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話贈禮世安寧
夜話贈禮世安寧
“你的故事?”微瀾疑惑道。月光灑下,照的她的側臉格外柔和。
故離苦笑着點了點頭:“嗯,我的故事。”
時間在這一瞬間好似被帶到了十幾年前,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安靜了下來。
“我的出生就是個不幸。你還記得我說過我沒有家人嗎。”故離把頭埋的低低的,她在害怕着什麽。
她害怕,她說完自己的事情後微瀾會離開她。試問天底下誰會願意與天煞孤星命裏犯沖的家夥待在一起?誰會願意跟這麽個命格差的人同流合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了。可以說三歲小孩都懂得這個道理。
“你的事情,我都記得。”微瀾鼻音有些濃重含含糊糊的說道,她擡眼望了望故離。
“小的時候啊,街坊鄰居都說,我就是個天煞孤星,是個災星,掃把星,是個禍害。各種辱罵的詞我都聽了個遍。其實,你師父那老頭說的沒錯。我,就是個天煞孤星。命不好。”故離聲音有些許的哽咽。她在害怕,害怕失去,害怕微瀾會離開,害怕的發抖,任誰都能看出她的害怕。
想她一個自诩天不怕地不怕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浪客竟然也會害怕一個人孤獨的活着。即便她再怎麽掩飾,微瀾也注意到了。
故離不知道怎麽安慰面前的這位公主殿下,她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她嘴笨,不知道說些什麽,也不知道怎麽做才能讓對方不那麽的悲傷。她想,也許說說自己的事情轉移她悲傷的情緒也未嘗不可,或許這樣,她們就可以一起難過。
她這麽想了,也就這麽做了。
“不要害怕,你不是,他們都是錯的。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已經死了。是你救了我的命。不要在意他人的想法。我在。”可能是昏了頭了,微瀾竟覺得這些話也是莫名的一陣熟悉。
她緊緊的把故離這個小丫頭抱在自己的懷裏,非常非常的緊,緊緊的把故離鎖在了自己的懷裏,好像不抱緊的話,下一秒就會如泡沫般稍縱即逝消失似的。
故離笑了笑,她早已習慣:“也不全錯。他們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這些話她聽過太多太多了。冷眼,同情,可憐,怨恨,害怕,這樣的她見過太多太多了。
故離的眼神出現了些許的黯淡。神色中透露着無奈和釋懷。
“我一出生,便不知道父母是誰,便是個孤兒。是一個男人撿到我把我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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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似是輕笑了一下:“可是,後來他也走了。他也不要我了。在我八歲那年,他不要我了……”故離嘆了一口長氣。“或許,我真的如他們所說是一個不祥之人吧。”
微瀾有些心疼的拍了拍故離的後背,語氣中滿是歉意:“對不起。”她輕柔的摸了摸故離的頭。
“你傻麽你?你又沒做對不起我的事。”故離笑着說道。她看到微瀾頭發有些淩亂便順手為其整理了淩亂的發絲。
故離繼續說道:“從那以後,人們都說,我是天煞孤星,走哪哪死人。就是個活死神。後來,我被一家好心人收留。可是,好景不長。不久後,那家人遇到了山匪,全家沒留一個活口。當時,我剛好出門在外,因此茍活了下來。自那以後我便不再去叨擾別人了。我不知道留下來究竟是對是錯,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給你們帶來什麽不幸。當時我是真的害怕了,我害怕因為我害你死去……”
故離的眼中充滿着憂傷。她怎麽就鬼迷心竅的留下來了呢。明明是不希望對方死去的,竟然愚蠢的忘記了詛咒般的命運了麽?
微瀾聽的沉默了。她只是一下又一下的安撫性的拍了拍故離的後背,試圖用這種笨拙的方法安慰面前的這個人。
這個孩子,真的是不容易啊。每天都帶着燦爛的笑容,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無憂無慮,逍遙自在的樣子。心裏究竟有多難受啊……
原來,越是開心的人,越是難過。
“後來,收留過我的人們,全部都遭遇了不測,無一幸免。人們都說,我是災星。是個徹徹底底的天煞孤星。每一個人敢接近我。他們一看到我就躲着我,人人喊打,人人喊罵。我活的一點人樣都沒有。好幾次,我都想過去死。但是,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每次要這樣做的時候裏,心裏都會很痛很痛。渾身動彈不得,就好像……就好像是有什麽羁絆在扯着我不放。我便因此茍活了下來。”現在我才明白可能那個羁絆就是你,微瀾,公主殿下。
“我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十幾年,沒有父母管教,沒有先生教導。因此,便養成了我這自由散漫,對什麽都毫不在乎的性格。我喜歡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我不喜歡被人們指指點點,我明明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可是他們卻都把我當做怪物看待……”故離苦笑着說道。她的笑有着無奈,有着悲痛,甚至還有着解脫的意味。“可能,我真的是個怪物吧。”故離長嘆了一聲。
“阿離,你一定很痛苦吧……”
明明平常不愛哭的人現在的淚卻止不住的一滴一滴的落在身旁這人的衣衫上。她努力想要克制自己的眼淚,可是好像突然被戳中了淚點一樣,怎麽也停不下來。止不住的流。不聽她的使喚。一雙杏眼紅紅的,鼻子也因哭泣而有些發紅。她只是低垂着頭,無聲的流着淚,她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軟弱的一面。
故離此時心不在焉,因此并未發現。要是發現了,那還了得?那可是她心裏目前最重要的一個人,她怎麽可能會忍心讓自己最重要的人為她流眼淚。不值得。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不值得別人為她流淚,她覺得自己不配。連自己都不愛自己的人,如何配得到別人的愛和同情?這豈不是一個笑話,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沒事啊,習慣就好啦。反正,都是我的錯。這是我的命,我也認了。”故離語氣輕快地說着,仿佛就此抛棄了一切。無牽無挂的,沒有任何羁絆。好像什麽都煙消雲散了似的。
她努力裝作自己沒事,自己解脫了的樣子。但是她的內心猶如翻江倒海一陣難受。誰又能真正放下自己心中的痛呢?即使放下了,也會留下一道傷疤,無法抹去它存在過的痕跡。深深地烙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不。你沒錯。錯的不是你,是這荒謬的思想。是世人的偏見,是他們愚蠢,是他們迂腐。”微瀾也是真的哭昏了頭了忍無可忍的胡說八道了起來。往日的自己是不會說這種狂妄的話的。
“阿離,你要記住,天命不是用來束縛自己的東西,我們的命只有我們自己說了算。”微瀾摸了摸故離的側臉為她拭去了那晶瑩剔透的淚水。不知何時故離也早已眼眶紅紅留下一行清淚。
“謝謝殿下。我好多了。”故離擡起頭,眼眶紅紅的看着面前的人。
四目相對,深情款款。
而後兩手一攤,一副與世無争的樣子:“就這樣,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整天都是自己一個人,很孤獨,很冷。也很害怕。”
“但是,直到遇到了微瀾你。我知道了什麽是朋友,什麽是家人,什麽是親人。所以啊……”故離輕笑了一下,就這麽毫無防備的一頭悶在了微瀾的頸窩處,聲音發悶,狀似撒嬌耍賴:“你抱緊一點,我好冷哦,你怎麽這麽暖和呢,跟個小暖爐似的。”語氣中又充滿了挑逗和不正經。
反差極大,微瀾愣了一瞬,她沒有反抗也沒有不适的感覺,反而,覺得很開心。她習慣性的摸了摸故離的頭,輕輕的拍拍那人的後背。
她也知道,她在努力的調解着自己的情緒。
月下,兩個人緊緊的抱在一起。
“阿離,有個問題我一直都很想問你。不知當講不當講。”微瀾語氣輕柔的問着趴在自己頸窩的故離。
故離聲音悶悶的:“你說。”
得到準許後,微瀾溫柔的開口問道:“為什麽,你總是穿着一身黑衣。從不穿別的顏色?”自打見面起總是一身黑衣,給她別的她都不喜歡。
故離聞言輕輕的“啊”了一聲。“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原來是這個啊。”如同解脫般的笑了笑,長嘆了一口氣。
“這個,說來話長。”
她依舊悶在微瀾的頸窩,好似這樣就會有足夠的勇氣和安全感一樣:“小時候,每個人見了我,都很害怕。見我一次打我一次。我被他們打的渾身是血。血流不止。整個衣服全都是血漬。一層未幹又染一層。走在街上,別人看着我都跟看到了可怕的怪物似的,都用着異樣的眼神看着我。一些調皮大膽的小孩,看到我這副樣子,甚至還故意前來欺負我。于是,我決定,從今以後,我便着一身黑衣。因為黑色會掩蓋掉血的顏色。就好像從沒受過傷一樣。”
似是覺得這樣解釋太過複雜,于是便簡短的再次用三個字概括。
“我喜歡。”故離笑着說道。
微瀾愣了愣,心裏一陣抽痛。她松開抱着故離的手。拉着故離到了一處歇腳的地方。二人并排坐在了一起。
見她不太理解的神色于是便繼續說道:“我也給你講講我的以前吧。”
這個地方的周圍有着許多的桂花樹。月下二人,聞着清香,談着往事。
“好。”故離回答道。
微瀾表情有些複雜,但一瞬之後便再次如平常般淡漠平靜:“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沒了母親。”語氣也是很平淡,好似在說着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但到底內心還是難過的。只是宮內人心叵測,怎可将脆弱的一面展露于衆人之前。這種,習慣便好。
“母親因為一場意外去世,死狀特別的慘。她的臉上毫無血色。就好像被抽去了魂魄。她是中毒身亡的。此毒名為,離魂散。”微瀾的神色有些黯淡。“母親走後,我沒日沒夜的哭着要找母親。那段日子,說實話,過的還挺不像人的。”微瀾苦笑着說道。
故離心中莫名疼痛,她模模糊糊的總覺得她的形容好像與記憶深處的一個東西重合。她沒有說母後,而是母親。她不喜別人叫她公主殿下,而是微瀾。
“很多人嘲笑,我是個沒有娘親的人,很多人嘲笑,我有娘生沒娘養。”微瀾很是無奈的說道。
“從那天起,我便發誓,一定要盡我所能保護好我身邊重要的人。讓我身邊的人不再受到任何傷害。一點都不可以。否則,我會瘋掉的。”微瀾說着目光便轉移到了故離的身上。
“也正是如此,我的性格異常的孤僻,很招人讨厭,朋友也特別的少。我的擇友标準又特別的奇怪。細算起來,阿離,你可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微瀾無奈的笑了笑。
“放心,絕對不是最後一個。”故離看着微瀾,眼神中充滿了堅定。
微瀾擡頭看了看天色,已經不早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往回走走吧。”說着起身順便拉了一把身旁的故離。
“好。”故離答道。
盡管不喜歡別人的觸碰但她卻任由微瀾拉自己,摸自己的頭,拍自己的背。甚至還總有想要撲過去的沖動。
兩人朝着蘭淩殿的方向往回走着。路上,經過了個小攤子。這時,故離發現了一個東西,一眼便喜歡上了這個東西。她看了又看,于是決定,要把這個東西送給微瀾。
“微瀾!”故離頓住了腳步,喊住了專心走路的微瀾。“稍等。我去去就來。”故離神神秘秘的說道。
“好,你去吧。”
故離漸漸遠去。
“老板,這個向陽花手鏈怎麽賣?我看它挺眼熟的,剛好與我脖子上戴的向陽花項鏈一個款式。”故離難得語氣柔和的問道。
她脖子上的向陽花項鏈好像自出生起就挂在脖子上,只是一直都隐藏在自己的衣物下,不曾展露于外人面前。她從心裏面覺得那很重要。
“哦,三兩銀子。姑娘真是好眼力,這可是仿照幾百年前的王室的規格做出的配飾,據說那天上的琉璃神尊就有一個呢。”老板伸出了三根手指在空中比劃着。一臉興奮的模樣。
故離聞言拿銀子的手一頓,腦中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但卻想不起來。
琉璃神尊……?
好熟悉的稱呼。或許是在哪裏聽過吧。說得這麽玄乎,還不是因為想快點賣出這個東西回家去。故離有些無奈,但因為微瀾在等着自己故離也沒想那麽多有的沒的。
她理了理思緒便給了這個老板三兩銀子,而後拿着這個手鏈朝微瀾走去。
罷了,你我也算有緣,我便将你買下來贈予她。
故離走到微瀾面前,頓足。
“微瀾,送你一條手鏈許你一世安寧。”她鄭重的說道,眼神堅定的看向了微瀾。“不知道為什麽覺得眼熟,我便買了下來。”也不知為什麽總覺得非送不可。
說罷,故離給微瀾戴上了這個手鏈。
“向陽花?”微瀾摩挲着被戴上的手鏈問道。
故離笑了笑,而後拿出了一直貼身帶着的向陽花項鏈,認真的說道:“沒錯,我希望你像這向陽花一樣,向陽而生。永遠開心快樂。”
說着還晃了晃脖間的向陽花項鏈。“喏,你看,我也有一個。”
微瀾有些愣神了,她總覺得這句話分外熟悉,但是想那麽多做什麽,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我很喜歡。”微瀾說道。
故離故意裝作沒聽明白,她朝微瀾身邊湊了湊:“什麽?”
管你什麽琉璃神尊,什麽有的沒的,現在它就是微瀾的了。
微瀾笑着刮了刮湊過來的故離的鼻子:“我說。你的禮物,我很喜歡——!”微瀾開心的笑了起來。
“走吧,回家。回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