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白楊少年
第36章 36 、白楊少年
“香水的名字叫陶醉?”她千算萬算, 都沒算到會是這個答案。
“嗯。”
“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字?”
“......”枕風眠聽着她這懵懂又好奇的語調,簡直是服了。
一個男人用她的名字來命名一道香水,能為什麽?
看她這樣不識趣, 他雙臂施力, 有些賭氣地把人往懷裏緊了緊,然後,無奈地沉沉嘆了口氣。
本想讓這件事就這麽過去, 但越想越覺得不甘心,實在是沒忍住,才沒好氣地來了句:“我閑的!”
陶醉察覺到他陡然一轉的語調,嬌嗔地責問:“你這麽兇幹嘛呀?”
枕風眠聽了, 又立刻認慫,柔下聲調, 重新給了她一次機會:“那你好好回答,我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字。”
她猜測着答:“我名字的寓意好?”
枕風眠:“......”
“你看, 我好好回答了,你又不理我, 也不告訴我對不對。”
“不能是我想你了麽。”他是真沒辦法了, 只好直白地說出了答案。
“啊?”陶醉一愣。
這......也行吧。
“枕風眠。”
“嗯。”
“你不會早就喜歡上我了吧?”
“嗯。”
“多早?”
“見你第一面的時候。”
陶醉一直以為, 他口中的第一面,是他們重逢後的第一面。
殊不知,他說的第一面, 是他們人生的第一面。
那時的她, 像個從天而降的小英雄,保護了他的大英雄。
然後, 用動聽嗓音, 護他一夜又一夜的好夢。
-
翌日早晨, 枕風眠先開車把她送到了機場,然後才回公司上班。
飛機落地南栖國際機場的時候已經是中午,陶醉先給枕風眠發過去一條消息,說自己已經平安抵達,然後又給陶亦鴻發了個消息,說自己下午有些事情要處理,晚上再回家。
從機場出來,她便直接打車去了姜素月家。
姜素月家正好在從機場到電視臺的路上,再加上她正好買了個尤克裏裏要送給姜穗歲,所以就想着拐過去一趟。
路上,陶醉看到消息,說朝大官網已經可以查詢研究生拟錄取的結果。
她雖然信心滿滿,但查詢的時候還是難免緊張,好在,最終的結果是好的。
她以筆試複試雙第一的成績成功被國際傳播白楊班錄取。
有種期待,終于如釋重負。
二十分鐘後,計程車在姜素月社區門口停下,陶醉拿好東西下車,往她家走去。
進了單元門,乘上電梯,到達十二樓,跟“叮”的到達提示音一同響起的,是奶聲奶氣的一句:“幹媽!”
陶醉垂眸,看到姜穗歲早已經在電梯門口等她了。
見狀,她立馬就笑開了,半蹲下來,張開雙臂把小朋友抱了起來。
“幹媽,”姜穗歲胖乎乎的小手摟着她的脖頸,有些委屈地說,“你好久都沒有來看我了,我還以為你不愛穗歲了呢。”
“怎麽會呢,幹媽忙着去考試了。”
“那幹媽考上了嗎?”
“嗯。”
“幹媽好棒!”
“好了,乖,”走到家門口,姜素月看着陶醉懷裏的姜穗歲,跟她說,“我們穗歲先去把自己沒畫完的那幅畫畫完,讓你幹媽先把午飯吃了,好不好?”
姜穗歲小朋友很乖,一聽陶醉還沒吃飯,便動作俐落地從她身上爬了下來:“好的,幹媽,你要好好吃飯哦。”
“我會的,”陶醉一邊說着,一邊把手裏的尤克裏裏遞給她,“喏,這是給你買的禮物。”
“謝謝幹媽~~~”說完,邁着小碎步往自己的房間裏跑去了。
飯桌上,姜素月拿起杯子跟陶醉碰了下,跟她道賀:“恭喜了,準研究生。”
說完,又覺得也沒什麽可恭喜的,畢竟,要是沒當初那檔子事,她現在早都研究生畢業了。
想到這兒,姜素月難免百感交集,看了她一眼,說:“有時候真不敢想,你這幾年怎麽過來的。”
陶醉聽了,不以為然地回:“誰都沒你不容易。”
姜素月挑眉看她:“我有你幫襯着,你呢?”
陶醉聽了,淡淡一笑。
多年過去,她的笑容裏終于有了一絲對自己的悅納:“我挺好的。”
“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
吃過午飯,陶醉便馬不停蹄地趕去了電視臺。
得知張徹正在演播廳準備下午的直播,她便直接去了後臺。
到了現場,看到舞臺中央的大熒幕,陶醉才知道,原來今天的直播,竟然就是當初她面試的那個傳統文化節目,《詩中錦繡》。
她看了眼,平靜地收回目光,往導播室走去。
卻不曾想,就這幾步路的功夫,後臺走廊的一段對話,不偏不倚地傳入她的耳畔。
“這可是現場直播,招商企業都來了,你這會兒撂挑子不幹?”
“你也知道是現場直播,那你們為什麽連提詞器這麽重要的東西都不準備好?”
“提詞器這事确實是我們的失誤,現在已經緊急在修了,不過,脫稿主持不是主持人的必備素質嗎?”執行導演像熱鍋上的螞蟻,看着面前的聶雨琪,急得團團轉,“再說,你不上你讓我怎麽辦,專業性這麽強的稿子,你現在讓我去哪兒拉一個主持人來替你。”
這次的主持稿涉及大量的古詩詞,以及黨的新政策,再有知識儲備再有經驗的主持人,也需要一定的準備時間。
而直播,迫在眉睫。
“我來。”
僵局之下,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平靜卻有力量。
執行導演聞聲回眸,看着眼前這個素面朝天的美女,凝眸問:“你是......?”
陶醉:“我是這個節目面試時的第一名,她是黑幕上的。”
她語氣平淡地,扔出一枚重磅炸.彈。
聶雨琪臉色瞬間挂不住了,惡狠狠地瞪着她。
陶醉目光卻無任何怯意。
她這是擺明了,要跟她明火執仗的對戰。
執行導演看着面前這個陌生面孔,覺得她是在開玩笑:“你哪位啊?這可是現場直播,要是搞砸了那就是直播事故,我都沒辦法跟上面交待,還有,下面坐的都是招商企業代表,要是搞砸招商......”
陶醉聽着他列舉的種種,沒有說話。
她不是對自己不自信,而是她不想讓別人平白無故因她承擔風險。
僵局之下,又一道聲音響起:“她要是搞砸,沒招商成功的錢,我來出。”
這當然是句玩笑話。
但他說這句話時的信任與篤定,卻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張徹走到她面前,把手中剛列印出來的一遝新的主持稿遞給她,什麽也沒多講,只說了句:“去準備吧。”
陶醉點點頭:“嗯。”
然後,她就被工作人員帶到了五號化妝間。
說來也是巧,她當時試音的那個話筒,也是五號。
直播将在一個半小時後開始,而她現在連妝都沒畫,于是,只能在化妝的時間背誦主持稿。
本來時間就夠緊張,偏偏中途又來了個新任務,導播拿來整整兩頁A4紙,說:“這是□□新出臺的有關傳統文化保護的方針政策,等會兒需要一字不落地說出來,記住,可千萬不能說錯。”
陶醉看了眼,淡定應下:“知道了。”
這樣的強度,跟她平常對自己的“自虐”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一個小時後,她化好妝換好禮服,拿着話筒走到了現場。
時隔多年,這是她第一次站在座無虛席的舞臺中間。
不是彩排,不是錄音室,也不是面試場。
而是實打實的現場直播。
現場直播,對任何一個主持人來說,都是一個考驗。
考驗你是不是真金。
你的局促、失誤、手足無措,全部都會被即時轉播出去。
當然,你的高光、專業、臨危不亂,亦會得到即時彰顯。
還有半個小時,直播就要開始,陶醉看着臺下烏泱泱的觀衆,不受控制地,心口猛然一悸。
原來,她還是低估了慣性的力量。
她站在那裏,看着臺下,只覺那晚的噩夢,就這樣卷土重來。
夢裏的怪獸,燃燒着熊熊火焰,張牙舞爪地朝她湧來。
似要把她拉入那場火海,讓她再無力呼喊。
她眼睛緊緊一閉,腳步也下意識往後一退。
這一刻,她不可避免地,想要退縮。
可心底有個強烈的聲音在叫她。
像極了四年前的那個冬夜,她站在醫院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紛揚的落雪,不知為何,莫名想縱身一躍。
但她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她,叫着她的名字,叫她一定要抵達春天。
如今,這個聲音再次于耳畔響起。
窸窸窣窣的,聽不真切。
可還是讓她鼓起勇氣,睜開了眼睛。
因她垂着眸,于是,最先映入她眼簾的,是她手中的話筒。
——這枚他送的、镌刻着她名字的話筒。
就是這一眼,讓她覺得,那片火海之上的天空,忽然開始落雨。
和昨晚京溪的那場雨一起,在她心間,下得淅淅瀝瀝。
這片大雨裏,有太多雨滴。
是陶亦鴻的那句:“留在港口的小船最安全,但親愛的,這不是造船的目的。”
是張徹的那句:“你可是主持人裏挑主持人的專業第一。”
是李申川的那句:“悟已往之不谏,知來者之可追。”
是枕與闊的那句:“你就大膽與命運對望,看誰先投降。”
是枕風眠的那句:“我在等一個屬于你的時代,并且我堅信,我能等來。”
亦是她誤解了他原意的那句:
[你已亭亭,無憂亦無懼。]
之前她一直以為,“無”的意思是“沒有”。
現在她才意識到,“無”的意思是“無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