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她怎麽會來到醫院?”兩個人從病房出來,小心阖上門,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她說她前段時間從港城回到內地,前幾天在南大的校內論壇上看見了你父親的講座預告,便去聽了。”盛如夏頓了頓,将情緒又平複幾分,繼續說道“你父親暈倒的時候她也在現場,後來她打車來到了一附院守了一夜,下午得知你父親脫離生命危險,才過來病房門口找到我。她一出現,我就認出她來了。”

“雖然過了二十多年,她也不再是那個青春飛揚的少女,但眉眼還是很好辨認。”盛如夏緩緩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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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師。”盛如夏剛要進病房就被叫住,心中意外竟然在醫院也會有熟人。

聞聲轉身,在走廊另一邊,一個穿着時髦的女人正對着她淺淺地笑,眼尾依舊上挑,上了些年紀,但還是風情萬種。

盛如夏一眼就認出了她。

“張彌?”盛如夏平靜地回答,臉上挂着千帆過盡地溫柔。

“盛老師好記性。我以為你不記得我了呢。”張彌走了過來。

“不會不記得。”盛如夏話裏有話。

是啊,她怎麽會記得毀掉她半生幸福的人呢。

“商教授沒有生命危險了吧?”張彌透過病房門的玻璃往裏看了看。

“你應該跟護士打聽過了吧。”盛如夏依舊語氣淡淡地,兩個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張彌輕笑。

“他剛睡着,就別打擾他了,張小姐明天再來吧。”盛如夏正欲進去,被張彌拉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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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啊,盛老師,我來找您的。”

”找我?“

“嗯,聊聊?”

盛如夏便跟她去到了醫院住院樓前面的小花園裏,秋日午後,陽光很好,小花園裏有幾個坐着輪椅曬太陽的老人。

“聊什麽?”盛如夏坐在小花園的木頭座椅上。

“聊聊過去。”張彌還是那麽愛笑,無所謂的笑,這笑容盛如夏只覺得刺眼。

“當年的事兒,其實最初的始作俑者是我,是我勾引了商教授,但很可惜他沒上鈎。我投懷送抱,人家坐懷不亂,我恨啊,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學生,都這樣上趕着送上門了,人家愣是不給機會。”

盛如夏面色泛白。

“我承認,我這個人道德感不強,所以故意找了個人給他下了個套。那照片是我找人在暗處偷拍的,那個吻也是我假裝說擁個抱當做最後的告別,然後……哈哈,是不是很出其不意?”

盛如夏聽到這裏,更是震驚不已,商青山當初只說自己是清白的,但是照片他卻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只說眼見不一定為實,今天才知道原來真相是這樣。

“的确很沒有道德感。”盛如夏冷冷道。

張彌不以為意,輕嗤一下,繼續說,“其實我本意就是想教訓教訓他,他可是南大第一大才子,就算出了這樣的事情,學校方面自然會壓下來的,頂多偷偷給一個處分,而商教授也一定會全力自保。”

“後來的結果跟我猜的差不多,系主任直接按下沒有上報學校,商教授也以為此事翻篇了。可他有點倒黴,系主任的辦公室被人撬了,可能還是走漏了風聲,被眼紅商青山的老師擺了一道。”

“後來貼在告示欄裏的大字報您去看了嗎?”

“堪稱精彩,把那張照片貼出來,還附上一封完全捏造的仿照之前口吻寫的舉報信。”

“說他私下威脅性侵女學生,強迫其為他當人體模特,并且二人還發展了不正當的師生戀……”

盛如夏覺得手指冰涼,身子不自覺有些發抖,當初她即将臨盆并未親眼看過那封舉報信,只是聽說內容露骨,但并不知道竟是完全捏造。現在想想,當時商青山的确風頭正盛,年紀輕輕就評上教授職稱,确實很讓人眼紅。

“可笑吧?我要是真的跟他成了戀人,也不會有這封舉報信了。“

“我跟學校說沒有這回事,可學校不信啊,最後竟然以我挂科過多為由給我開除學籍了,後來我就去了港城,嫁給了一個有錢的富商……”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盛如夏打斷她。

“您可以理解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張彌還是帶着笑,故意塗的很紅的口紅大概也是為了掩蓋她臉上的虛弱和蒼白。

“我的一生,叛逆無畏,可笑的是終究抵不過家族遺傳基因,我在港城查過,我的家族基因罹患乳腺癌的風險非常高,我前幾年做過手術了,今年年初複發了,所以想,有些事是該有個了解。這也算是我的報應吧。”

盛如夏錯愕地看着她,一陣風吹過,張彌攏了攏外衣,她的頭發并未随着風鼓動,盛如夏離得近,看得出來,應該是假發。

她像一只盛放過後的玫瑰,開到荼蘼,之後就是凋零枯萎……

“謝謝你跟我說這些。不過,我早就放下了,商青山有他自己的問題,作為年長的老師,最開始并沒有與自己的學生保持距離,事後也沒有勇于承擔錯誤,不然也不會最後被人利用,歪曲事實。”盛如夏對着張彌說道。

“你不恨我嗎?”張彌問。

“恨你做什麽?沒有張彌,也會有李彌,我跟他之間的感情破裂,追根溯源還是我對他不夠信任,他對我不夠忠誠,那幅畫我看過,要說他對你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歡,我不信。”

張彌愣在那裏,終于收起了一直彌漫在臉上的笑容。

商青山喜歡過自己,這個事實,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因為當初她報複的是愛而不得,是她千方百計地靠近,而他毫不動情。

她從不知,他竟然将喜歡埋藏的如此之深。

如果她知道,他對她有過一絲喜歡,即便礙于世俗道德,最終沒有選擇她,那麽她也不會采取如此不堪的結尾。

“說完了?我回去照顧他了,過去的事情就都過去了,事實如何又能怎樣,你也回去吧,多注意身體。”盛如夏拍了拍張彌瘦削的肩膀,起身往住院樓走去。

只留張彌還呆坐在那裏,眼淚一顆一顆地掉落。

嘴裏輕輕呢喃了一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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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灼兮聽盛如夏說完,将母親攬在自己的肩頭。

盛如夏輕輕地啜泣了一會兒,回過頭拍了拍商灼兮,“晚上這裏交給你了。”

商灼兮送走了盛如夏,在商青山的病房另一張床上和衣而睡。

一夜輾轉反側,心裏很亂,也在擔心父親明天的手術。

第二天,商青山被送往手術室。手術進行順利,手術中又發現一個隐藏很深的血管堵塞度符合手術指征,于是一并做了手術。

術後,商灼兮在病房跟盛如夏輪班陪護了一周,他們誰也沒在父親面前提起過張彌,商青山出院後還是執意住進了之前的酒店套房中。

他跟盛如夏,即便解開誤會,但已經過了二十年,感情早已變質,不是電影播放到一半,按下暫停鍵,想看的時候還能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繼續播放。

盛如夏也就沒再強行挽留,商青山有自己的私人醫生,雖然人在美國,但對于國內的檢查指标也能看懂。所以,倒也不需要她再操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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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光熒回到東城後,收起了心思,依舊每天在手作店裏勤勤懇懇地打工。偶爾商灼兮會發來微信,他們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但話題總是斷斷續續。

今天她按照行程安排要開車去南大拉貨,是烨婉學姐的同學,在南大雕塑系的嚴老師,做了一批石膏制品的小擺件,大多是學生作品,挑了幾個樣子精致的作品拿到手作店售賣,給學生們賺個零花錢。

鹿光熒很早就出發了,避開了進城時候的早高峰。車子駛入南大學校裏的時候才剛剛八點鐘,在雕塑系幾個嚴老師的學生已經等在那裏了。

不過一個多小時,石膏雕塑都悉數打包好裝在了車裏。

時候還早,鹿光熒已經有好久沒回南大了,想在學校裏轉轉。

她把車子停好,就在學校裏轉悠起來,以前匆匆忙忙地忙着賺錢,都沒有靜下心來好好欣賞一下南大的校園。

轉悠到了油畫系附近,在油畫系的樓下宣傳欄那裏,看到了之前在外婆葬禮上出現的那個神秘女人。

那個女人微微仰着頭,看着宣傳欄裏的海報,還有歷屆優秀畢業生以及知名校友的簡介。

目光停在優秀校友商青山那裏,照片竟然還是他年輕時候的證件照,恍如隔世。

鹿光熒悄悄打量了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您好。”女人聽聞收回視線,轉頭看向身邊的鹿光熒,目光露出一抹不易察覺地驚喜,随後平靜地笑了。

“你好,有事嗎?”女人微笑地回應。

“您是油畫系的?”鹿光熒繼續問。

女人只是搖了搖頭。

“那您是校友?”

女人更加自嘲地送了聳肩,“我當年可是肄業,也能稱之為校友嗎?”

“哦。”鹿光熒尴尬地擠出一個笑容。

女人轉身要走,剛走出幾步。

鹿光熒似乎确定了什麽,對着那個婀娜的背影喊道:

“張彌?你回來了?”

那個女人駐足,回眸,帶着狡黠的笑容,“小丫頭,被你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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