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你明天一起回南城?可你的假期不是才過了兩天嗎?”

鹿光熒有些意外,十一假期第一天他給自己當了一天的免費司機,今天又在烤蛋糕。

一個不純潔的想法跑入腦子,“他不會,喜歡我吧?”

想到這兒,鹿光熒覺得耳朵微微有些發熱,趕緊把而後的頭發放下,遮住了紅紅的耳廓。

這是她的小秘密,每次覺得尴尬害羞的時候,耳朵就會變紅,不想被人發現,就會下意識用頭發遮擋一下。

商灼兮依然帶着和煦如風的笑,看着她回答,等她做決定。

“你說蛋糕是桂花做的?”

商灼兮笑了一聲,引她去到廚房。

廚房寬大的島臺上擺滿了各種工具,宛如一個化學實驗的操作臺一般。

雞蛋、低筋面粉、淡奶油、桂花蜜、模具、各種規格的不鏽鋼容器,甚至還有裱花袋。

“這麽大工程?都是你自己做的嗎?”鹿光熒不可思議地看向商灼兮。

”是啊,孫阿姨不在,我一個人确實有點手忙腳亂,還好你來了。“商灼兮看了看烤箱的時間。

又手動操作了幾下。

“你竟然會做烘焙。”鹿光熒還是無法把這個身高逼近一米九的美術館館長兼自由策展人跟甜甜的小蛋糕聯系起來。

“烘焙,烹饪,我很享受這個過程。”商灼兮又系上圍裙,在一個不鏽鋼盆裏到了一些淡奶油,又加了一些桂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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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烏龍蛋糕。只是新鮮桂花只能用來做點綴了,我買了現成的桂花糖漿,不算作弊吧?”

“灼兮哥……”

“怎麽了?”商灼兮看着眼前的鹿光熒紅了眼眶,有些不知所措,停了手裏的活兒。

“沒,沒怎麽,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有人做蛋糕給我吃,有點受寵若驚。”

“嗨,是這個啊,那有什麽,你喜歡,我以後可以經常做給你吃。”

經常?商灼兮都被自己今天過分的熱情驚到了。

遞給鹿光熒一副一次性手套,想讓她試試做蛋糕。

鹿光熒先去洗了手,戴上手套,開始扮演小幫廚。

商灼兮啓動電動打發器,又遞給鹿光熒,鹿光熒看着盆裏水樣的淡奶油,在攪拌器快速的打發下開始變得濃密、綿綢。

香味絲絲入鼻,此時烤箱叮了一聲,蛋糕坯烤好了。

商灼兮戴上隔熱手套,小心地把蛋糕坯從烤箱中取出,倒扣在操作臺的鐵架上,等待降溫變涼後脫模。

脫模後,非常Q彈完美的戚風蛋糕就做好了。

“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哎,灼兮哥,裏面加了什麽?”

“你聞到了?加了一些烏龍茶。”

商灼兮把打發好的奶油放入裱花袋,遞給鹿光熒,“你來試試嗎,塗在蛋糕上。”

鹿光熒很開心的接過,人生第一次給蛋糕裱花耶。

鹿光熒掌握不好力度,奶油擠的一會兒多一會兒少,“灼兮哥,我覺得有點醜哎。”

商灼兮此時正在調制最上面一層的酒釀桂花凍,聽見鹿光熒回頭一看,大笑了一聲。

“哈哈,沒關系,我等會兒抹平就好了。”

鹿光熒心髒一緊,這笑聲,好像第一次在小賣部門口初遇盛雨那次,她眯着眼睛享受綠豆冰沙那次,也是這樣的笑聲。

走了一會兒神,商灼兮已經把剛剛面部全非的奶油抹平均勻了,非常完美的圓柱體。

最後,把酒釀桂花凍撲在最上一層,撒上院子裏摘的洗淨的桂花,完工!

放回冰箱,等待最上層的奶凍凝結。

倆人洗了手,去到了院子裏。

/

商灼兮遞給鹿光熒一瓶水,鹿光熒道謝接過。

坐在院子的藤椅上,看着秋天高高的天,高高的雲,時間都變慢了。

“我沒想到我還能回來。”商灼兮喝了一口手裏的水,緩緩說道。

“為什麽?回國不是想回來就回來嗎?”鹿光熒不解。

“嗯,但,之前一直沒有促使自己回來的動機,後來有了目标,才回來了。”

“為了複興墨白美術館嗎?”鹿光熒之前在咖啡廳聽見過商灼兮與顧老的談話,似乎隐約記得他是為了不想讓父親的美術館沒落。

“只是一部分,我想做完一些事,放下心中的執念,然後去做自己真的熱愛的事情。”

商灼兮額前碎發在光線照射下,投射了一些陰影。

眉眼隐匿在陰影裏,讓人無法看透他此刻的情緒。

他沒有說自己的執念是什麽,鹿光熒也不想繼續追問。

世上之人,誰沒有執念呢?自己不是也一樣,對于盛雨的執念,對于賺錢的執念,對于那段卑微笨拙的不被愛的青春年少的執念。

鹿光熒也想做到豁達,不計較。

可她失敗了。

父母在她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終于不願意再演下去了,而鹿光熒也早就受夠了他們無休止的争吵與互相指責。

婚姻究竟是什麽?懵懂無知的鹿光熒只看到了婚姻的可怕,把兩個好生生的人折磨的面目可憎。

而她,卻無辜的變成了那個誘因,“都是因為你,拖累了我們。”

“都是為了你,爸爸媽媽才沒離婚。”

“都是你。”

鹿光熒懂事起就活在深深的負罪感裏,從不奢望被愛,外婆于她是支撐她一直沒放棄的原因。

高三暑假,父母離婚,母親偏偏此時查出乳腺癌晚期,不過一年,撒手人寰,花盡了最後一點積蓄。

而母親的周年還沒到,父親就迫不及待地再婚,他們都忘了她,他們都抛下了她。

鹿光熒不過是一個十九歲的女孩,一個人承擔起了自己跟外婆的明天,她曾在深夜裏默默流淚,咬着牙發誓此生不再聯系父親。

此刻,兩個在寒夜裏各自長途跋涉的旅人,在這一方充滿桂花香氣的小院子裏,互相安慰。

雖然,他們什麽都沒說。

但看對方的眼睛一眼便知,不被愛過的人,才有的眼神,他們都懂。

/

“蛋糕差不多了,我去拿,咱們在院子裏吃吧?”商灼兮打破沉默,起身開門進屋。

鹿光熒随後一起進屋,“孫阿姨呢,她晚上不回來嗎?”

“嗯,不回來。”

鹿光熒莫名被這一句擊中,明明都不是小孩子了,兩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卻懷揣了一些想要偷嘗禁果的小心思。

“孫阿姨在雇主家是住家保姆,昨天知道我回來,很久沒見了,特意請了假回來給我做飯。”

“我讓她今晚別請假了,總請假,怕她的雇主有意見。”

“所以今晚,我們要自食其力了”

說着,商灼兮又從冰箱冷凍室裏拿出了冷凍的牛排,放進微波爐裏解凍。

“我來煎牛排,你要幾分熟?”商灼兮系上圍裙,這個圍裙應該是标準碼,但穿在如此高大的商灼兮的身上,還是顯得有些瘦小。

“我要全熟,謝謝。”鹿光熒沒有吃過不熟的牛排,想着那血次呼啦的樣子,就完全不懂喜歡半熟牛排的人的口味。

牛排煎熟了,又配上了西藍花、小番茄的配菜,旁邊配上了一些醬汁。

兩個人把食物都放在了入口臺階上,忙乎了一陣,夜色四合。

一輪皎潔的下弦月挂在天空。

/

“來吧,我們開動?”兩人并肩坐在石階上。

商灼兮突然想到什麽,“等一下,我去拿個東西。”

商灼兮又轉身回屋,開了冰箱取出一瓶孫阿姨自釀的桂花酒,又在抽屜裏拿了兩個香槟高腳杯。

“鹿同學,能喝酒嗎?孫阿姨自己釀的桂花酒,是去年這時候釀的。早上跟我說的,這瓶度數很低,喝點嗎?”

“好呀。”鹿光熒接過酒杯。

商灼兮給鹿光熒倒了小半杯,“你先嘗嘗,好喝再給你倒。小朋友還是不要喝太多酒。”

鹿光熒乖乖地點了點頭,淺淺嘗了一口,“好甜,好喝。”

兩個人就着蛋糕和牛排當下酒菜,不知不覺就喝了大半瓶。

鹿光熒覺得頭輕飄飄的,很開心很奇妙的感覺,話也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商灼兮見她沒怎麽吃蛋糕,又切了一小塊蛋糕遞給她,鹿光熒使勁兒搖頭說自己不要了。

“熱量太高,我怕會胖。”

“你這麽瘦,應該多吃點。”商灼兮的手依然維持遞蛋糕的姿勢,等着她接過去。

“不要,我好不容易瘦下來的,我才不要回去呢。”

鹿光熒又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初中,青春期,荷爾蒙的旺盛催生了年輕小男孩的不懂事。

她聽過太多難聽的話語。

有時候壓力大,晚上做噩夢都會夢見自己又變回了初中時候的小胖子,一群人追着她跑,邊跑邊喊“死肥豬,跑得快,跑到南山,喂妖怪。”

每次驚醒,都大汗淋漓。

有時候能夢見盛雨化身騎士來救自己,有時候不能。

/

鹿光熒跟商灼兮講了許多,講了自己初中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講了自己拼了命地發瘋學習的回憶,講了高中如何瘦了下來,商灼兮聽的很認真。

除了外婆和于然,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麽耐心地聽她講話了,她講的手舞足蹈,很開心。

“吃吧,胖胖的也很可愛。“

鹿光熒瞳孔放大,手抖了一下,初中暑假那次難堪的時候,盛雨也是這樣從天而降替她解圍,告訴她“吃吧,胖胖的也很可愛。”

胖胖的也很可愛。

鹿光熒此時有些醉意,嘴裏呢喃了幾遍。

忽然湊近商灼兮,她呼吸有些沉,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微微眯起眼睛,嘟着嘴,仰着頭問他,“快說,商灼兮,你到底是誰?”

商灼兮被她突然的一問搞得有些迷惑,而此刻的她與自己的距離如此的靠近。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她的發絲也落在了他此時拿着酒杯的手上,癢癢的。呼吸一滞,無法思考。

而就在此刻,香香軟軟的少女的雙唇,帶着一絲桂花奶油的氣味,貼了上來。潮濕的,軟糯的,讓人無法抗拒。

初吻是什麽味道的?每個人都不太一樣,而對于商灼兮與鹿光熒來說,是桂花酒混合着烏龍桂花蛋糕的味道。

起初輕微的試探,沒有技巧的接招,但青澀的動作不是感情釋放的阻礙,反而讓人越挫越勇,漸入佳境,欲罷不能。

商灼兮覺得自己內心深處,早已熄滅的灰燼似乎被一絲火光撩起,霎時間,燎原之勢。

他攬她入懷,認真地吻着,手指伸入她柔軟墨色的發絲裏,陷落。

明知此刻她有些醉了,明知此刻應該拒絕,明知不是君子所為,明知……

呼吸局促,氧氣耗盡,稍微分開,鹿光熒迷離的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上變得潮濕,是淚水嗎?

“我好喜歡你”

直白卻簡單的話語,商灼兮眼裏閃過一絲驚喜,像經年不化的冰川開始融化,像沉睡萬年的火山開始蘇醒,像長途跋涉于黑暗沙漠的旅人終于到達綠洲。

只是下一秒,又堕入深淵。

“七年了。我忘不掉,我依然喜歡你。”

商灼兮剛想繼續的吻,停下。

一切又歸于平靜。

商灼兮的臉上重新變得冷如冰霜,原來,你喜歡的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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