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玉大還在熱熱鬧鬧舉辦畢業典禮,新聞就已經鋪天蓋地。
玉京日報:玉京大學2026屆學子畢業,數學家景長嘉在列。
龍夏新聞:數學家景長嘉今日畢業,為優秀畢業生代表上臺發言。
科學早知道:關注!這個人!他畢業了——
頭條直通車:定了!這個人或将改變你的教科書!
社交平臺上更是熱鬧非凡。
“我姐們兒玉大這屆畢業的,剛剛傳了我嘉神講話的照片,帥哭了!”
“在現場,我有視頻嘿嘿嘿……”
“嘉神,嘉神——嘉神沒有你我怎麽念這個玉大啊!這圖書館是一天也泡不下去了!哭嚎.jpg”
“就沒人關心他剛醒一年就畢業的事嗎?我也想要這個腦子……”
“不讀這個書了!(扔掉龍大畢業證)這就去考個隔壁的研。快樂.gif”
“有沒有玉大的來說一說,你嘉接下來準備做什麽?上一個數學天才是龍大的吧?我可記得是拿了獎就出國了。”
“又不是拿的德沃克獎。別的獎能和麥田獎比嗎?不過這個要是也跑路了,玉大是不是得反思一下。”
“反反反,反你個大頭。嘉神愛怎麽選怎麽選。基礎科學只要能推動一點就是對全人類的貢獻。”
“上面龍大的姐妹還在嗎?你想想你步入的是一個沒有嘉神的校園!慎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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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夏的線上線下都熱熱鬧鬧,而弘朝的京城裏,也有了點罕見的熱鬧。
去歲冬四散而去的金甲缇騎們,押着一大隊人馬回了京。為首的指揮使騎着高頭大馬,一身黑色曳撒聽聞都被血浸透了,只靠近就有一股森森的鐵血味道。
押着的幾十號人也不知是犯了什麽罪,回京就直接關進了鎮撫司牢。而那位領頭的指揮使,連衣服都沒換就直奔了宮裏。
楊以恒小半年只收到過幾封藺獲的密報,此時難得再見,對他也支不出什麽好臉色。
“讓你殺了那些人,你為何不殺?”他問。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今日殺一批寫檄文反對雲中殿下的學子,來日就會有整個學派站起來與您對抗。”藺獲說,“既不成氣候,讓南北學子自己争辯便是。”
實際上,也唯有由着他們争辯,天下女子都會讀書識字的事情,才會傳得更遠,也會逐漸變得更加理所當然。
當這些讀書人發現根本影響不了同為讀書人的其他人,而他們又拿天上的雲中郡王無可奈何,大多數讀書人都會選擇被迫接受。
檄文講得不好聽,藺獲也很不愛聽。但他知道留着,比不留要好得多。
楊以恒撩起眼:“我倒是不知道藺指揮使什麽時候這般慈心了。既不成氣候,殺了又如何?”他眼神冷淡地勾起嘴角:“藺指揮使不殺生了,是想放下屠刀,去天上找我哥嗎?”
“此次鎮撫司精銳盡出,南下調查官商勾結、囤積糧種一事,所查抄之人均已寫密信呈與陛下。”藺獲只說,“另有財物金八十萬兩、銀九百萬兩、銅板三萬九千餘串與若幹文物珠寶,均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他一邊說一邊躬身呈上清單:“請陛下過目。”
王公公接過清單,呈給楊以恒。
楊以恒草草一掃,就笑了出來:“在抨擊我哥貪污索賄的時候,一個個不留餘力。結果呢?小小一個知府,家産恐怕比郡王爺都多了。再多幾個,戶部都得眼紅。”
他無趣地一甩清單:“銀錢都入戶部庫府,其他東西充入內庫。”他說完又看了一眼:“那玉馬與珊瑚樹壓回來後,直接交給雲中郡王府。我哥回不了北疆,又愛出海,應該會喜歡這兩個玩意。”
那紅珊瑚樹有一人高,便是宮裏也沒見過這般大的。
而清單裏的玉馬則更不得了。它是整塊和田白玉雕琢,有出生的小馬駒那般大。是一件罕有的寶物。
王公公心生詫異,他看着楊以恒嘴唇微張,可猶豫一瞬,還是沒有開口勸說。
給就給吧,左右送些東西,比楊以恒陰晴不定地發脾氣來得好。
藺獲更無所謂他要把東西給誰,清單一呈,就要告辭。
“藺愛卿。”楊以恒語調平淡地喊他,“此次南下,百姓們可好?”
藺獲眼神驟冷。
他擡頭直視着楊以恒,半晌才道:“殿下教導做代耕架,百姓都很高興。”
“那就是先前不高興了。”楊以恒說,“你看他們多好哄啊。敢怒卻不敢言,被知府壓成那樣了,旁人給點甜頭,心氣就順了。”
“陛下。”藺獲等他說完,冷淡地道,“那不是一點甜頭。那是雲中殿下替你穩住的江山。”
“朕的江山?”楊以恒突地冷笑,揚手将手邊茶盞擲向藺獲,“藺愛卿既然知道是朕的江山,又怎麽敢拿旁人來壓我!”
他脾氣說來就來,滾燙的茶水潑了藺獲一身,藺獲垂眸不語,楊以恒怒極反笑:“你在乎江山,他在乎江山,獨獨朕不在乎!是吧?”
“既都那麽在乎,那你就去告訴他,讓他當面和我談!”
……
藺獲退出大殿沒走多遠,王公公就小跑着追了上來。
“藺大人,藺大人。”
他跑到藺獲身邊,遞給藺獲一張手帕:“擦擦吧。”
“多謝。”藺獲也不推辭。
他一會兒還要回鎮撫司審人,身上這般濕着總歸不太好。
王公公看着他的動作,許久才嘆了一聲:“雲中殿下又好些時日沒有露面了,陛下這幾天心緒不太好。”
藺獲低着頭,只當沒聽見。
“其實陛下還是聽殿下的話的。”王公公又說,“只要殿下肯和他說說軟話……”
“王公公。”藺獲打斷他的話,将手帕還給他,“你是陛下的貼身近臣,離得久了總歸不好。我出宮了,告辭。”
他轉身走得毫不猶豫,若非必須,他連一步都不想踏進這個宮門。
王公公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才轉過身,慢慢地走回了勤政殿。
藺獲回鎮撫司衙門換了身衣服,還未往鎮撫司牢去,就聽手下的缇騎禀報:“指揮使,何大學士來了。”
“領他去偏廳。”
藺獲說着,拿起桌上的一沓紙,也出了門。
何清極幾個月沒見他,見了面連一句寒暄客套都懶得提,直接就問:“如何?”
藺獲将手上那一沓紙甩給他:“自己看。”
鎮撫司查案,上接皇帝本人,下對內閣閣臣,是以邊邊角角的零碎都不會錯漏。何清極翻看着那一沓紙,看着前面記錄的對景長嘉的污蔑,他面色平和,甚至有一絲輕松。可越往後翻,他臉色就越差。
許久後,他才放下記錄,長嘆口氣:“民怨沸騰啊。”
“有麽。”藺獲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對何大人來說,這樣的民怨也算不了什麽。只拉得下一個臣子而已。”
楊以恒不是個東西,但他先前那句話确也沒說錯。弘朝的百姓們吃得了苦,忍得了痛,只要給點甜頭,他們的心氣也就順了。
看不了這些苦痛的,從來不是百姓自個兒。
可偏生……
“藺獲!”何清極警告的怒斥打斷了藺獲的思緒,“你別以為靠着無咎和過往的那點交情,就能一直保你的命。”
“這般口無遮攔,你這位置是不想要了?”
藺獲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才開口:“你們以為,我是因為什麽才離開了北疆。”
何清極不再開口。他沉思了一瞬,再次拿起那一沓記錄,直接從最後看了起來。
“打擊貪腐,教人開智,推廣農具确實能安撫民心,但歸根結底,咱們不能靠着一個天上的神仙來穩民心。”何清極說,“陛下不就是氣無咎不告而別麽?氣了這麽久,心氣該順了。”
藺獲只覺好笑,于是他笑着道:“何大人盡管去吧,我這麽個口無遮攔的人,就不奉陪了。”
“送客。”
何清極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那一沓記錄,徑自離開了鎮撫司。
藺獲坐在原地,慢慢地飲完了那一盞清淮茶。
這茶葉還是無咎以前給他的。聽聞來自一個名為清淮的小村落,當地的茶并不知名,産量也不多,大都只留給自己喝。
那年景長嘉出京救災路過那個地方,見民生多艱,就高價買了那村子裏的所有新茶,回京後又開開心心地送了他不少。
日後再不會有與他分享這些尋常之物的朋友了,他要珍惜才是。
一盞茶後,藺獲才起身往鎮撫司牢走去。
……
畢業典禮後,景長嘉的日子再一次的回歸了尋常。
只除了……那一日三餐定時定點的小程序催飯。
而比小程序更可怕的是,除了早餐,午餐與晚餐都會有人準時給他送飯。來的是一個阿姨,聽封照野說,是在他們家工作了半輩子的阿姨,值得信賴。
景長嘉一邊說他是萬惡的資本主義,一邊迅速淪陷在阿姨的拿手菜裏。
吃好喝好之後,好像連腦袋都變得更加靈光。
卡了小半個月的高維超曲面工作瞬間就推進得很順利,新型動力系統的數學轉化上也稱得上一日千裏。
要是兩邊都做得累了,他就讓系統開一開直播,給弘朝直播點語文課。
偶爾語文說累了,也會用代耕架講一講力的原理。
他不在乎弘朝的百姓們是否對此感興趣,也不在乎這些內容大家是不是愛聽。
學習這件事,總歸是枯燥。沒有人愛聽才是常态。
可千萬人中,哪怕只有一個看過聽過,有了一點渺小的印象,那他的所作所為就有意義。
時間一晃就到了九月,一個學期沒有人影的戴理老師終于重歸校園。
景長嘉回學校找他,順便去拿自己的錄取通知書。
路老教授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見面就喲呵一聲:“這不是我們小景嗎?來拿畢業證啊?哎喲可不巧了,這批沒準備你的。”
景長嘉樂呵呵地湊過去,從身後提出一個紙袋:“剛剛在校門口買的,說是新推出的低卡奶茶,要麽?”
“區區一杯奶茶就想收買我?”路乘川一把拿過袋子,“說吧,找戴理幹什麽去了?”
“和戴老師聊了聊辛式布局下的新動力系統的發動機點火問題。”景長嘉說,“就是我上學期和您說的,想給上面寫信那件事。”
路乘川開奶茶的手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弘朝重臣:只要雲中殿下肯哄一哄……
雲中郡王:什麽?風聲太大我聽不見。
雲中郡王:哎呀我老師回來了,我可得去見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