謝大家了。”
幾個室友當然說“不用”。
回學校的路上，幾個人簡單地聊了聊天。話題的中心當然還是剛剛發生的一幕。
“同學，”一個室友很好奇，“你是學法律的嗎？”
問話的對象自然是剛才那位語出驚人的女生。她笑着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學精算的。”
“嗬，”室友震了一震，“精算。”
另一個室友忍不住問：“那你對法律的了解怎麽這麽深？”
“簡單了解一些來防身吧。”女生笑了笑，“法治社會，除了懲罰惡行，法律也有震懾警示而防止罪行發生的作用。将犯罪的成本代價說清楚了，剛剛那種人就不敢作惡。”
這個話題，女生和她的朋友顯然是讨論過的。殊涵自然而然地接着說道：“作為女生，有的時候天生體力上弱一些，要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和權益，更需要完善的法治和文明，所以我們一起略微研究過一些量刑原則。”
這樣說着，殊涵笑起來：“不過我是紙上談兵，真遇見事，還是吓一跳，沒有關關這麽厲害。”
這時候趙子彥還不知道，眼前這位膽識過人的“關關”，就是關瀾。
他也有些好奇：“同學。”
“嗯？”
“你真的會把那個視頻發到網上嗎？”
女生想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朋友：“那要看殊涵。”
殊涵一怔，女生笑了笑：“如果他給殊涵造成了心理陰影，那麽我會采取措施，讓他付出代價。如果沒有，那麽我的手段可能會更柔和一點。”
趙子彥看看她：“柔和？”
“就是，”女生想了想，“比起直接公開視頻，先私下看看能不能認出這個人是誰，警告他不能再做這樣的事，再做就公開視頻，之類的吧。”
女生這麽說，看向殊涵，後者則想了想，忍不住笑了一下：“哎，關關。”
“嗯。”
“一開始，”殊涵說，“是有點吓到。不過，”
她忍不住笑，“後面覺得那人被你說得，呃，屁滾尿流的，還挺搞笑的。”
她這麽一笑，大家想起那人節節敗退氣急敗壞的樣子，都笑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時間很快過去，男生們将兩個女生送到宿舍樓下。
道別之前，一個室友撓了撓頭：“同學。”
“嗯？”
“咱們……加個聯系方式吧？”
室友說完，自己有點不好意思，“沒別的意思，就是同學你的操作确實厲害，想認識一下，大家交個朋友。”
女生倒沒有介意，點點頭，大大方方地在手機上亮出自己的微訊用戶名，男生趕緊在自己的手機上添加好友。
趙子彥其實也覺得對方是可結交之人，抿抿嘴唇，正在猶豫該不該開口，就聽見身邊的室友發出一聲驚呼：“等一下，你的名片——關瀾？”
聽到這個名字，趙子彥面色一僵，倏地不受控制地睜大眼睛。
倉促地低下頭去，他急急地掩藏自己的失态。
而室友不可思議地看看眼前的女生：“你是莊大的學生會會長，關瀾？”
1.2
“關瀾”這個名字，莊大本科在讀的學生，大多數人都是聽過的。
那是一個以51.5%的支持率當選學生會會長的人。
“51.5%，”室友說，“別看這個百分比看着好像不多，但學生會長這個職位，每年都有五六個人競選，而且敢報名競選的也都不是一般人。”
“這我知道。”另一個室友說，“我認識一個大三的學長，他說往年的學生會長有個百分之三四十的支持率就很不錯了。”
“可不是嗎，聽說上上屆是六個人競選，每個人都有百分之十幾的票數，咬得可緊了。”
“這個關瀾确實牛逼啊，今天晚上這操作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靠，我就這麽加到了學生會長的微訊？”
“我得上BBS，看看這個關瀾到底是個什麽人。”
“……”
不出意外，今天晚上，403宿舍的夜談完全圍繞着關瀾展開。
趙子彥沒有出聲。
他在上鋪看着自己的手機。
BBS上，校園新聞的版塊配圖裏，關瀾穿着正裝，笑得大方得體。
她不是第一眼會被關注外貌的人；她的儀态非常好，身姿板正挺拔，第一眼看到她，大多數人看到的都是一種氣場：一種年紀雖輕，卻已經開始成形的中正大氣的氣場。
校園裏偶爾有人偷拍，或着跟拍關瀾參加的活動，再上傳到BBS上：視頻裏，學生會長有時神采飛揚，有時沉靜嚴肅，但不論是動是靜，她的身上都有着這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正”的氣質。
有人評論說，這就是人格魅力。
不奇怪，趙子彥想，單憑今天晚上的這段經歷，403宿舍的幾個男生差不多全部對關瀾産生了真正的欣賞，言語間不自覺地透露出尊重。
他輕抿嘴唇，按滅了手機。
這樣的一個校園風雲人物，趙子彥在黑暗中想，她有可能會愛上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