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海棠未眠

第30章 30 、海棠未眠

這是一個溫暖至極的擁抱。

枕風眠把人抱在懷裏, 忽然想起跨年那晚,他問她:甘不甘心和他只做朋友?

她趁着醉意,才敢說出自己的真話, 搖着頭道:不甘心。

他又問她:想不想他?有多想他?

她抑着哭腔說:想到......根本不敢想。

那時的她不會知道, 聽到她那句“我沒有追上來,是我的錯,”枕風眠心都要碎了。

好在, 兜兜轉轉,她終于還是走到了他的身邊。

想到這兒,枕風眠又把人抱得緊了些,低聲問她:“跟我談戀愛好, 還是做朋友好?”

陶醉聽了,當真認真地在心中對比了番。

很快, 她便得出了答案,枕在他懷裏, 眸光微斂,含羞一笑地說:“談戀愛好。”

枕風眠又問:“那要是高中的時候呢?”

“嗯?”

“高中的時候, 是談戀愛好, 還是做朋友好?”

“那時候肯定是做朋友啊, 再說,誰要跟你談戀愛,我才不要跟你早戀, 我要好好學習考大學呢。”

她嗓音含笑地說出這句話, 話裏話外都帶着俏皮,好像這場暗戀從來沒有經歷過所謂的酸澀。

但其實, 她知道, 不是的。

那時候她不敢表明自己心意的最根本原因, 是那時的自己,一點都配不上那麽好的少年。

不過,現在,不太一樣了。

想到這兒,陶醉擡眸看向他。

一雙眼睛似在說:雖然現在,我還不是光芒萬丈,但我會很快追趕上你的腳步的。

年少時,有個男生引領她成長。

成年後,有個男人賦予她愛情。

最幸運的是,這個男生和男人,是同一個人。

出現得恰到好處,角色轉換得也恰到好處。

想到這兒,陶醉忍不住笑,話裏都是掩不住的得意:“怎麽什麽好都讓我撈着了。”

枕風眠聽懂她話裏的意思,滿眼寵溺地看向她,唇角也随之揚起:“你應得的。”

說着,他輕輕擡手,将他剛才親手吹幹的頭發撥至她耳後,問她:“明天什麽時候去電視臺?”

“下午。”

“我下午有個跨國會議要開,可能走不開。”

“哦~~~”她拖長尾音,賊機靈地眨了一下眼,“那分手吧。”

說完,佯裝生氣,轉身就要走。

枕風眠一把把人拽回來,小臂一擡,手指帶着點狠勁兒捏上她的臉,語氣沉肅,威脅意味明顯:“以後還敢不敢拿分手開玩笑?”

感覺到他在捏自己的臉,陶醉一下就急了:“枕風眠!我這張臉是要上鏡的!”

他其實沒敢多用力,松手後臉頰處只有淺淺一點紅暈,還是因為她膚色太白所以對比才如此強烈。

“沒事,”枕風眠指腹輕撫着她的臉頰,摸着摸着,一低頭,在上面落了個吻,“親親就好了。”

親完,又底氣十足地給自己辯解:“你瞧,這不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陶醉被他調.戲得一愣一愣的,臉紅得推開他的胸膛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控訴:“我不理你了!”

這次,看着她的背影,枕風眠終于沒有再挽留。

——走吧,再不走就要擦槍走火了。

陶醉回到卧室,蓋好被子,很快就睡熟。

過往日子裏,無數個睡不着的淩晨,她坐在飄窗上,看着窗外的茫茫夜色和熄滅的萬家燈火,把那些不能與歲月和解的事情,自己跟自己說。

他在身邊之後,她終于不需要用自言自語的欺騙和寬解來強迫自己入睡。

比如,今夜,催她入夢的,就是一個甜甜的吻。

-

可這世間,太多事情都具有兩面性。

夜晚也是。

有人把夜晚調和成溫馨治愈的枕邊風,也有人把夜晚利用成赤.裸.洩.欲的遮羞布。

南栖市一座豪華公寓內,魚水之歡後,滿室淫靡。

衛城做完,從床上走下來,随意扯了個浴袍搭在身上,走到落地窗前,點燃一支煙,然後,微微仰頭,吐出一個煙圈,看着窗外的夜景,問床上的那個人:“你們面試的人裏,有個姓陶的?”

聽到這個姓,聶雨琪目光明顯一滞,她拿着紙巾,自行擦去身上的粘膩,有些忐忑地問:“好像是......怎麽了?”

“她什麽背景?”衛城問,他吸煙的時候,臉頰凹陷了兩塊進去,“怎麽那麽多人力挺她。”

“沒什麽背景,”聶雨琪說,“她爸就是個開貨車的。”

“那就行,上次跟你說的那個節目,本來導演要定她,但我給你争取到了一個進複面的機會,明天投資方親自坐鎮,都打好招呼了,你只要表現別那麽拉跨,這機會就是你的。”

聶雨琪沒吭聲。

看她不說話,衛城不滿地蹙起了眉:“聽到了沒?這次說什麽也要把這個節目給我拿下。”

“為什麽一定要我上這個節目?”聶雨琪問。

“不是跟你說了麽。”他謊話張口就來,“帶你出去有面,也為了讓我家人松口。”

“那我要是說我不想去呢?”

“那就有多遠滾多遠!”

沒有愛意做鋪墊的耐心,都是紙上功夫,持續不了太久。

剛才他能舍得撒謊去哄人,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畢竟,他真沒那麽多功夫去哄一個床伴。

他費勁心機讓她進去這個節目,确實全是私心。

他是衛家的私生子,有野心有能力,就是沒有身份。

唯一能利用的漏洞,是衛家的晚輩除了他,沒一個能扛事的,所以,即使長輩不想重用他,但因為能力,開拓南方市場的重任,還是只能移交到他身上。

但衛城的野心遠不止于此,他不甘心當傀儡,而他也知道,要想短期內在南栖站穩腳跟,就得讨好他們家的老太太。

但問題是老太太現在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就瘋狂迷戀傳統文化,還打算設立一個相關基金,除此之外,他還托人打聽到,老太太尤好畫家展高清的畫,不過,展高清這人難搞得很,不在乎錢也不在乎權,隐退後更是從不輕易出山。

衛城托了不知道多少層關系,都沒能見到展高清一面。

但他聽到風聲,說南栖市電視臺這檔文化節目,後期拟邀請著名畫家展高清出席,好像是看在導演的面子。

所以,讓她去做主持一舉兩得,一是到時候能在老太太面前混個臉熟,二是能拿到展高清的畫。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辦法。

要想在南栖站穩腳跟,攀上廖氏這棵大樹也行。

“聽說廖氏集團大公子也是做節目的,你要是能直接上那個......”

說着,衛城心中的如意算盤忽然止住,“算了,就你這破水準,人家也不可能看上。”

他刀子捅得輕而易舉。

一句話,輕蔑、嘲諷、荒謬、不屑,都在裏面了。

聶雨琪聽到他這麽說,喉間湧上一股苦澀。

原來,無論她怎麽附和,怎麽讨好,怎麽屈膝,都沒用。

他從來都沒把她當成一個獨立的個體來尊重。

“衛城,”她看着他,喉間重重一哽,“你對我,有過一點真心嗎?”

衛城聽了,勾起唇角笑了聲,垂手,摁滅煙頭,站起來,走到她身邊。

之後,二話不說便用手一推,把人推到了床上,他躬身,把人壓在身下,捏着她的下巴,目光裏滿是陰鸷:“你在我面前跟我談真心?聶小姐,你未免也太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說完,他手指抵着她的下巴,像扔垃圾一樣把她,往旁邊一扔:“還是那句話,上不了這個節目,趁早給我滾蛋。”

-

翌日下午,聶雨琪去了南栖市電視臺。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好不容易才從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地方觸摸到金字塔頂端,又怎麽能輕易放棄。

所以,她得抓住這個機會。

上午,她抄近道地在網路上下載了一些有關傳統文化的主持詞,兩個多小時的節目、書籍、電影等,通通被一些視頻號剪輯成了三分鐘的解說,她就靠着這些短視頻,臨陣磨槍地充實着自己的知識儲備。

準備好之後,她又給自己畫了一個精致的妝,一切準備好之後,她便打車去了電視臺。

果不其然,在入口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穿一件白色羊絨大衣,眉清目秀,美得毫不費力,又讓人過目不忘。

最重要,那種腹有詩書才能烘托出的氣質和風骨,實在是太難複制。

兩者一對比,她這種用力過猛的美感,便顯得廉價又低級。

她知道,如果兩個人當面競争,她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即使有資本在她身後撐腰也不行。

資本要是真有那麽大的話語權,直接跟導演內定她就行,結果還來了場複面,說明最終拍板的還是導演。

聶雨琪站在那裏,看着她,忽然想起昨晚衛城的那句:只要表現得不那麽拉跨就行。

他說的輕松,那可是朝大播音學院的專業第一。

在她面前表現不拉跨,談何容易。

可如果......

想到這兒,聶雨琪目光定了定。

——如果不對比呢。

看她快要走進電視臺大樓,聶雨琪快步走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不知道哪裏來的厚臉皮,反正就是說出了這一句:“把這個機會給我。”

陶醉聽到,連一個正眼都沒看她,勾起唇角,像看笑話一樣地笑了聲,大步朝電視臺走去。

聶雨琪一下子急了,大步追上去,拽住她的胳膊,陶醉見狀,語氣嫌惡地撣開。

但聶雨琪絲毫沒有已經冒犯人的清醒,反而看着她,語氣居高臨下得令人生惡:“你回去,把這個機會給我。”

這回,陶醉終于垂眸,分了點餘光給她,冷笑一聲,語氣聽起來雲淡風輕,諷刺意味卻絲毫不弱:“你是乞丐嗎?”

“沿街乞讨?”

“你也不嫌害臊?”

乞丐、乞讨、害臊。

三個字,個個殺人誅心。

聶雨琪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氣得指甲都掐進手掌:“你……”

看她急得臉紅脖子粗,陶醉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樣子:“連個話都說不完整,趁早轉行,別玷污主持人這個職業。”

這個職業,不是為了讓你借機上位的。

說完,轉身就走。

看她這樣決絕,聶雨琪一下子被逼急,沖她吼了一句:“陶醉,你現在敢抛頭露面地上節目,就不怕當初在舞臺上口誤的事情被網友扒出來嗎?”

陶醉聽到,腳步本能頓住,片刻後,她轉過身,看着這個朝她質問的人,輕蔑一笑。

然後,将她剛才的質問,疊加八百次,依次還了回去:

“你說這件事啊,你不提醒我,我都快忘了,原來你還記得當初有人在舞臺上口誤了啊。”

“這個人是誰啊?我怎麽記得不是我呢。”

“你說,現在科技發展成這樣,這要是扒出來之後,聲線一對比,發現不是我的聲音,這可怎麽辦啊?”

聶雨琪一聽,氣得表情都快要不受控制了。

行,想逼死她是吧。

那就來個同歸于盡。

“好,那我現在就承認我的口誤,”聶雨琪一邊說着,一邊走近她,“但條件是,你也承認你那天退場的真正原因。”

陶醉聽到,目光陡然一凜。

如同千裏之堤毀于蟻穴,她感覺自己心中用四年夜以繼日的努力才積攢起來的底氣,正在一分分拆解,然後一分分松懈。

“陶醉,我敢承認自己的口誤,我敢承認是我冤枉了你,我敢承認是我讓你背了黑鍋。”

聶雨琪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問:

“可你,敢讓我承認嗎?”

-

陶醉在樓下站了不知道多久,才終于被一通電話鈴聲拉回思緒。

她拿出手機,機械地按下接通鍵,很快,那段傳來張徹焦急的嗓音:“你到哪兒了?怎麽還沒上來,就等你一個人了。”

“師哥,”她死死摳着手機,妄圖以此來穩定情緒,“我接下來的時間要準備考研複試,所以可能沒辦法錄制這個節目了,我就不過去了,不好意思啊。”

張徹不解:“今天就是個複面,真正的節目是三月下旬開始錄制,跟你考研複試時間不沖突啊。”

“我時間可能真的來不及,很抱歉,但仍謝謝你給我争取這個機會。”

“這樣吧,你現在先過來參加一下面試。你都不知道,這個機會是好不容易才給你争取到的,本來資方都要黑幕了,但導演和我都力挺你,我跟你說,你肯定沒問題,各方各面都是吊打,你先過來,我們先把這個名額定下,要是到時候實在不行,我再跟他們說說,讓他們遷就遷就你的時間,複試不也就是兩天的時間麽,我們等得起。”

陶醉聽了,澀然一笑:“哪有讓整個節目組遷就我這一個主持人的道理。”

張徹不死心:“這個你別管,陶醉……”

“師哥,我心意已定,這邊還有事,就先挂了。”

可是,剛挂了電話,手機就又響起。

這次的消息,來自枕風眠。

昨晚她問他為什麽還不睡。

他說他在等。

她又問他,在等什麽。

他沒回答。

而現在,她終于等來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估摸着她這時候應該已經到了面試現場,所以枕風眠特意在這個時候把答案告訴她,想予她無限力量。

陶醉一低眸,便看到手機熒幕中央,枕風眠發給了她一張圖片。

看清之後,眼眶的熱淚,是在一瞬間落下的。

無聲無息,卻來勢洶湧。

和“路雖遠行則将至,事雖難做則必成”一模一樣的宣紙上,寫着兩行字。

帶着男性氣質的淩厲筆鋒,力透紙背,矯若驚龍:

【我在等一個屬于你的時代,】

【并且我堅信,我能等來。】

我在等一個屬于你的時代。

“屬于你的時代。”

這話裏,不管是名詞還是形容詞,都嚣張到無可比拟。

不是屬于你的榮譽,不是屬于你的獎章,也不是屬于你的舞臺。

而是——

屬于你的時代。

他為她劃定的夢想界限,廣闊到無邊。

并且我堅信,我能等來。

“我堅信我能等來。”

他對她傾注的信任之塔,堅固到無痕。

陶醉看着熒幕上的這行字,眼淚像斷了線一樣,止不住地往下落。

一陣風吹過,她流淚的眼睛被刮得幹澀生疼。

她忽然想起,今早天氣預告發布了臺風預警。

面前道路寬闊,無數行人穿梭其中,有人歡聲笑語,有人孑然一身。

這偌大的人世間,總是這樣,半是歡喜半是愁。

她也如這芸芸衆生一樣,站在人來人往的風裏,将愛與恨雙修。

作者有話說:

我在等一個屬于你的時代。

并且我堅信,我能等來。

——枕風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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