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被震撼……或者說震懾到的, 顯然不止舒橋一個人。
李秘書最後的那句話也算是願望成真,舒橋的這一天過得……不能說不愉快。
準确描述的話,應當說, 過分愉快。
托李秘書的福。
或者更确切地說,是托商時舟的福, 舒橋也算是一戰成名。
連她課後去找導師的時候, 都被揶揄打趣了兩句。
“舒, 連我都聽說你今日來學校時的轟動了。”史泰格教授挑眉, 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窗外——好巧不巧, 他窗戶正對的視角裏,恰能看到那抹無敵紮眼漂亮的粉色勞斯萊斯色彩。
舒橋意味他要再說什麽,史泰格教授卻将眼鏡摘了下來, 放在了桌子上,然後重新看向她:“舒,下次遇見這種事——我是指陳的這件事, 也可以來找我。”
他邊說, 邊将素來一絲不茍的襯衣長袖袖口解開了些許,露出了肌肉線條誇張的手臂。
舒橋萬萬沒想到,素來不茍言笑嚴肅內斂的教授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愣了片刻, 忍不住笑開:“謝謝您。”
史泰格教授湛藍的雙眼裏也帶了笑意:“還有一件事。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外出實習的機會嗎?”
舒橋猛地坐直, 眼睛驟而亮了起來。
史泰格教授遞給她一份項目書, 言簡意赅:“波恩, 漢堡, 柏林。為期兩個月。實習報告抵八個學分。我想沒有比這個更适合你的項目了。”
舒橋越看項目內容, 眼睛越亮。
确實如同史泰格教授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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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修國際關系,如今又讀了商科, 正适合去接洽中德之間的一些貿易往來事項。
只是這項目的份量顯然遠不止實習這麽簡單,和這種份量的跨國企業們進行接洽,所能獲得的何止是經驗,更重要的還有許多人脈關系,這是在為她的未來打基礎。
更何況,單看她工作的負責內容,幾乎算得上是把整個工作的大頭都壓在了她身上。
史泰格教授等她看完,才笑了笑,問道:“可以嗎?”
舒橋深吸一口氣,将那份項目書鄭重放在了胸前,眼中帶了感激之情,認真颔首:“我會竭盡全力。”
史泰格教授點點頭,當着舒橋的面将她寫進了回信的郵件之中,又問了一句:“今天下午就要出發,你時間方面沒問題嗎?”
舒橋下意識側頭去看了一眼窗外。
那抹粉色倒映入她的眼底,舒橋慢慢眨眼,然後移開視線,笑了起來:“沒問題。”
*
在康斯坦茨多停留了幾天的結果,就是商時舟這一趟回到蘇黎世後,忙到一天嗑五杯咖啡,連吃飯的時間都在看合同。
賈斯汀中途來找過他好幾次,結果在辦公室坐了一下午,都沒能排上見商時舟的隊,好容易挨到晚上的飯點,商時舟起身的同時,竟是拿上了車鑰匙。
賈斯汀急急追了兩步上去:“商,你去哪裏?”
商時舟的眉間有一抹疲色:“有什麽事嗎?”
“怎麽沒事不能來找你?”賈斯汀順口一句,才說了一半,看到商時舟拔腿要走,連忙重新追了上去:“有事有事真的有事!我要去一趟波恩,商會有幾位泰鬥想要托我問問你這邊有沒有可能也出席……”
“沒空。”商時舟說得言簡意赅,“你不知道我要去哪裏嗎?”
賈斯汀一頓,露出一副聞見了戀愛狗惡臭的表情:“不是吧你?連軸轉三天了,都不休息一下就又要趕路的嗎?”
商時舟眉毛都沒動一下,只留給了賈斯汀一個背影。
賈斯汀在商時舟背後露出了不加掩飾的嫌棄表情。
嫌棄之後又難耐眼神中的羨慕,低頭翻了翻手機列表,良久,嘆了口氣:“算了,工作,工作。工作讓我快樂,工作讓我充實,工作讓我……”
說不下去了,再說要哭了。
這邊賈斯汀強作鎮定,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繼續奔赴工作之路。
那邊商時舟揉了揉眉心,到底還是把方向盤交給了司機。
在後座假寐了片刻,三天來第一次合眼的商時舟又重新睜開了眼。
“先到曼頓莊園。”商時舟道。
瑞士邊境幽深森林中,占地面積極廣的私人莊園緩緩開啓,所有在這裏等着主人一年也未必有一次光臨的仆從們紛紛忙碌起來。
然後他們就發現,商時舟來了以後,僅僅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整個過程沒超過一小時,那輛通體沉黑的車子就又悄無聲息如幽靈般重新駛出了莊園。
管家看着車尾消失,忍不住高高挑起眉毛,深吸一口氣,喃喃自語一聲:“這是春天要到了嗎?”
沉黑的賓利行走在尚未破曉的秋日黃昏,暮色緩緩壓下,秋意漸濃,顯然距離管家口中的春天還極遠。
司機兢兢業業地握着方向盤,目不斜視,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商時舟去了曼頓莊園的這一趟回來,換了一身定制西服,又在袖口領口花了多少小心思,車裏的烏木沉香又厚重了多少。
等終于駛入德國邊境線,再停在公寓樓下的時候,司機目送商時舟進入電梯的時候,到底還是擡眼看向了電梯門上變幻的數字。
心中再冒出一個念頭。
所以少爺為什麽放着明明也沒多遠的莊園不住,即便不去曼頓莊園,康斯坦茨也還有另外一幢極精巧漂亮的湖景別墅,卻非要在這裏呢?
商時舟邁出電梯門的時候,五官已經柔和了下來,與此前在其他人面前眉目冷峻倨傲的模樣截然不同。
他甚至在心裏模拟了一番,舒橋見到他時會是什麽表情。
然後才邁步,按上指紋鎖,打開房門。
是滿滿一屋子盛放的紫羅蘭花葉。
彼時這些花朵乘坐專機,每周都跨越整個歐羅巴飛往北江,只為堆滿一間能博舒橋一笑的房間,再看她拿着水壺在其中忙忙碌碌的澆水。
往事如夢,商時舟在玄關站了片刻,只覺得恍若回到了那一年的盛夏。
他再次調整表情,向前幾步,想要露出一個微笑,看到的卻是後知後覺才發現的,一片空寂。
舒橋房間的燈沒有亮起。
那間房門甚至也沒有上鎖,在他敲門再推開的時候,內裏并不多麽整潔,像是房間的主人只是短暫離開去吃個夜宵,很快就會回來。
但書桌上已經落了一點薄灰。
——來清掃的保潔早就被告知,不要推開那扇門,為門後的主人保留應有的隐私。
商時舟臉上的所有表情微微凝固。
他眼神漸沉,掏出手機,發覺自己和舒橋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幾天前。
他并不覺得舒橋這是打算搬離這裏而未告知他,舒橋不是那種性格的人。
但很顯然,這樣的短期離開,舒橋也沒有任何想要和他分享的意思。
商時舟的手指幾次放在了對話框,卻又移開。
在商場上獨當一面叱吒風雲的小商總,在這一刻,竟然詞窮,且因心中難言的一絲情怯,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再改,末了,還是讓對話框回歸了空白。
紫羅蘭花葉盛放,三日沒怎麽合眼,卻依然精心打扮的男人站在空蕩卻馥郁的房間裏,目光掃過四周,突地低笑了一聲。
是自嘲。
自嘲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以及自作自受。
她只是把他當舍友。
越界,暧昧不清,但依然只是舍友。
甚至還不如她玩笑的sugar brother。
即使重逢,即使臉紅,即使有那些夜色下對視的糾纏和啞聲的情話。
她也早已不是那個會坐在他的副駕駛,為他清晰穩定地指明前路,會在燭火中對他說生日快樂,還會和他一樣,在榮譽牆上寫下廣告位招租的那個她了。
更不會坐在這樣盛放的紫羅蘭中,擡眸看他,對他嫣然一笑,再說一聲,好久不見。
他終于後知後覺且清晰無比地認識到。
他們之間,終究隔了四年的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