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關瀾
08. 關瀾
Chapter 8 關瀾
8.1
關瀾回到宿舍的時候，以陳殊涵為首的三個室友已經嚴陣以待。
三個室友坐成一排，對面的地方擺放着一張小木頭椅子。
關瀾看着這陣仗，一陣無言。
“三堂會審啊？”她說，自發地在小椅子上坐下。
“說，”殊涵用拳頭砸了一下掌心，充當驚堂木，“關瀾。”
“小的在。”
“今天是和誰去約會了？”
“哦，”關瀾很誠實地回答，“和歷史系的大一學弟，‘四朵金花’之一的趙子彥。”
室友們一愣，緊接着流露出了然的神情。
“果然是他，”殊涵說，“好啊，小關子。”
“哎，喳。”
“你們從何時開始在本官的眼皮子底下暗送秋波，速速給本官從實招來。”
殊涵這麽演完，自己繃不住笑了。一宿舍的女孩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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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麽情況，”一個室友說，“關關，你這也太進展神速了？”
滿打滿算，從關瀾和陳殊涵第一次見到趙子彥起，到今天關瀾和趙子彥确定關系，不過才過去了不到兩周。
關瀾眨眨眼睛，扮個鬼臉：“這世界上還有我關瀾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嗎？”
“哇，哇，”幾個室友跳起身來，“這麽臭屁，快給我打她。”
幾個女孩笑成一團。
鬧夠了，将擺成排的椅子收起來。
“說真的，”殊涵一邊将椅子拖回書桌下，一邊好奇地說，“關關。”
“嗯？”
“你真看上那個趙子彥了？”
關瀾一邊換衣服，一邊笑着搖搖頭：“算是吧。這個人特別好玩。”
“怎麽個好玩法？讓我們神仙關關都動了凡心。”
“就是，”關瀾想了想，手臂比劃一下，“怎麽說，你們知道那種‘悶男’嗎？”
殊涵一怔，關瀾自己笑起來：“就是那種，表面雲淡風輕，內心活動其實豐富得不得了的那種人。”
殊涵摸不着頭腦：“這有什麽好玩的？”
“好玩啊，”關瀾笑嘻嘻地說，“看見他那種樣子，就想逗他，看他其實心裏已經炸毛了，還得拼命裝作若無其事。”
“嗨，”另一個室友插嘴，“說到底，還是情緒價值了。”
關瀾笑而不語。她沒有反駁。
同樣的話，趙子彥其實在臨別之時也談起過。
“關瀾，”他說，神情複雜，“你真的就這麽決定了？”
“是啊。”關瀾笑着，伸手為他将圍巾仔細地圍好。
冬末春初，吃過晚飯，已經月上中天。室外空氣寒涼，她多帶了一條圍巾，體貼地将它送給趙子彥。
而趙子彥顯然非常不習慣這樣的親昵，動作別扭。關瀾睨他一眼。
“習慣一下，”她笑吟吟地挽住趙子彥的手臂，“男朋友。”
這下趙子彥走路都開始順拐了。
關瀾笑得直不起腰。
她是真的覺得這個人有意思。她也是這樣說的。
“你想要的，不過是去了解我在生活中是個什麽樣的人，”關瀾說，“這一點，我願意滿足，也很容易滿足。”
她看看他，挑了挑眉毛，“只需要我們作為‘男女朋友’自然而然地接觸就好了。而且，”
她忍不住笑了，“接觸下來，你這個人真的是……很有意思。”
趙子彥只是悶悶地悶頭向前走，沒說話。關瀾戳了一下他的肋下。
趙子彥吃痛地“唉”了一聲。關瀾斜睨着他：“記得嗎，有什麽話，要直說的。”
趙子彥無奈地看看走在自己身邊的“女朋友”。
表明光風霁月而溫柔高雅，實際為人處事雷厲風行而不容置喙，關瀾其實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我只是覺得，”趙子彥咳嗽一聲，有點尴尬，“你想要一個假男朋友應付家裏的安排，有很多的人選。因為這種原因選了我……”
“嗯，選了你，”關瀾說，“怎麽樣？把話說完。”
對上關瀾，趙子彥實在無奈，只好破罐破摔。
“因為這種原因選了我，”他說，“有點兒戲……有點草率。”
而關瀾“哈哈”地笑。
“才不是呢。”她輕松地說。
她挽着趙子彥，愉快地像散步一樣向前走着。
“那些人呢，想要的東西太多，”她說，“将來真到要‘分手’的時候，一定不甘心，鬧得不好看。你不一樣。那些你都不想要，要斷的時候也可以兩個人都沒有負擔地斷幹淨。”
趙子彥一貫地保持着沉默，沒有說話。關瀾又戳了他一下。
“哎，”她說，“子彥。”
“嗯。”
“我也要問你。”
“……”
關瀾停下腳步。
趙子彥也停下來。
路燈昏黃，馬路上車子來來往往。她看看他。
“我是真的決定好了。”關瀾說，“你也真的就這樣決定了嗎？”
趙子彥沉默。半晌，才想起關瀾一貫的吩咐：要開口溝通。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關瀾看着他，将自己在餐廳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需要一個看上去确實是我會認真交往的對象，”她說，“但是我們并不是真正地在交往。等我處理好家裏的事，不再需要這個‘男朋友’，我們就會‘和平分手’。”
趙子彥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說過，”關瀾說，“真相有的時候不漂亮，但是我總願意讓別人考量真實的利弊之後，再做決定。子彥。”
“嗯。”
“我希望，在開始之前，我們把話說得足夠清楚。”
“……”
“你真的決定要開始嗎？”
8.2
關山得知妹妹交往了男朋友，是從關瀾最新發布的社交網絡狀态上。
關瀾的工作賬號和私人賬號都發布了同一條狀态：
“從今天起，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短短一句文字旁邊，配了一張照片：兩個長長的，牽着手，投在馬路上的影子。
而關瀾發送完這條狀态，沒看評論，直接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來，就聽見宿舍的音響在“嗡嗡”地放着什麽音效。
三個室友擠在一張床上，捧着屏幕最大的筆記本電腦看電影，三個人都看得全神貫注。
這場景在宿舍難得一見，說明電影吸引人。關瀾于是也好奇地湊過去看看：“什麽片子啊？”
殊涵回答道：“《鐵血玫瑰》。”①
這名字有點耳熟。關瀾想了想：“那不是個挺有名的言情小說嗎？好久之前咱們還傳着看來着。”
“就是那個改編的，”殊涵回答，眼睛還黏在屏幕上，“哎，哎，關關。”
“嗯？”
“你也來看啊，超級好看的。”
“情節都已經知道了呀。”
“這個導演拍得特別好。男女主人公那個拉扯感，絕了。”
殊涵将身邊的位置讓出來一點，拍了拍，關瀾擠了上去。
屏幕裏，正演到男女主人公各自帶着任務接近對方，目的不純，各懷心思。
“我就愛看這種，”殊涵興奮地一拍關瀾的大腿，“本來只是因為各種利益關系接近對方，最後卻不自覺地淪陷。太爽了。”
“對對，”旁邊有室友同意，“這種就是，怎麽說？誰先愛上對方，誰就輸了。”
關瀾就是一頓。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關瀾坐回自己的床上擦頭發的時候，腦子裏還回響着室友的聲音。
“誰先愛上對方，誰就輸了。”
她一只手心不在焉地擦頭發，另一只手在手機上點開社交網絡賬號。
剛剛發表了“戀愛公告”，果然如同預料，那一條動态下的評論炸鍋了。
不熟的人說：“恭喜。”
認識的人說：“哇，祝久久，祝久久。”
也有人說：“原來學生會長也會散發戀愛的酸臭味啊。”
更熟悉一點的人則是叫起來：“是誰，究竟是誰成功牽手了我們關關！”
關瀾一路滑過這些評論，每一條都點了大拇指“贊”。她一條也沒有回複。
然後，她點進了趙子彥的社交網絡賬號。
趙子彥沒有發布任何信息，但是将個人狀态信息從“單身”改為了“戀愛中”。
社交網路會自動播報此種狀态的更改，趙子彥的個人主頁上，最新一條的消息是系統發布的：
3月21日，用戶“Yan”開始戀愛中。
相比于關瀾那一條動态下人數多且虛浮的祝福，趙子彥的好友不多，留言也更真誠一些。
關瀾看着這些關于愛與戀愛的評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手指點擊屏幕，她将所有社交網絡關掉。
姐姐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
關瀾将頭發裹在毛巾裏，披了件衣服，走到宿舍的陽臺上：“喂，姐。”
關山的聲音挺愉快：“小鬼頭，是不是有什麽事忘記告訴你老姐了？”
關瀾“嘿嘿”一笑：“談戀愛了。”
“哪個臭小子啊，哪天拉出來我看看。”
“那當然，”關瀾還是笑，“過一陣吧，這才剛确定關系就見家長，你別把人家給吓死。”
“好，你先處，”關山說，“關系都是處出來的。”
“我知道。”
關瀾一頓，然後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電影裏都怎麽描繪陷入戀愛的人來着？
“姐，”她說，聲音裏有點羞澀，“你先別跟爸媽說啊。這個人……我還真覺得挺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關山在那邊笑起來，“真是戀愛使人失智，連我妹妹都會撒嬌了。”
電話外，關瀾的眼睛裏既沒有羞澀，也沒有撒嬌。
她半倚在陽臺扶手上，沒什麽表情。
挂斷電話，她在陽臺上待了一會。
宿舍裏隐隐傳來電影的配樂，壯烈而有些浪漫的旋律。
關瀾回想起室友的話。
“本來只是因為利益關系接近對方，”她輕聲地重複，“而誰先愛上對方，誰就輸了。”
夜幕低垂，漫天繁星，她擡頭看了看天邊的一彎新月亮。
“我是不會輸的。”她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