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子彥
07. 子彥
Chapter 7 趙子彥
7.1
關瀾說的話，趙子彥相信，也不相信。
關瀾需要一個男朋友應付家裏，這一點，趙子彥是相信的。
“只是，”他抿抿嘴唇，直視關瀾的眼睛，“面貌，能力，家世，只要你關瀾流露出一點意思，我相信，多得是青年才俊願意為‘關瀾男朋友’的位置前赴後繼。”
頓了頓，他說，“為什麽是我？”
趙子彥自問，這是一個尖銳的問題。
然而關瀾毫不慌亂，反而緩緩地笑了。
“是啊，為什麽是你呢，子彥？”她微微笑，伸出右手，輕輕地覆在趙子彥的左手背上。
趙子彥一僵，心髒“怦”地一跳。
“可能因為，”關瀾柔聲說，“你對我也有所求，我們是互相利用吧。”
7.2
關瀾的手很溫暖，手指修長，指節分明：那是一只養尊處優，不沾陽春水的手。
然而趙子彥感受到她柔軟溫暖的指腹，只感覺到一陣一陣的帶着涼意的心悸。
關瀾顯然感受到了對方的僵硬。她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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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逗他，關瀾輕輕地放開了他的手。
“很多人都對我有所求。”她說，“這沒什麽。”
她正要繼續說些什麽，侍應生在這時候捧上甜品單。
關瀾一頓，像無事發生一樣，笑着問趙子彥：“子彥。”
“……”
“你想吃什麽甜品？我們分享一份吧。”
關瀾說着，自己低下頭去，仔細閱讀跟随時令更換的甜品單。
趙子彥同樣低下頭去，佯裝冷靜地閱讀，其實已經心如擂鼓，神思分散。
好在，關瀾并不是真的在詢問他的意見。
“一份黑巧克力奶凍。”她禮貌地向侍應生說，“兩只甜品匙，謝謝。”
當食物被呈上來，關瀾笑吟吟地将擺盤漂亮的甜品向着他的方向推了一推。
“嘗嘗看，”她說，“這是這一季的新品，我也沒有吃過，不知道口味如何。”
她說着，沒有等待他的回答，徑自輕輕地舀了一勺奶凍，放入口中，細細品嘗。
趙子彥動作僵硬地伸出手去，也切了一勺。
實話說，這一家餐廳将食物料理得實在不錯，這一道甜點質地光滑，甜而不膩，口感非常好。
可惜趙子彥心情複雜，食之無味，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他其實想要繼續之前的話題。
可是關瀾若無其事地評價甜品：“還是太甜了。”
趙子彥看着她，對方惋惜地搖搖頭：“說是純黑巧克力，其實還是放了很多的奶油香精和人造糖。”
趙子彥無言以答，只能沉默。
而關瀾像是被他的局促逗笑了。
“子彥，”她笑道，“想要做我的男朋友，合作夥伴，首先我們要對彼此坦誠表達自己的想法。”
趙子彥一怔，擡起頭來。
關瀾說：“想問什麽就問，想說什麽就說。我不喜歡兩個人打啞謎。”
她說着，凝視趙子彥。
趙子彥想，這也許是一種考驗。
“好。”他說，輕輕地嘆了口氣，“關瀾。”
“嗯。”
“我想問你，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話？”
“……”
趙子彥的喉嚨艱澀地動了動，說不出口，好在關瀾沒有逼他太過。她莞爾一笑。
“‘很多人對我有所求’這句話，”她說，“是嗎？”
趙子彥沉默着點點頭，擡頭看看關瀾的神色，又開口：“是的。”
“這句話不難理解啊。”關瀾笑道，“有人想要拿下‘學生會長’做女朋友的虛榮，有人想要‘微關電子千金小姐’的岳家助力；也有人看中‘關瀾’此人的個人能力，覺得她是一個很好的，可以共同組建家庭撫育子孫後代的伴侶人選。”
說到這裏，關瀾轉了一轉酒杯，攤了攤手，“每一個追求我的人，都有所求。可惜，這些人的所欲所求，我無法滿足，或者不想滿足，因此，互利互惠的交易做不成，也就無法建立穩定的雙贏關系。”
趙子彥看着面前的女生，幾乎說不出話。
太透徹了，他想。
而透徹的關瀾抱起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呢，”她說，“子彥？”
趙子彥怔怔地看着她。
“你并不需要什麽‘誰誰誰是我女朋友’帶來的虛榮。”關瀾說。
一個肯定句。
“你也不需要來自女方家的事業助力。”
“……”
“你更不需要什麽努力共同撫育後代的婚姻那類的關系。”
趙子彥說不出話，關瀾看着他。
“你從我身上，”她說，“想要得到的是什麽呢？趙子彥。”
7.3
面對關瀾的質問，趙子彥心裏感到一陣一陣的慌張。
其實那算不上“質問”。關瀾聲音不大，語氣平靜溫和，也沒有展露出任何過激的肢體語言。
可是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含有一種清明的審視；一種輕描淡寫的，可以輕易分辨出對方言語真僞的審視。
在這一種審視之下，趙子彥感到自己心跳加速，手心微微地潮熱。他知道自己真的非常緊張。
然而，極度的緊張之下，大腦反而變得清明。
趙子彥聽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反問：“關瀾。”
“嗯？”
“你為什麽這樣覺得？”
“……”
“為什麽，”他看着她，“你會覺得我和那些人的所欲所求不一樣？”
他将問題抛還給了關瀾。
而關瀾大約覺得有趣，她笑吟吟地拄着頭，并沒有回避他的問題。
“因為，”她說，“你想要接近我，卻又不想接近我。”
趙子彥一怔。
關瀾含笑回視他。
“接觸下來，你的狀态很矛盾。”她說，“顯然你非常留意我，可是不知道為着什麽原因，你并不太願意同我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趙子彥手指一顫。
他掩飾性地低下頭去，用甜品匙舀了舀奶凍。關瀾笑着看看他。
“所以，”她說，“我真的很好奇，”
她閑适地看向他，笑着将問題再次抛還給他：“你從我身上想要得到的，是什麽呢？”
對方這樣說，意态從容，但目光澄明而雪亮。
趙子彥知道，今天無法将這個問題搪塞過去。
他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可是那些真實的心思卻又絕對不能宣之于口。
手中的甜品匙無意識地一下一下地舀着奶凍，心思急轉之下，趙子彥想：
只能說實話。
一部分的實話。
甜品奶凍已經被攪亂得不成形狀，趙子彥輕咳一聲，終于緩緩地開口。
“學姐，”他說，“我之前聽說過你的……事跡。”
關瀾“嗯”了一聲。
而趙子彥說完這一句話，聲音低下去，有點啞。
“就是，”他說，“你幫助季昀學姐……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的事。”
那是一段趙子彥并不想回憶的往事。只是提到“季昀”這個名字，他就忍不住偏過頭去。
他害怕自己的表情會流露出端倪。
好在，關瀾若有所思，并沒有追問他。
趙子彥低聲說：“當年莊大學生被告上法庭的那個事件爆發的時候，我表哥正好在莊大讀書，和我提起過，我因此……認識了你。”
關瀾想了想，颔首：“季昀那個事，當時是鬧得有點大。”
趙子彥抿了抿嘴唇。
半晌，他才說道：“關瀾……學姐。”
關瀾“嗯”了一聲。
趙子彥說：“我對你沒有什麽圖謀。我只是，”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有些發澀，“我只是覺得，當年你做事，非常……雷厲風行，甚至有些……趕盡殺絕。”
這是一句真話。
關瀾顯然也感受到了。她點點頭。
“哦，”她說，“原來，你是對我為人處事的方式有意見。”
這句話說得不鹹不淡，趙子彥苦笑着搖搖手：“不是那個意思。……學姐。”
“嗯？”
“我确實，有點想接近你。”
關瀾淡淡地看了看他，趙子彥覺得對方已經差不多明白了。
但他還是決定将話完全說清楚。
“關瀾學姐。”他說，“我想接近你，可能只是對你好奇，想要知道，每一步都能冷靜地做出果敢的決斷，可以稱得上算無遺策的你……在生活中，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趙子彥說着，苦笑着揉了揉鼻子，“但是，我又覺得這種理由很貿然，很冒失，不太合适，所以，又覺得不應該帶着這種稍微有點批判的想法接近你。”
說出這句話，男生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像是卸下了什麽重擔，趙子彥自言自語地重複道：“是的，你說得很對，我确實是想要接近你，卻又不想接近你。”
“好，”關瀾點點頭，“你的所圖所求，我明白了。子彥。”
“嗯。”
“我的情況，我的所圖所求，你也明白了嗎？”
趙子彥一怔。
他略微愕然地看向關瀾。關瀾向着他笑了一笑。
“都明白了的話，”她說，“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