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第24章 24

比賽期間柏淵沒讓大家看微博,但這群崽子們還是在休息的時候登小號去超話和論壇走了一圈。

其實被罵這種事倒是意料之中,誰也沒有多說什麽,柏淵坐在沙發邊,看一眼圍着自己的幾個人,輕輕說道:“是我沒帶好你們。”

“現在本來也不是糾結誰對誰錯的時候,陣容是能打的,”一直都在當低調背景板的羅銳聞聲開口,“要較真起來,每個人都能單拎出來被批鬥一遍,那這樣也就沒意義了。我們未來還有比賽要打,哪怕只是今年的最後一場,哪怕以後的大半年都是空窗期。”

柏淵咂咂嘴,看向他,眼睛又紅起來。

他是覺得很對不起羅銳的,畢竟當時羅銳選擇跟FM簽約,也有他忽悠的功勞。

季清把所有人都拉開:“在這裏消極沒意思,不就是卡位賽嗎,打!就是死在賽場上咱們也必須進季後賽!”

羅銳噗地一笑:“說什麽呢。”

還死賽場上。

柏淵站起來,兩手拍了拍,又恢複到之前嬉皮笑臉的狀态:“行了啊,都別鬧情緒,再磨合磨合,卡位賽咱們再戰,咱們就把它當作人生中最後一場比賽,認認真真打,哪怕是輸了,也要輸得坦蕩。”

FM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個個都是大心髒,流水的比賽,鐵打的隊員。

然後他們所有人把手放在一起,往下用力一壓:“輸也要輸得坦蕩!”

他們相視一笑,好像不再被失敗的囹圄桎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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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之後,柏淵找酒店要了點吃的,分到大家手上的時候,季清說自己先回房間,柏淵就準了,問的時候季清沒說具體原因,柏淵以為他心情不好,也就沒有多想。

結果半夜時分,季清的手發作過一次,羅銳跟他的房間就隔了一堵牆,出來抽煙的時候看見房間還亮着燈,心裏覺得不對勁,敲兩下門,季清沒應,他就自己推門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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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不說季清心大到連門都沒關好,地上衣服有點淩亂,像是人急匆匆地進去休息,什麽也沒顧上。

“季清,季清,”羅銳低低地叫兩聲,掀開被子摸到那人背上一片濕黏黏的汗,背心緊緊貼着肌肉,“季清你大爺!”

被罵的人沒醒,脊背不知是冷還是疼,一直發抖。

空調開得不低,不至于凍到。

羅銳想着,伸手去探季清額頭,摸了滿手的汗。

他借着床頭燈觀察季清臉色,覺得不對勁,又去碰季清受傷的那只手,誰知道自己只是随便捏了兩下,床上蜷着的人就猛地一個激靈,在濃濃的睡意裏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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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淵!教練!開門,他丫的季清出事了!”大半夜,羅銳一腳踹開教練的房門。

柏淵被驚醒,光着膀子問他怎麽了。

羅銳神色緩和下來:“是季清。”

柏淵立刻懂了他的意思,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撿起地上充電的手機拔腿沖下樓,轉而想起什麽似地又趕忙回來踩上鞋子把衛衣穿好,三兩下蹿進樓下停車場開車,囑咐羅銳叫醒小胖一起把季清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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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折騰季清倒是醒了,在醫院急診坐着,醫生安排的檢查很多,一項一項做完花了不少時間,等所有檢驗報告出來之後,季清自己沒什麽感覺,柏淵倒是這一天下來受的打擊太多,又是輸比賽又是被網暴又是半夜開車帶隊員去醫院,跟個連軸轉的陀螺一樣找不到方向,這會兒慢慢放松下來,直接癱在急診室的椅子上,半擡着頭,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眼淚一滴一滴無聲地滑落下來。

“腱鞘炎、軟組織挫傷、腰肌勞損、肩周炎,”醫生很年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季清,“脊柱有點彎哈,你再不矯正小心以後脊柱側彎,疼死你。哎不是我說大兄弟你擱這兒疊buff呢?”

季清不好意思地笑笑。

醫生掰着他的手晃了晃,又問:“平時久坐嗎。”

“嗯。”

“坐着疼不疼?”醫生又問。

季清下意識往柏淵的方向看了一眼。

柏淵身旁站着羅銳,羅銳臉上沒什麽太大的表情,只是抿着唇,眸子裏帶了些莫名的低沉情緒。

柏淵嗤一聲:“問你疼不疼,你看我有用?”

季清這才跟醫生說了實話:“坐久了會有點難受,我一直覺得忍忍就過了。”

“你平時幹什麽的?”

“我是職業選手。”季清說。

醫生大概平時閑下來也打打游戲,聞言打量季清片刻:“嚯,怪不得。”

季清覺得自己也許能撐過常規賽——最少,要撐過常規賽,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重要的是眼下。

醫生卻明說不讓他再久坐,也不允許他再碰鍵盤:“不然你就等着以後後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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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開了一堆藥出來之後,柏淵看着露出魚肚白的天際,不想這麽快就開車,從比賽失敗到現在整整一天的時間裏發生太多事,剛才開藥的時候公司管理層又打來電話詢問歐陽的事情,他實在是太累了,現在只想在醫院外面的石子路上散散步。

羅銳跟着季清,季清身後慢悠悠走着谷一弦和李山,每個人都沉默着,都有各自的心事。

柏淵突然回頭,看着季清:“我說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我有我的規劃。”季清道。

“真的不去做那個激光治療?醫生說現在治療是最好的時候,而且效果很好。”柏淵有點不忍。

季清停住腳步,目光收縮一下,緊接着慢慢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氣。

跟在他身後的羅銳冷不防撞在他背上,而後又自顧自走到他身邊,餘光掃向季清手裏裝滿藥的塑料袋。

季清知道羅銳的小動作。

然後季清釋然地說:“電競選手的職業生涯本來就短,我不可惜什麽。但我退役之前,總要和你一起親手把隊伍送進季後賽,接下來的事就不用我操心了——我相信FM,就算隊伍沒挺過季後賽,我也認了。”

柏淵忍不住打量他:“疼嗎?”

“疼啊。”季清微笑。

“你就作死吧!等你未來嘗到後果了就知道我的話沒錯!”柏淵一個沒控制住情緒,罵了出來,罵完之後覺得太過分,閉着嘴自己嘆氣。

季清騰出一只手放在他肩上:“隊長。”

旁邊的人,譬如羅銳,譬如谷一弦和李山,眼睛眨了幾下,無聲地交流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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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退役之後,很少有人會這麽專門去叫柏淵,也就是季清這麽一喊,柏淵忽然記起自己曾經打職業的時候也是和季清一樣的犟。

是不是每個即将退役的人,都會放手一搏?

柏淵眼睛一紅,什麽也不說,咬着牙賭氣似地一個勁兒往前面走。

羅銳和季清肩并肩走在一起,看着柏淵心事重重的背影。

羅銳同季清說道:“我覺得其實他也很累,光是看着就覺得他累,昨天我第一次打正賽,其實我緊張了,在場上的時候,腦子裏一片空白,我想想還挺對不起他的。”

“第一次正賽,正常。”季清說。

羅銳不語,直勾勾盯着教練有點孤獨的背影。

季清自顧自開口說起一些往事。

“他是教練,他當然累,我們累的是身體,他累的是精神,”季清放低了聲音,“好久之前,我們都不是職業選手的時候,他是STL職業聯賽上最早的那一批,當時別人都管他們叫做‘競人’。他是冠軍選手,也是我進入這個圈子以來接觸的第一個隊長。但他退役的那一年......我記得是夏季賽,輸得特別慘,打完之後直接被救護車從會場拉進醫院,背着一身的罵名。”

“他從來不說,”羅銳道,“你不告訴我,我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退役選手轉教練,後來帶出來的隊伍個個都是賽區王牌,大家都說他是STL職業聯賽歷史上第一個五冠教練。”

季清笑笑:“對,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五冠教練,但很少有人去挖掘他背後的那些事情。”

羅銳附和:“外人只看到電子競技表面的光榮,其實內裏的那些酸甜苦辣,還是有很多人不了解的,甚至誤解。”

這條路很艱難。

季清眼眸微垂。

一開始季清是為了讓隊伍拿冠軍而一直沒有退役,但現在拿到醫院的檢查結果之後,他想,他現在不想拿冠軍了,他只想打比賽。

很多年前的柏淵也一樣,就差一步,但卻連上場都成了奢望,也許是太過熱愛,所以後來選擇當教練,因為是第一批電競選手,自己淋過雨,一點也不想讓後來的小崽子們走自己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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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羅銳忽然在沒有人的地方輕輕握住身邊人的小拇指,眼神堅定,“我會追上你的,我從小就在追趕你,以後也會在賽場上追着你跑。”

季清啞然失笑:“我退役你也要追着我?”

羅銳眼神裏浮現出一絲不易覺察的驕傲:“我想拿冠軍,淋金色雨。”

他想替季清拿下一些曾經沒有摸到的東西,比如FM多年前近在咫尺的冠軍獎杯。

“好。”季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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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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