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商時舟盯了舒橋好一會兒。

被氣笑了。

但他笑也笑得慢條斯理, 落在舒橋眼裏簡直就是敲詐勒索實錘,簡直像是資本家在思忖要怎麽緩緩掏出他四十米的大刀霍霍向牛羊。

“既然你這麽說了。”商時舟的手指曲起,在表帶上暗示般點了點:“不過分吧?”

哦, 換表帶啊。

讓前女友給自己換一條以前禮物上的配件這種事情……

舒橋誠實道:“那還是挺過分的。”

“那就好。”商時舟颔首,一點也沒有被舒橋的誠實冒犯到, 依然一派閑适模樣:“過分就對了。記住這種過分的感覺, 這就是來自資本家的醜惡嘴臉。”

舒橋:“。”

舒橋:“?”

商時舟起身, 走到門口拉開門, 下巴向外輕輕一點:“現在, 萬惡的資本家想問你……”

舒橋警惕:“??”

她猛地坐直身體,又微微睜大眼睛的樣子,像極了炸毛的小貓咪。

尤其她方才起床起得猛, 頭發還沒捋順,此刻頭頂還有幾根耷拉的呆毛。

商時舟興致勃勃注視她這番模樣片刻,在舒橋徹底跳腳之前, 慢悠悠開口:“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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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的香氣有些延遲地飄了進來, 飯廳的桌上熱氣騰騰,舒橋的肚子飛快地響了起來。

聲音又大又密。

舒橋:“……”

好你個肚子,關鍵時候,像個老六。

她一秒放棄了拿喬的想法, 從善如流默默起身:“哦。”

商時舟忍不住再逗她一句:“我以為你會想要誓死不從?”

人為什麽要和飯過不去。

舒橋腹诽, 表面卻道:“我以為這是資本家的要求?”

商時舟輕輕佻眉, 順着她的話笑了起來:“沒錯, 這是資本家的要求。”

資本家過分糖衣炮彈。

滿桌子的菜完全吻合她的中國胃, 舒橋的胃口其實最近一直很不好, 一方面是各種事情紛呈而至,太過忙亂, 另一方面,則是雖然在德國這麽久了,卻還是沒有太習慣這裏的餐飲。

資本家還為她拉開椅子,點了香氛蠟燭,端茶倒水,末了還開了瓶酒。

一瓶抵得上她一年房租的那種。

然而和酒精過敏的她并沒有什麽關系。

她很快就看到商時舟撈起一瓶有機蘋果汁,倒進了她面前的紅酒杯裏。

香氛燭火是晚香玉的味道,很淡,像這個冷冽卻并不寡淡的夜。

“To my new roommate.”商時舟搖晃酒杯,如是說道。

燭火裏,他灰藍的眸色更深,看舒橋的目光好似也更直白,像是搖晃而不可測的深淵。

舒橋擡眉看他片刻,與他碰杯出一聲清脆,淺抿一口,失笑:“商時舟,你知道嗎,你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很像sugar daddy。”

這不是什麽好詞。

商時舟并不生氣,只是有些驚訝地低頭看自己一眼。

西褲,解了兩顆扣子的綢藍襯衣,全套都是在英國倫敦的Savile Row定制的,每件的手工耗時都超過了100個小時。

腕間是那塊舊表。

藍寶石表面折射出燭光和對面少女的臉。

“我的年齡,說sugar daddy是不是太早了點。”商時舟笑一聲,晃了晃酒杯,一飲而盡,向後一靠,手肘曲起,搭在旁邊的椅背上,露出一截腕骨來。

舒橋直覺這個話題有些危險,但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向這種危險滑落。

“也是。”她垂眸,掩去眼中情緒:“最多是sugar brother。”

許是酒精的作用。

也或許是燭光下的男人便是沉默坐在那裏,氣場也太強。

——不同于四年前的夏夜與冬日,也不同于那些在拉力賽車中帶着沉悶頭盔,手持方向盤的桀骜時刻。

舒橋同時修國際關系與商科兩門專業,手機上安了七八個時事新聞APP,每天彈窗出來的新聞都要一條條掃過。

又怎麽會不知道,現在的商時舟,是財經頭版時常提及的那間集團公司的實權CEO。

一聲杯底與桌面接觸的聲音響起。

“是嗎?”對年青年男人的聲音帶着笑,也帶着點兒挑釁般的散漫與危險:“那你要吃糖嗎?”

舒橋垂眼,明明有筷子,卻還是将自己面前的那塊糖醋小排用刀叉大卸八塊,刀與盤子碰撞出了一些清脆動靜。

然後,她才用叉子叉起一小塊,斯文舉起,不怎麽斯文地咬下:“這不是已經在吃了嗎?”

商時舟沉沉看她片刻,倏而起身,再俯身壓低過來,一只微冷的手扣住了她的後頸,将她近乎粗魯地帶向了自己。

然後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這才是吃糖。”

這一頓飯就此變了性質。

很難說是在吃飯,還是在被吃。

舒橋甚至有那麽一個瞬間,慶幸自己最近飲食不規律,多少不複當初,有些小鳥胃的傾向。

才能只吃了這麽幾口,就被這樣翻來覆去地折騰而不會太餓。

夜色深深,窗簾沒拉,落地窗外,博登湖的夜色一覽無餘。

舒橋眼中倒映出湖色,倒映出水光,又倒映出兩人落在玻璃上影影綽綽的影子。

“怎麽想到多讀一門商科?”俯身在她頸側時,他突然啞聲問道。

知道這件事沒什麽意外的。

她剛才那門論文的指向性已經足夠明顯。

舒橋還沒想好要怎麽回答,商時舟動作有點重,多少弄疼了她,惹得她咬唇低呼一聲。

于是他俯下身來,在她耳邊帶笑道:“是哪個商科?”

“商時舟的商嗎?”

*

商時舟這個王八蛋。

第二天早上翻找衣服的舒橋在心底再次暗罵。

憑什麽她昏昏沉沉渾身仿佛散了架,而一覺醒來他卻發了微信告訴她,他早上五點半就已經乘車去蘇黎世了。

一副精神抖擻意猶未盡的樣子。

時間已經不允許她多挑選,但到底是新學期第一天,舒橋還是想盡可能看起來體面一些。

起碼……起碼遮一下黑眼圈。

舒橋沒想要自己開車,她打算叫輛出租車。

等到終于壓在不得不出發的時間,舒橋邊撥電話喊出租車,邊打開門的時候,一身筆挺西裝的青年禮貌地站在電梯口的位置,向她展顏一笑:“舒小姐,我是商總的秘書,叫我小李就可以。商總要我負責接送您上下學。”

甚至電梯都已經按好了。

舒橋沒矯情,沖他颔首,一并進了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

然後看到了一輛……通體皆粉的勞斯萊斯庫裏南。

連輪毂都是粉色。

她愣神的功夫,那輛粉色勞斯萊斯的車門已經被李秘書戴手套的手打開:“時間稍緊,車速會稍快一些,還請舒小姐諒解。”

又在舒橋擰眉上車的同時,用恰到好處的聲音道:“是這兩天才完成粉色改色的,舒小姐如果不喜歡這種粉色,色板在您手邊放了一份,請直接告訴我喜歡的色號就可以了,為您新定制的那一輛還沒下生産線。”

舒橋心底罵商時舟的聲音停頓了短暫的幾秒。

別人都是選口紅色號,她,選勞斯萊斯外觀的色號。

這個sugar brother多少有點稱職過度,入戲太深。

選是不可能選的,舒橋對粉紅色的勞斯萊斯沒有太大的興趣,雖然感謝商時舟五點半出門之餘,還為她也安排了上學的用車。

但事情一碼歸一碼,她總不可能真的做商時舟的金絲雀。

他們只是舍友關系而已。

……嗯,交流稍微深入一點的那種。

她看了眼色板,目光在嵯峨綠上停了片刻,就扔去了一邊。

從博登湖畔去往康斯坦茨大學,要穿過一段長長的山林,李秘書開得快且穩,舒橋得以将自己有些倉促的妝容重新補了補。

李秘書停車再為她打開車門的時候,距離第一節課,還有足足十分鐘。

舒橋松了口氣,下車後正要向李秘書道謝,一道帶着誇張惡意的聲音卻已經從不遠處響了起來。

“啧,舒橋,你可以啊,怎麽,這才幾天,又換了個金主?還換了輛車?”陳樂意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路邊,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向剛剛下車的舒橋:“這就是你拒絕我的原因嗎?原來備胎竟然這麽多?”

他身邊還有幾名別的留學生朋友,臉色都帶着些微妙的古怪,上下打量着舒橋身邊的那輛勞斯萊斯,再将目光落在了李秘書身上。

平心而論,李秘書不到三十,身高一米八幾,又是一身得體西裝,面容俊秀,帶着黑框眼鏡,能做商時舟的秘書,無論放在哪裏,都算得上是鑽石王老五。

舒橋對陳樂意這種風言風語冷嘲熱諷早就免疫了,她對李秘書歉意一笑,正要無視,李秘書卻已經冷冰冰看了一眼陳樂意,然後開始解西裝扣子。

舒橋:“???”

好好說話,怎麽突然脫衣服?!

舒橋一臉震驚地看着李秘書脫了西裝外套,疊整齊,放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然後松了松領帶,再解開襯衣袖子,随便挽起,露出了穿着西裝根本看不出來的發達肌肉。

李秘書沖着目瞪口呆的舒橋禮貌一笑,微微鞠躬:“讓舒小姐見笑了。”

旋即提步,走到陳樂意面前。

陳樂意也沒料到事情的發展會是這樣,被李秘書氣勢所逼,下意識後退半步:“你……你想幹什麽?我會報警的!”

李秘書從口袋裏取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文質彬彬開口:“上面有我律師的聯系方式,一切後續事宜請與他聯系。而現在,你要為你的臭嘴和诽謗付出一些代價。”

然後,舒橋就看到李秘書提起拳頭。

再然後,陳樂意捂着臉,倒退三步,整個人癱軟在地,變成了一個可笑的豬頭。

這一系列動作太過行雲流水,導致李秘書重新整理好襯衣,正了領帶,再穿好西裝外套的時候,舒橋都還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舒橋震撼道:“……所以現在要當秘書,已經這麽卷了嗎?”

李秘書謙虛一笑:“商總身邊人才濟濟,我不過是其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員罷了。我就在停車場這邊等舒小姐下課,祝您度過愉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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