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辛流形和辛結構在物理學上的應用非常多。
因為它是一個具有剛性的結構。當它擁有了這個性質,就注定了它會成為物理學裏的一個好用的數學工具。
所以這個問題看起來雖難且超綱,但當它回到辛結構定義的超曲面時,它歸根結底就是個數學問題。
只是還需要再想想……不過這個問題也不像僅僅只是為了超曲面的翻轉。如果只是辛結構定義的超曲面,不該難住景長嘉。更別說它還涉及到了高維速度……
這看起來像是某個想要落地運用的東西?
要用到這方面的問題,他們那個小天才怕不是在自娛自樂的計算太空發動機?
馮老師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東西哪怕真的被他算出來了,也要很多年才能落地實現。
小孩怕是在辛結構上遇到了難題,幹脆在跨界自娛自樂吧。
還是個孩子呢。
而景長嘉這時則已經戴着口罩,再一次的鑽進了學校圖書館。
學校圖書館好啊,什麽書都有,看什麽文獻都免費,除了人一直很多之外,幾乎沒什麽缺點。他最喜歡學校圖書館了。
等到了中午,還能去學校食堂打個飯,糊弄封·小程序·照野,學校比起家裏,着實方便太多了。
他都有些想搬去學校給他的那套房子裏住了。
不過想到景媽媽昨天擔心又驚惶的神色,他又放下了這個念頭。還是趁着有時間,多陪陪他們吧……
吃過午餐,又在學校圖書館泡了一下午,離開之前又去看了看路乘川,和路乘川聊了聊兩個高維極小曲面的連接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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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乘川原本還心平氣和的聽着,直到這個問題出來,他眉頭一皺,問:“你解決了它在高維上的翻轉有限性?有限還是無限?”
“實際上這并不重要。将翻轉導致的奇異奇點解消掉就好了。”景長嘉說,“老師你看,你也被原本的思路圍困了。”
路乘川聽得恍然。
這個問題困擾了數學界二十多年,他們一直被困在高緯度超曲面的翻轉會産生的奇異奇點中,得不到絲毫的寸進。
而現在,這個問題就這樣輕松的解決了。
頭發花白的老教授神色複雜地看着景長嘉,半晌後嘆着氣拍了拍景長嘉的肩膀:“你創造的新工具,确實提供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方向。”
奇點解消的證明,幾乎可以将後續所有被高緯度奇異奇點卡住的問題推進一大步!它的證明,注定會迎來一個數學研究的小爆發時代。
“那麽,我們說回連接問題。你的文章沒寫出來,我也不知道你前面的思路是什麽樣子。僅從你的表述裏來判斷,”路乘川沉吟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可以引入有限生成定理試一試。”
景長嘉摸出自己随身的筆記本,又直接從他的筆筒裏抽出了一支水筆:“那我現在算算。”
他說幹就幹,路乘川也不趕他。兩師徒湊在一塊,直到夜幕深深了才一起離開了學校。
路乘川有公車接送,便讓司機先送景長嘉回家。
景長嘉家的小區是個不大不小的普通小區。人車分流,綠化做的不錯,物業和保安看起來還算盡責。
路乘川用挑剔地眼光觀察了好一陣,直到車子準确停在了景長嘉家樓下,他才回過神來,看着景長嘉下車進了樓道。
他這個學生啊……只看他的背影,已經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成年人了。
再舍不得,雄鷹也總歸要歸于藍天。
一周後,玉京大學的畢業典禮在玉京大學校體育館裏舉行。
與許多學校不同,玉京大學軍訓得晚,但畢業典禮開得很早,也很盛大。不僅有藝術系的同學做表演,還有從玉京大學走出去的歌手、演員們回來給畢業生表演。
而今年,願意回校演出的明星就更多了。因為他們早早從各個渠道知道了,那位拿了麥田獎的數學家,也要在這一批裏畢業。
這不僅是值得他們驕傲的事情,也是能給他們帶來極大話題度的事情,所以每一個接到邀請的畢業生,都一口答應了下來。
玉京大學本屆畢業生看着登臺的人一個比一個有名,簡直當場化身開水壺,互相比拼誰歡呼得更大聲。
學校果然重視他們,他們果然才是學校最愛的崽!
最後一位知名歌手演唱完畢,還給畢業生們講了一段寄語,才大笑着邀請玉大的校長登臺講話。
玉大校長看着臺下穿着學士服的學子們,心中升起了一股感慨的自豪感:“今天,是我們學校建校一百八十五周年的日子。一百八十五年前,世界也如今日這般,正在隐秘的劇變。一洋之隔的西方,正在進行一場巨大的技術革命……”
後臺裏,路乘川正在給景長嘉戴學士帽。
他戴得很慢,态度很鄭重。戴好之後,還嚴肅地替景長嘉撥了穗。
“撥穗正冠,今天過後你就是個大人了。”路乘川說,“一些變化和風雨,也都該自己去承擔了。”
景長嘉分明只是來走個過場,可此時聽見路乘川的話,心情依然有些沉重起來。好像今日之後,他真的就畢業了,會離開這座校園,離開對他很好的師長,獨自一人步入那深海般的社會。
“老師……”
他剛張口,路乘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個大人了,一會兒上臺發言,穩重點。”
“……”景長嘉,“啊???”
景長嘉:“不是說我露個面就行了嗎?”
“每一屆都有優秀畢業生作為學生代表上臺講話的嘛。”路乘川輕飄飄地說,“這屆有你畢業,不讓你當優秀畢業生,對誰都不好交代啊。學校已經很努力的克制住大操大辦的心了。”
“老師,你現在才告訴我,故意的吧?”
“這應該是難不到你。”路乘川看着他,眼裏溢滿了驕傲的神色,“你在麥田獎的講話就講得很好。”
景長嘉沉默地與他對視。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掏出手機:“老師,其實有個東西,我覺得應該給你看一看。”
路乘川眼裏的驕傲頓時化作了警惕:“你要做什麽?”
“不做什麽。”景長嘉點開郵件,給他展示,“就是得到了《世界數學會刊》的回信,那篇極小量子模型的論文确定錄用。”
路乘川頓時滿臉喜色,他接過手機,将郵件看了又看,嘴裏不住地道:“好!好!速度還挺快,我以為以他們的速度,起碼要明年才能有消息。”
“所以老師,你看……你說的一篇頂刊博士畢業。”景長嘉笑得狡黠,“那我是不是可以博士畢業了?”
路乘川笑臉一收,擡手就拍他的帽檐:“故意的是不是!”
還沒正式入學,就先畢業。哪有這麽氣老師的學生!
景長嘉朗聲大笑:“我去準備啦!”
他穿着學士服大步跑開,黑色的衣擺撒在身後,猶如雄鷹漆黑的尾羽。
“這小子……”路乘川無奈地搖了搖頭,“還長大呢!一點都不穩重。”
他笑嘆過後,也邁步離開了後臺。
景長嘉已經在萬衆歡呼之中走上了發言臺。
他展眼看着眼前的同學們,他們戴着一樣的帽子,身着一樣的學士服,每個人看着他的眼睛都格外有神光。
這種感覺很不一樣。
不像在學術報告廳裏做報告,也不像在時光大禮堂裏講致辭。
他們看着他,他也看着他們,恍惚之間景長嘉以為,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北疆的風雪中。他面對的是一個個北疆戰士。一個個茫然不知生死,卻渴望明天,渴望勝利的戰士。
他站在這裏,即是他們明日之路的标識。他們看着的,也并非某個人,而是指向來日之路的道标。
“大家好,我是數學系的景長嘉。”他露了一絲笑,“今天很榮幸的站在這裏與大家一起畢業了。”
“我的校園生活與大家很不一樣,畢業後的生活,想來亦如是。我會一如既往的面對無數的數學難題,而或許有不少人,會選擇一個新的身份,步入一個新的領域,開始一段新的人生。但我們仍然要面對同樣的東西。”
他頓了頓,才再次開口:“即生活、事業給予我們的為難。”
“生活是由一座座為什麽組成的高峰。為什麽我解不出這道猜想?為什麽我做不好這個工作?為什麽我不能游刃有餘的面對職場?為什麽我學不會獨自一人生活?為什麽那個人不愛我,而連我也不愛我?”
“我們面對着生活這座高峰,會不斷的诘問自己。也會不斷的産生錯覺,是不是只有我,才有這麽多為什麽。”
少年人的聲音冷淡清越,通過體育館的擴音器,清晰地響徹全場。
“而我今天站在這裏,只想告訴大家,我們這一生都會面對同樣的為難。人生這座山很難邁,但總有人陪着你一起去邁。”他雙眼微微一彎,溫柔的笑意就爬上了眉梢眼角,“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全場異口同聲地大喊:“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景長嘉說,“謝謝大家。我們未來再見。”
全場掌聲雷動。
體育場邊緣靠近出口的地方,有人收起了相機,準備離場。
一旁的報社記者詫異地問他:“你是自媒體嗎?這就走了?一會兒不去采訪一下那個數學家啊?”
“趕着回去發新聞。”那個身形高大的男生說完,沖他點點頭,頭也不回的朝出口走去。
他想看的都已經看到了,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
而舞臺上的景長嘉下臺時,突然轉頭看向了體育館出口。
他好像剛剛看見了封照野。
應該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