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說什麽好久不見。

明明才不過一周而已。

舒橋的後背抵在門板上, 另一側傳來的聲嚣愈發清晰。

更清晰的是面前人的呼吸。

和她還沒平穩,就再起漣漪的心跳。

舒橋明明在腹诽他說的話,開口的時候聲音卻小得幾乎聽不清:“……哦, 好久不見。”

“你也覺得久嗎?”他倏而笑了起來。

舒橋語塞,下意識擡眼看他。

久不久的……

競賽班裏, 她的所有空閑時間都被塞得滿滿的, 幾乎快要達成7x24小時連軸轉成就, 早上洗臉的時候還發現自己拖了點兒久違的黑眼圈。

仔細想想, 因為提前自學了不少大學的內容, 目前高中的許多知識對她來說都是溫故而知新,所以很久都沒有這麽用功過了。

這樣的情況下,要說分出心去想商時舟, 那确實是沒有的。

但也并非完全沒有。

比如在看微信的時候,會看到兩人的聊天記錄停留在自己最後的問句上,再無音訊時, 會順勢想想他現在在做什麽。

是不是正在那些喧嚣聲裏, 眼神平靜卻銳利地握着方向盤,漂移過一個又一個的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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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以及。

雖說商時舟沒有直接聯系過她,但那間餐廳卻會隔三差五送點兒外賣來投喂她。

挺好吃。

就是明明蔡玥玥都走了,她吃的時候還是會情不自禁地去商時舟那間。

好像這樣就不必那麽心虛。

她不知道, 自己這樣雙頰緋紅, 眼中又帶着明顯逃避游歷和羞赧之意的時候, 滿身的荊棘都被卸下, 看上去就像是林間靈動的小鹿。

讓人想要摸一摸毛茸茸的頭頂。

這種時候, 答案都變得不重要。

她的表情已經足夠說明。

商時舟這麽想了, 也這麽做了。

溫熱覆蓋在頭頂,再順着她的長發向下, 然後将她随手綁住頭發的皮筋撸了下來。

長發披散。

舒橋從剛才帶了點心虛的游移思緒中被喚醒,低呼一聲,瞪他:“你幹什麽呀!”

她的聲音本來就甜軟。

這時的語氣,比起指責,更像是嗔怪。

剛才在聚光燈下,距離那麽遠,還看不太清。

現在他這樣站在自己面前,她仔細看他,才能看到他眉眼間極淡的倦色。

但他眉眼本就深邃,這樣的倦色非但沒有讓他看起來疲憊,反而顯得他整個人更加冷淡,還帶了點兒生人勿進的倨傲。

想來也是這樣,他才能這麽快就從人群裏脫身。

但現在,這樣一身疏離的人,就這樣蠻不講理地堵着她。

兩種矛盾的氣質同時出現在他身上,就像是某種原則被生硬地打破,惹人心動。

商時舟将那截皮筋随意圈在了自己手腕上,擡指挑開她頰側的一縷,在指間圈了一周。

“剛才說得也不是很對。”他倏而低沉開口:“這樣也喜歡。”

舒橋眼神閃爍,別過臉,試圖轉移話題:“你那邊……怎麽樣了?”

上次說還有十八天。

現在算算,也就還有不到十天了。

商時舟開口卻順着剛才的話往下說:“有想我嗎?”

舒橋:“柯易怎麽樣?出院了嗎?能按時去比賽嗎?”

商時舟似笑非笑看她片刻:“我都站在這兒了,你還要當着我的面去關心別人?”

舒橋順口:“我關心別人還不是為了關心……”

你。

最後那個字還沒說出來,她又看到了商時舟帶了點兒促狹的眼神。

頓時住嘴。

好險,差點讓他套話得逞了!

商時舟笑出聲來,順勢還擡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承認就這麽難?”

他說得含糊,正好方便舒橋裝傻:“承認什麽?”

商時舟還是那樣一臉輕松的笑意,讓開了點兒路,就這麽松散地靠在牆上:“不怎麽樣,院倒是出了,但醫囑有一條是禁止運動,尤其是劇烈運動。”

舒橋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回答她之前那個問題。

拉力賽這事兒,別說劇烈運動了,簡直可以算得上是極限運動。

雖說領航員全程是坐在副駕駛的,看似沒有什麽真正的體力活動,但光是在這樣行駛速度的車上坐着,本身就已經是一件極其消耗體力的事情了。

“那怎麽辦?有備用的領航員嗎?”舒橋擰眉:“現在換領航員還來得及嗎?”

“不怎麽辦。”商時舟滿不在乎地挑挑眉:“我一個人也能開。”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

如果不是別無所選,沒有賽車手會選擇一個人。

舒橋也在心底暗罵了柯易幾句。

平時胡鬧也就算了,這種時候,做了手術,怎麽還不安分一點。

她還想再說什麽,短暫的休息時間卻已經過去,電子鈴音響起,是競賽班要繼續開始課程了。

商時舟沖她揚揚下巴:“快去吧,別遲到了。我就是來看看你,也該走了。”

舒橋“哦”了一聲,走了兩步,突然頓住。

她心底有某種蓬勃的沖動。

是某種壓過了她過去所有循規蹈矩,墨守成規的人生,破土而出便瘋狂生長的沖動。

所以她停了片刻,然後在商時舟帶了點兒疑問的目光裏轉身。

“你看我怎麽樣?”

*

商時舟沒想到舒橋是認真的。

沒了領航員,有時無法應對突發情況,他便要做到自己對路況更加熟悉,降低一切意外的可能性。所以這幾天練車都練得很瘋,如果不是提前答應了劉老師,還白蹭了一間房,當然最重要的是想來看看舒橋……他可能連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

競賽班已經上得七七八八,商時舟走了的這一天下午就是結業測試。

總共就一百多個學生,老師的數量更是不少,三個小時的考試結束以後,大家稍微休息了二十來分鐘,分數就已經出來了。

雖說沒專門排序,但分數都是當衆公布的,以競賽班這群學生的腦子,聽一遍就能知道自己的名次,以及前十名到底是誰。

之前那個明嘲暗諷過舒橋的李巍然這次考得不錯,算下來大致能排在四十多名的位置,如果能在真正的競賽考試中保持穩定發揮的話,這一年的保送肯定是沒什麽問題的。

然後他就稍微側了側頭,過來等着聽舒橋的成績。

雖說這幾天,舒橋學習的勁兒他也不是沒看到,但能進競賽班的學生,哪個不是鉚足了勁兒在努力。

在這種地方,努力根本連敲門磚都算不上。

他倒要看看,這個占了他好兄弟名額的人能考幾分。

這麽想,他也就嗤笑了一聲:“這次的卷子難度還挺高的,也不知道有的人能不能做出來。畢竟競賽這個東西啊,也不是天天埋頭刷卷子,靠聰明就可以的。”

臺上老師恰好報到舒橋的名字。

念出了分數。

然後李巍然就聽見,舒橋的成績每一科都比他高。

還不是高了三分五分的那種高。

是引起了一小陣嘩然,惹得其他學校的同學都帶着點兒驚呼,向着北江一中這邊看過來的那種高。

舒橋起身去拿卷子,身後跟着一片議論。

“目前聽到的所有成績裏這是最高的了吧?”

“起碼我是低了十六分,你呢?”

“我是我們學校第一了,低了九分。嘶,之前不是聽說,她不是搞競賽,純屬被塞進來保高考成績的?結果考這麽高?騙誰呢?”

“誰知道是不是北江一中想要一鳴驚人的話術啊,瞧,這不是效果達到了嗎?”

傳播舒橋是無用廢物插班生的主力李巍然:“……”

之前有聽說過14屆有個學長,就前面來做了個分享會的那個人,是這種來蹭課,結果在競賽方面分外有天賦,分分鐘秒殺其他人的大神。

怎麽轉眼他也能遇見這種天才型學霸啊!

舒橋沒空理會李巍然複雜的心理和眼神。

到底是第一還是第二,對她來說都不重要。卷面的分數和答題情況已經達到了她的預期值,這就已經足夠了。

她拍了個成績發去給路程交差,連考後的講卷子都沒聽,就去收拾了東西,把房卡交還給了劉老師。

劉老師一開始還和李巍然是一個态度。

萬萬沒想到舒橋考了個這麽高的成績,着實讓他這個北江一中的帶隊老師好好兒長了把臉。

這會見到舒橋,劉老師的每一寸皺紋都是舒展的:“舒同學表現的真是不錯,下學期考慮和我們一起去參加一下競賽嗎?雖然可能會辛苦一點,但多條路也不是壞事。”

舒橋想了想,沒拒絕:“也行。”

劉老師滿意極了,當然也不會計較她的早退,轉手就去落實她的報名事項了。

舒橋來的時候就帶了一個包,走的時候自然不會更多。

她沒回學校。

而是直接提着包上了去梨臺山的車。

她查過了。

領航員不需要駕照,只要賽前一周通過車隊向汽聯申請培訓,通過就可以拿到領航執照。

時間剛剛好。

只要商時舟同意推薦她,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她沒有給商時舟發信息,而是直接站在了她和商時舟初遇那兒的路邊。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随着一陣比舒橋之前聽過的所有轟鳴都更爆裂的聲音,遠處有塵埃如瀑般揚起。

然後是一聲再熟悉不過的急剎。

片刻後,駕駛席的門被打開。

這是舒橋第一次見到商時舟穿賽車服的樣子。

他擡手将頭盔摘下,額發如初見般微濕,陽光散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輪廓。

後來,回憶這一幕的時候,舒橋記得的,是站在陽光下帶着錯愕神色的他。

而商時舟卻說,她站在那兒,長發被風揚起,甚至遮住了半張臉,他也記得這一天的陽光大盛,但她笑起來的時候,他的眼裏就再也容不下所有其他。

舒橋擡手,将長發綁成一個高高的馬尾。

之前她問他,看她怎麽樣的時候,他明明聽懂了她的意思,卻還是沒什麽正形地笑了起來,說:“你是說做我女朋友這件事兒嗎?”

她當時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走了。

但現在,她迎上他帶了真正訝異的目光:“我問柯易要了路書。”

然後深吸一口氣,繼續說:“要試試嗎?”

要試試我來做你的領航員。

和你的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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