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3 章

一切清理妥當之後，薇薇安娜坐在床邊，搖晃着兩條懸空小腿，望着維洛德束起頭發的背影。

她那頭如太陽般閃耀的金色長發已經被維洛德仔細打理好，雜亂纏繞的地方都被他一點點解開梳順，耳邊一些細小的碎發也被他細心別至耳後，用鑲嵌着藍寶石的發箍簡單固定。

清洗好了自身，換好了衣服，長發也已經被打理好，沒什麽事情需要薇薇安娜去做，她就只能無聊地坐在維洛德的房間裏，搖晃着雙腿，等待着他用發帶束好那頭略微蓬亂的黑色及肩卷發。

“這根發帶……維洛德似乎從來沒有更換過。”

自薇薇安娜認識維洛德起，每次見到他，他的衣服，鞋靴，戒指，禮帽，甚至于不常使用的手杖都未曾重複過，唯獨這根發帶，他從未更換過。

昨天上午歸還給維洛德這根發帶的時候，薇薇安娜是打算詢問這件事的，但是她很快就被更重要的事情給吸引了注意力。

如今時機正好，她也就順帶問出口了。

“是母親送給我的禮物。”

動作微不可察地凝滞一瞬後，維洛德答道：“伊爾伯德家族中，每個人都會擁有這樣一根繡印着玫瑰花紋的絲帶。”

母親送的禮物嗎？

薇薇安娜漫無目的想道。

說起來，之前他們每次約會時都會聊些什麽，即便是被秉持着短暫接觸的她刻意維持着距離，但薇薇安娜還從未聽維洛德提起過他的父母。

似是看出薇薇安娜的疑惑，維洛德接着道：

“父親在我出生後不久便去世了，母親……薇薇安娜如果想見的話，過段時間如果有機會，再帶你和她見一面吧。”

她倒也不是很想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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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付着應答一聲後，薇薇安娜轉移話題：“維洛德有想去的地方嗎？”

她問的是他們過幾天離開古堡後，即将去往的地方。

畢竟，這次外出不再只是薇薇安娜獨自一人了，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與維洛德進行商讨的。

聞言，維洛德系好發帶，轉過身道：“沒有，薇薇安娜想去哪裏？”

“我的話……納托凡特怎麽樣？”薇薇安娜答道。

她小時候看過的第一本游記，講述的便是東南沿海地區的各色風光。而納托凡特，則算得上整個東南地區最有名且最典型的一座城市。

有維洛德一起的話，薇薇安娜想和他一起去看看。

“有着愛芙羅黛蒂女神雕像的納托凡特嗎？”維洛德在腦海中搜尋着這個城市的相關信息，求證道。

“欸？維洛德已經去過了？”

“幾年前恰巧路過一次。”

聞言，薇薇安娜停下搖晃着的雙腿，猶豫道：“那要換個地方嗎？畢竟你已經去過了。”

維洛德坐到她的身邊，反問：“薇薇安娜很想去吧？”

“嗯。”薇薇安娜輕應一聲，“有維洛德一起的話，我還挺想和你一起去這個地方看看的。”

“那就去吧。”

維洛德半攬着揉了揉薇薇安娜微垂的腦袋，笑着道：“我那時候也只是匆匆路過，比起和薇薇安娜一起，感受一定會是不一樣的。”

“而且——”

停頓一瞬，維洛德眼中笑意越發柔和：“比起去到新的未知的地方，被作為你計劃中的一員，去到對于你來說有着特殊意義的地方……這種機會可不多見。”

雖然這話聽起來還挺受用啦，但——

薇薇安娜眼珠轉了轉，湊到維洛德跟前，笑意盈盈道：“咦——為什麽我從話裏聽出了某種幽怨意味，是我聽錯了嗎？”

維洛德瞥一眼薇薇安娜，按下她湊近的腦袋，神色自若道：“對啊，是你聽錯了。”

“是嗎？”薇薇安娜自問一句，随即便嘻嘻一笑，“我不信！”

不信啊——

維洛德順着薇薇安娜問道：“要怎樣你才肯相信？”

薇薇安娜狡黠一笑：“你猜？”

“一定要猜嗎？”

“猜猜看？”

聞言，維洛德故作憂愁地嘆一口氣，“要讓我來猜的話——”

他話語稍稍停頓一瞬。

薇薇安娜剛準備聽聽維洛德會說些什麽，就見他從身後變出了一束白玫瑰。

一束包裝好的，用藍色絲帶作為點綴的白玫瑰。

花香馥郁，還帶着點露珠，顯然是今日清晨剛準備好的。

目光落至這束玫瑰花，薇薇安娜聽遞出花束的維洛德笑着反問：

“這樣的話，信了嗎？”

“勉勉強強吧。”

接過花束，薇薇安娜俯身輕嗅了嗅花香，雙眸彎彎，笑得毫不遮掩。

-

“唔，那就決定去納托凡特了。”

被清晨的一束玫瑰順利安撫好後，薇薇安娜順着維洛德攬住她的動作身子一歪，半靠到他的肩上，總結道：“下次再由維洛德來挑選目的地吧。”

“不過，去一趟納托凡特應該不會花費很長時間，維洛德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可以趁早想一想我們之後再去哪裏……我還挺期待的……”

撸毛的動作微不可察地停頓一瞬，随即快速恢複正常。維洛德沒有答話，只是低笑一聲，接着，玩笑般自言自語道：

“不得了了啊，大方的薇薇安娜小姐居然交出了如此重要的選擇權……難道是終于良心發現了？”

薇薇安娜：“……”

“挑釁”剛結束，她被維洛德準備的小驚喜安撫得很好，暫時是不準備再挑起事端的，但要是維洛德主動挑起——

薇薇安娜把玫瑰花束妥善放至一旁，微笑着坐直，學着維洛德的模樣，開始玩笑着自言自語：

“良心發沒發現不知道，我反倒是應該開始思考——”

“這次好心情地沒有拉下維洛德先生弄亂頭發的那只手，是否讓他開始變得得寸進尺了？”

“并沒有呢。”

沒有理會薇薇安娜的“威脅”，維洛德仍然沒有拿下在她頭發上作亂的那只手，甚至，他還趁着薇薇安娜注意力不在頭頂，悄悄加重了點撸毛力道。

同時，他還不忘心情極好地溫聲答道：“有端莊的薇薇安娜小姐作為良好表率，得寸進尺這種事情是不會存在的。”

薇薇安娜：“……”

她當然知道自己一直都在仗着維洛德的縱容得寸進尺。

不過——

絲絲縷縷的淺淡花香籠罩在她周身，薇薇安娜動了動唇，最終輕哼一聲：

“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不和你計較。”

是的，看在她心情好的份上。

才不是她如今理虧吵不過他呢！

不知道維洛德看沒看出來這點，他也沒再接着調侃，只是挑了挑眉，識趣地笑着“謝恩”：

“那真是多謝薇薇安娜小姐的寬宏大量了。”

薇薇安娜輕咳一聲，心虛地移開視線：“……你知道就好。”

“嗯，我一直都知道呢。”維洛德溫聲接道。

薇薇安娜：“……”

她沉默半響，最終驟然起身，背對着維洛德道出一句：“……吃早餐吧。”

表面一切安好，實則暗戳戳陰陽怪氣這種事，維洛德做起來可比她熟練多了。

她才不要上趕着去自讨沒趣!

-

之後的幾晚，薇薇安娜仍舊睡在維洛德的房間。

維洛德也沒再提出讓她回到自己房間的建議。

但除了那天清晨的旖旎場景，不論薇薇安娜怎樣撩撥，維洛德再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出發之前，薇薇安娜找到機會詢問過艾裏克斯有關于維洛德異常的問題，不出所料，得到的回答是一如既往的：

薇薇安娜小姐之後會知道的。

-

他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晴天離開了城堡。

離開城堡時，薇薇安娜的心情總體上算得上是輕松愉悅。

這是她第一次和熟悉的人一起外出。

不。

薇薇安娜想起維洛德身上的謎團。

可能算不上十分熟悉。

她糾正着腦中的用詞。

緊了緊交握的雙手，薇薇安娜勾了勾唇。

改為重要的人……或許更為恰當。

-

納托凡特的景色一如游記中描述的美好。

廣場，雕像，教堂，熙攘的人群，奇特的服飾，不同的食物……

陽光正好的初秋傍晚，被暖光充分照耀過的海水，觸感細膩溫暖。

他們踩在細軟的金黃沙灘上，感受着層層浪花沖擊腳踝的輕柔觸感，然後，在海風的嗚嗚聲中，奔跑，散步，牽手，接吻……

玩累了，他們就會坐在距離海邊不遠處的廣場臺階上，逗弄着暫歇的白鴿，觀察着過往的人群。

臨海的城市，空氣溫熱潮濕。

時不時就會下起一陣淅瀝陣雨。

烏雲制造的悶雷聲中，纏綿的雨滴砸落到裸露的肌膚上，微涼，但是不冷，反倒有種奇異的觸感，像是大自然給予其中造物的溫柔親吻。

雨勢較小，但遠處海邊的人群還是逐漸減少了一些。

廣場上，兩個不打算躲雨的人，仍然坐在攜刻着古樸紋路的大理石臺階上。

雨滴自額間發絲緩慢聚集，凝聚成水滴向下緩緩滑落，些許水滴被長睫阻隔，随着間或眨眼接着落下，若不仔細觀察，倒像是自眼中流出的鹹濕淚水。

大抵人都是即興的生物。

薇薇安娜便是在這靜谧舒适的氛圍中，開口問道：

“維洛德，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這個問題突如其來，猝不及防。

薇薇安娜也不知道她問出這個問題是不是想要從維洛德這裏獲得一個确切的答案。

但她就是想問一問。

“薇薇安娜為什麽會喜歡我？”

維洛德沉默了片刻，反問道。

聞言，薇薇安娜維持着在臺階上蹲坐的姿勢轉過臉，笑道：

“把問題原封不動地抛回來可不是紳士的行為呢。”

維洛德沒有理會薇薇安娜的調侃，只是再次反問着：“那薇薇安娜想得出答案嗎？”

“……不知道。”薇薇安娜搖了搖頭。

喜歡這種東西，怎麽可能那麽快就說得出答案。

“我也不知道。”

“維洛德是在照抄答案嗎？”

“不，是真的不知道。”

維洛德這次答得很認真。

他轉過頭，對上薇薇安娜的視線，那雙如藍寶石般的雙眼中，眼底的柔光是她所熟悉的深情。

“喜歡就是喜歡，我找不到理由。”

他用着一種客觀冷靜的陳述語氣接着道：“不，或許應該說，我找不到任何不喜歡你的理由。”

說出這些話時，他眼底翻湧的濃烈感情似乎要将她溺斃。

薇薇安娜怔愣片刻，回過神，随即移開視線，下颌擱在身前雙臂上沉默下來。

是了，就是這樣的眼神。

薇薇安娜心中恍然。

她其實一直都不太明白，為什麽維洛德看向她的眼神會有着這樣深刻的感情。

明明只是交往了半個月而已。

淅瀝的雨聲中，層層海浪翻湧的聲音很好聽。

潮濕的海風帶來隐約人聲與一兩聲鳥兒鳴叫。

沒有安靜太久，維洛德望着遠處一望無際的海面，輕聲道：

“薇薇安娜。”

“嗯？”

“不是喜歡呢。”

薇薇安娜疑惑轉頭望去。

“是愛。”他說。

鬼使神差地，薇薇安娜追問道：“有多愛？”

“一定要形容嗎？”

“我想聽聽。”

“唔……愛你至生命？”維洛德思索片刻，玩笑道。

他仍然目視前方，遙望着遠處翻湧海面，唇角噙着抹若有似無的笑。

他們是并肩坐着的，在這種情況下，薇薇安娜看不清楚維洛德眼底蘊含着怎樣的神情。

其實，只要她身體稍稍前傾就能夠輕松一覽無餘。

但不知出于何種心理，薇薇安娜始終做出沒有行動。

“……好老土的情話。”

半響，收回視線，她學着維洛德玩笑道。

維洛德低笑一聲，沒有回答。

不知是玩笑被調侃的附和一笑，還是具有某種其他意味。薇薇安娜分辨不清，心底無端浮現起些許慌張，她強壓下那點不合時宜的情緒，扯出一抹笑，接着開着玩笑：

“……不會是真的吧？”

維洛德笑着沉吟片刻：“嗯……你猜？”

“我才不猜！”薇薇安娜半真半假地羞惱道。

她還要說些什麽，就聽維洛德仰頭輕聲道：

“雨停了。”

即便已是傍晚，烏雲散去後露出的陽光仍然十分明亮。

但維洛德卻像是沒感覺到，他沐浴在雲層洩露出的亮光中，仍然微仰着頭，專注注視着這道明亮到微微刺眼的橙黃光線。

察覺到薇薇安娜的注視，他轉過頭，笑着揉了揉她微濕的發頂。

“怎麽了？”他柔聲問道。

熱烈的光芒朦胧籠罩着他，倒映在他的那雙帶着溫和笑意的眼中，連帶着，被他注視着的薇薇安娜似乎也籠罩了層朦胧亮光。

這一幕的聖潔與美麗薇薇安娜沒辦法用語言具體形容。

只是，回過神的她卻像是被燙到了，匆忙移開目光，倉惶地握緊了他的手，低聲囫囵答道：

“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