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景長嘉買奶茶的時候,特意點的熱茶。
現在雖然是夏天,但路乘川年齡上來了,還是要少喝冷飲才好。
可現在路乘川拿着這個溫度适合的奶茶,卻莫名覺得有點燙手了。
這才多久,都到發動機點火了?
“戴理怎麽說?”路乘川問。
“我們探讨了一下結構上的模型,其他的沒有說太多。”景長嘉說,“戴教授覺得數理上可能性不代表工程上的,我提出的結構雖然在數學上可行,但那只是屬于數學的。”
連新結構都提出來了?
路乘川一挑眉頭,不準備細問他的進展。
他想了想,才說:“是這個理。辛式布局是數學上的可能性,把它變成工程上的可能性,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除了戴理他們的工作,還有材料上的難題。”
辛式布局不是什麽絕密。它就像是可控核聚變,在卡米拉·哈恩提出過後,許多數學家、物理學家都對此進行過研究。
在數理上它存在絕對的可行性,但在實際的應用當中,還有着天塹一般的科技代差。
“別的不說,只說在這個布局的概念裏,點火後的溫度就沒有材料可以承受。”路乘川說,“要麽開發新材料,要麽就得在發動機結構上尋找突破。”
景長嘉認真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只是我翻看過公布出來的所有發動機資料,感覺目前在結構上的利用已經到了極處。新的動力系統,它應該是全新的。所以在新的結構上,我……”
“打住。”路乘川擡起手掌,“我可沒參與這個項目,不和你聊這個。你有問題需要找其他老師聊的時候,也悠着點。自己要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景長嘉笑眯眯地說:“我只和您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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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找了你戴理老師,現在就成了只和我說啦?”路乘川哼哼兩聲,“回去做你的研究去,別在這裏煩我。”
他佯裝不耐煩的趕人,景長嘉就順着他的意思,又說了幾句話才離開他的辦公室。
溫熱的奶茶已經放涼了,路乘川走到門口,順着走廊往下看,等了一會兒才看到景長嘉走出去的身影。
他這個學生,比他以為的還要聰明得多。如果他提出的新發動機結構連戴理都覺得有數理上的可行性,那就是真的能落地的。
他那麽聰明…… 路乘川第一次有點後悔,要拘着他讀這個博士。
或許早點進入國家保密研究所,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
但轉念一想,景長嘉手裏還捏着一個頓涅瑟斯的聘任書……如果真的早早參與了保密項目,也就走不了這孩子自己給自己規劃的道路了。
或許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
眼看着景長嘉走出了視線,路乘川才嘆了口氣轉過身,準備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剛走兩步,就聽見了戴理的聲音:“老路!”
戴理挺着個大肚皮快步走進了路乘川的辦公室:“咱們小景呢?”
“走了。”路乘川說,“他也忙着,你找他什麽事兒啊?”
“沒多大事。他之前找我聊一個新的發動機結構,我剛剛又想了想,尋思着其實那個結構比我一開始想的應用可能性性還要更高一些。想找他細說。”戴理一邊說,一邊看見了桌上擺着的奶茶。
“喲,哪個學生孝敬你的,我一路走過來熱的要死,就不客氣了啊。”
戴理拿起奶茶,直接插上吸管用力喝了一大口:“我也不瞞着你老路。咱們小景那個結構要是能再完善完善,我能直接給他拿去621所。所以這事兒只能當面聊。”
辛式布局的新動力系統研發雖然因為實現難度過大,整體密級不算頂尖。但依然是個強保密項目。景長嘉那個結構既然有可能帶來突破,那就最好不要在互聯網上留痕。
戴理又喝了兩口:“不行,小景的電話是多少來着,我要和他說說保密問題。”
“他去圖書館了,你去找他吧。”路乘川說。
戴理道了聲謝,拿着奶茶就快步出了門。
路乘川盯着戴理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什麽人啊!一進門就搶長嘉孝敬他的奶茶!下次絕對不讓戴理進門了!
……
景長嘉在圖書館門口被戴理追上了。
兩人就站在門口細聊了一些保密問題,戴理又細問了幾句景長嘉那個新結構的事情,叮囑他回去再完善完善,又被一個電話匆匆叫走了。
自從麥田獎之前,621所傳出好消息後,戴理就變得特別忙。
景長嘉與他道了別,就進圖書館裏看了一下午的書,臨走前又用學校賬號下載了幾篇需要的論文,挨個掃過一遍,确認記憶圖書館已經收錄後,才起身回了家。
他提出的那個結構,是發動機上的低壓壓縮機機組結構。那是他在研究《空天動力詳解》時的産物。
脫胎于已經被圓柱世界淘汰的辛式布局動力飛機,卻又參考了其他新式空天飛機的發動機低壓壓縮結構。從計算上來說,那樣的結構有很強的可操作性。但路乘川也說得沒錯,材料上确實是個大問題。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景長嘉都在完善這個低壓壓縮機的動力結構。
因為戴理強調過保密性,遇到的很多問題他只能一個人在學術網站、在記憶圖書館裏翻閱各種資料死磕。
但幸好他在未來世界時,沒有浪費過一分一秒。足夠廣袤又有深度的學習終于在此刻給了他強有力的反饋。
他在記憶圖書館裏找到了一篇落款時間在二十二初期的論文。
那時候辛式布局還未被淘汰,新型的辛式發動機已經疊代三次。而第三代的辛式動力結構所采用的低壓壓縮機機組結構,恰合他的思路。
景長嘉連極小模型都丢開了,埋首在這個問題上日日夜夜的研究了一個多月,才将這個低壓壓縮機結構徹底定案。
接下來……就是讓它在數學上顯示出絕對的可行性了。
景長嘉扔開筆,有些頭痛的往書桌上一趴。
要不然他再去修一個工程物理吧……這樣直接拿出設計圖紙,也沒人能懷疑他了。
他趴在桌上腦袋裏思緒紛轉,想着想着,就徹底睡了過去。
夢裏是一片深沉的漆黑,可在黑暗中,又有蒲公英一般的發光小東西在跳動。
那發光蒲公英一見他,腦袋上就冒出了一個問號。
“宿主,你怎麽來啦?”系統問他。
“我不知道啊。”景長嘉說,“你的能量還夠嗎?”
發光蒲公英像一個毛團子一樣蹦跳了起來:“能量充足。”
它繞着景長嘉蹦跶着轉了一圈:“檢測到宿主疲憊值抵達臨界點,您需要來一支精神類藥劑嗎?”
“不需要,謝謝。”景長嘉說,“你自己玩吧,我睡一會兒。”
系統腦袋上又冒出來一個問號。
景長嘉不理他,直接躺在了黑暗中。他身下這片黑好像是一汪水潭,又似乎是一片大洋。一躺上去,便有搖曳感傳遍全身。
他随着看不見的水波漂流了一會兒,發光的蒲公英突然跳到了景長嘉胸口處,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從胸口傳遍了四肢:“宿主安心休息吧。”
景長嘉在夢裏也閉上了眼睛。
等他再睜開眼,時間只過了一個半小時。渾身趴得酸痛,連軸轉了一個月的大腦此時卻變得無比清明。
這應該是系統的能力……
景長嘉伸了個懶腰,抓起筆就着這一股清明,繼續設計圖的後續工作。
終于解決完這一大難題時,夏日的暑氣都被秋雨掃盡。窗外的綠樹變作了枯黃,每一陣風都會帶落幾片葉子,而《世界數學會刊》也在秋風裏寄來了新的一季。
景長嘉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陽臺上吹着秋風慢慢地看完了整本《世界數學會刊》。
在發現其中一個有關流形曲面的變形裏,那位數學家輕松解消了超曲面奇點時,他終于緊張地……想起了自己的極小模型。
再不努力把極小模型的工作完善,他可就別想一年畢業了!
那可是頂刊!審稿都要以年計算!
沒看他的極小量子模型至今都沒能發表嗎?
景長嘉扔開《世界數學會刊》,一頭紮入了書房之中。
他的極小模型之前的工作還停留在極小曲面上,但高維超曲面的奇異奇點能夠被解消,已經讓工作難度下降了非常多。他現在需要做的,是保證極小模型的唯一性,且極小曲面可以在高維之中相連。
而它的唯一性,則是這個猜想的核心所在。唯有證明了極小模型的唯一性,它才能是等價類中的代表元。
要在高維裏鎖定一個簇,并且通過一系列的拓撲變形找到它的唯一點,這個工作也并不比之前的奇點解消簡單。
将記憶圖書館裏的工作也換成了極小模型後,景長嘉日日夜夜都泡在了這個問題之中。
幾場秋風秋雨後,窗外的樹葉已經落光。或許再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披上一層雪白。
景長嘉從問題裏擡頭,看着那些光禿禿的樹枝,甚至生出了一點先用現在的成果,去水幾篇論文好畢業的念頭。
随即他就露出了一絲苦笑。
堕落了,實在是堕落了。堕落果然比堅持要容易得多。
他起身給自己接了杯熱水,回到書桌前一邊整理之前的成果,一邊想:實在趕不上的話,就只能讓頓涅瑟斯再等一年。
有着幾個重量級成果的數學家,總比只有一個奇點解消的數學家來得更有重量。
“宿主。”系統在大腦深處喊他,“您是否需要精神類藥劑?”
景長嘉聞言,雙眼一亮。
他看着自己的目前的工作進展:“暫時不用,先等一等。”
整理類的工作并不需要頭腦的絕對清醒,但當他将手裏的工作整理完後,精神類藥劑才能顯示出它的威力。
将手稿好好的放置在一邊,景長嘉看着眼前剩餘的工作,開口道:“系統,把藥劑給我。”
話音一落,一股冰涼感頓時從大腦深處而起,眨眼間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