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第25章 25

按照賽制規定,第二輪循環賽後将進行強組最後兩名與第二組前兩名的卡位賽,單場BO7,七場四勝制,贏下比賽的戰隊進入第三輪的強組,輸的一方則進入第三輪的第二組。

比賽之前柏淵想了很久,到底該怎麽應對。

他知道季清的狀況也許很難像以前一樣一口氣打完這種高強度的比賽,卡位賽不單單決定着戰隊的去留,他們所要承受的也不僅僅只是比賽輸贏的壓力,還有來自觀衆、來自粉絲的壓力。

隊伍的陣容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更改的,比賽中的每一個位置都有兩名選手,以便輪換和應對随時有可能發生的狀況。

柏淵都想好了,一旦比賽中季清出現不可抗力的因素導致比賽無法正常進行,那麽下一場就換二隊的騎士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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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實力有一定差距,但也不是沒把握贏下來,只是風險還是太大。

為了更加穩妥,柏淵換了戰術。

這是一種曾經的FM幾乎沒有拿上過賽場的戰術——按理來說醫療兵走保姆流近身保護騎士,給騎士制造良好的發育機會與輸出空間會更加适應版本,但現在柏淵讓醫療兵開局就帶上短匕首走刺客型全圖支援路線,為騎士和牧師分擔對線壓力。

“養雙C?”羅銳愣了愣。

“嗯。”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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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定陣容環節,解說看見他們的陣容時,有點驚訝,卻也覺得有一定道理:“我們能夠看到羅銳和小胖在選定自己的職業和旅者技能後進行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互換,羅銳一拿到小胖的醫療兵就果斷地帶上短匕首,刺客流醫療再一次出現在咱們STL職業聯賽的賽場上,這難道是FM給咱們準備的驚喜嗎?”

“哈哈哈羅銳作為賽場上的新人,他的刺客流醫療兵玩得是相當的出色,而小胖在加入FM之前呢曾經也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輸出型牧師,這個陣容對他們來說應該非常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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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開始,羅銳進場先買提速鞋,他沒有像其他醫療兵那樣開局就跟騎士,而是進了林區先搶野怪進行發育,那麽李山這邊也是得到了羅銳的信號,升二級直接蹲在對面林子裏進行一個抓人的操作吸引對面火力,雙方在林子裏進行一波小型團戰,一拉!羅銳的短匕首輕松秒掉KAP的牧師!季清在下面幾乎是很容易地就破掉了對面KAP的第一道防線——我怎麽覺得他們這波是要走雙C大核體系啊。”

......

七場比賽他們贏下第一場和第二場,第三場輸了,到最後以三比四的比分輸掉卡位賽掉進第二組。

其實這樣的結果還算是意料之中,在一開始他們甚至都做好了再次被零封的準備。因為這樣的養雙C陣容對于現版本來說并不是一個穩妥的選擇。

三比四的結果,某種程度上來說不算難以接受。

FM放棄以騎士為核心的三保一養豬打法,改将牧師放在相對重要的位置,醫療兵走刺客流進行全圖游走支援,以達到前期控圖幫助線上建立優勢的目的,能夠極大增加團戰時騎士的容錯率,相當于直接讓能奶又能抗的刺客醫療兵負責帶起全局節奏,牧師中後期配合騎士一起接管比賽。

雖然騎士的壓力被牧師和刺客醫療兵分擔去了不少,但不可忽視的一點是,養雙C戰術對于團隊的默契配合要求非常高。

既然這樣的陣容能夠做到在七局比賽中贏三次,那是不是就說明,FM還能打,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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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7的比賽對于FM來說并不是沒有收獲。

起碼他們找到了能夠延續隊伍生命的新戰術。

卡位賽掉進第二組對他們确實産生了影響,但戰隊首發不能先認輸,心态不能崩,一崩就完蛋了。

網上的人卻并不會這樣想。

貼吧裏早已炸開了鍋。

電競脫粉回踩吧,精華貼:關于本次比賽中你家五個男人的一系列抓馬操作。

【就這?就這?我國電競職業賽的标準是越來越低了哈,什麽人都能打比賽。照這樣發展下去我建議還是盡早取消游戲吧,這種游戲是該下架了,害人。】

【跟游戲有什麽關系,樓上腦子被屎糊了吧。】

【這一整局裏就你們季爹失誤最多次,要不是教練知道他菜特意選了個養雙C容錯率高的陣容,不然你以為能打到三杠四?No no no,你們季爹會帶着戰隊一起零杠四。】

【永遠不要網暴任何一位職業選手謝謝,他們比你們更想贏。】

【季清作為騎士選手在STL職業賽場上已經貢獻了自己六年的青春,他的騎士一直都是斷手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幹嘛對他惡意這麽大!人家就不想贏嗎!你是沒看見采訪的時候他哭成什麽樣子嗎!】

【別扯,電子競技,打得菜就是菜,優勝劣汰,跟不上版本跟不上節奏就大大方方退役,別拿想不想贏說事。】

【支持樓上!某些FM腦殘粉就不要在這裏洗地了好吧,季清狀态下滑得都多明顯了?嘴臭選手也有今天啊,當年不是嚣張得很嗎。就這還不換人,鬧呢?玩兒呢?】

【教練這是打算撒手不管了,看看這蛇皮陣容,啧,但凡換一個教練都不至于選出這種一看就不行的陣容吧。這邊建議FM趕緊換掉柏淵,有柏淵在一天這隊伍就永遠起不來。】

【哈哈哈哈與其說是FM頑強抵抗打出三杠四的勵志戰績,還不如說是對面KAP讓三追四。】

【出現了,勵志一哥!】

【真的淚目,沒想到我KAP也能有今天,KAP能夠晉級強組多虧FM主動退讓,讓我們一起對FM說:謝謝你!讓分俠!】

【哈哈哈哈說真的,KAP幸好遇上FM,不然季後賽都沒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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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休息,第三輪很快就開始了,咱們......加把勁兒。”柏淵說。

酒店房間裏,季清右手貼着一片新拆的膏藥,中藥的味道很濃,幾乎整個房間都充斥着這一抹有些刺鼻的藥味。

羅銳坐在一邊看着季清那只貼着膏藥的手,手腕沒被膏藥覆蓋住的皮膚正做着針灸,看着就覺得疼。

“哎對了,比賽期間啊,不要看微博,不要逛超話。”每一次柏淵都會叮囑這麽一句。

羅銳下意識看一眼自己手裏亮着的手機屏幕。

柏淵目光追随過去,停留在貼吧頁面。

電競脫粉回踩吧,精華貼:關于本次比賽中你家五個男人的一系列抓馬操作。

片刻後,柏淵收回目光,咂咂嘴,又添上一句:“......也不要逛貼吧。”

羅銳尴尬地收起手機。

原本因輸掉比賽而變得低迷的氣氛被教練這幽幽的叮囑弄得稍微活躍一些,坐在季清身邊紅着眼睛的谷一弦當場笑得鼻涕泡“啵”地擠出來,和眼淚一起掉在臉頰邊。

“你還是擦擦吧,”季清嫌棄地看他一眼,打趣道,“別靠我太近,一會兒再沾我衣服上。”

“哎你嫌棄我?”谷一弦憤憤不平地抄起抱枕丢過去。

季清笑兩聲,稍微活動一下手腕。

羅銳淩空接住飛來的抱枕,拿在手裏掂了掂,橫小胖一眼:“你別給他砸個手腕二次受損出來,砸壞了下半輩子你來伺候。”

“看看看看,新人,跟季神合起夥來欺負我一胖子,胖子苦胖子累胖子沒人權——”

谷一弦哀嚎。

“你也不想想平時得霸占我們多少零食水果才能把你養到今天這麽壯,嫌沒人權就去隔壁RTG,保證你一個賽季馬上瘦成一道閃電。”季清剛怼完,肩膀就被推門而入的隊醫拍了一下,而後他将手伸過去,隊醫坐下之後熟練地給他把針灸用的針取下來。

谷一弦:“我突然覺得FM待我真好。”

季清剛想調侃他兩句,隊醫拉着他的手腕忽然一用力,疼得他龇牙,差點喊出來。

“這樣都疼?”隊醫微微驚訝。

“嗯,是有點。”季清唇色有點泛白,看樣子是真的難受。

剛才還鬧的谷一弦立馬安分了,一只手搭在季清肩膀上:“沒事吧?”

季清搖搖頭:“還好。”

柏淵聞言轉過身,将自己的思緒從陣容的選擇中抽離出來,難得嚴肅:“能不能堅持?不行也別勉強,我去找二隊那個過來。”

季清騰出左手拉住他:“我可以。”

柏淵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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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眸光中透出一抹堅定,眼睛卻不知道到底是因為疼還是因為情到濃處,緩緩紅起一圈:“我可以,教練。”

柏淵與季清面對面坐着,頭一次覺得自己很失敗。

他覺得網友的說法也不是完全不對,也許就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賽訓真的做得一塌糊塗。

他曾經輸比賽、遺憾退役的時候,也有這樣挫敗的感覺,後來他成了教練,東奔西走拼命拿下五冠——這五冠裏沒有一個是屬于自己主隊的,FM建隊至今連一個大賽冠軍都沒拿過,唯一的榮譽是很多年前自己退役之前,季清帶隊得過一次世界賽亞軍。

都說好漢不提當年勇。

但他們的回憶裏只有那一次是最值得驕傲的,哪怕是亞軍也已經盡力了,更何況如今的FM一直在走下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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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想打完比賽。

柏淵不敢讓他上場,看着他的眼睛,下一秒忽然敗下陣來:“盡力就好,我剛剛算過了,穩一點,季後賽能進的,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季清自嘲般笑笑:“這算不算是他們三個保着我進季後賽?就為了我退役之前少背一點罵名。”

打職業六年,狀态随着年齡的增長逐漸下滑,傷痛不僅僅是身體的,更是心裏的。他至今還記得自己打職業的第一年拿下STL職業聯賽全球總決賽亞軍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他記得當初臺下的歡呼和亮得晃眼的熒光棒,他記得那枚屬于自己的fmvp戒指。

官方評選出的比賽中最具價值的選手。

其實亞軍也挺難過的,比方說他覺得那個亞軍獎杯沉重到需要五個人一起才能擡起來,比方說他會輾轉反側地想,為什麽不是冠軍?臺上的金色雨落下的時候特別好看,當年他根本不敢伸手去抓,因為他知道這場金色雨并不是為FM而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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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季清有過不甘,他看着柏淵,這一刻所有的不甘、委屈、難過,全部在傷痛面前化成了“我只想比賽”的一點點請求。

可在職業賽場上,版本不斷更疊,年輕又有實力的選手一茬一茬冒出來,跟不上就要被淘汰,狀态下滑就是原罪,打得菜就是原罪,不管曾經多麽風光無限,只要你狀态不對,那就是犯錯。

電子競技就是這麽殘酷。

這個賽場上的所有人最初的夢想都是拿冠軍杯,但——金色的雨落下了又怎麽樣,終究也不是為你而下的啊。

所以說這是一場盛大而凄切的美學。

季清最大的願望是在退役之前拿一次世界賽冠軍。

那是他對自己的承諾,也是他對父母、對所有STL游戲粉絲的承諾。但現在戰隊的成績,也許連能不能得到打世界賽的機會都是個未知數,季清自己也馬上就要退役了,之前許下的諾言,不知道會不會變成一顆虛假的泡沫,在陽光下一碰就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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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季清慢慢把臉埋進手掌心裏,眼淚不斷從眼眶裏滑落出來,落在手心,落在地上,“教練,我想比賽......”

季清哽咽着說:“打職業這麽多年了,我們的隊伍沒拿過一次冠軍,我在想我這個隊長的意義到底是什麽,是看着一波一波的新人來,看着一波一波的老人抱憾離開?”

他現在沒別的想法,只想在退役之前再打一次。

哪怕是職業生涯的最後一次,哪怕連季後賽都進不去,哪怕輸了,也認了。

柏淵也很難受,只好摟住季清,緊緊咬着牙。

他覺得FM太坎坷了,真的太坎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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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的幾個人,忍不住嗚咽起來,谷一弦抱着沙發上的抱枕張嘴就咬,企圖抑制自己的哭聲;羅銳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後腦勺貼着牆面,閉着眼睛,深深吸一口氣,眼淚從眼角滑落到嘴唇上;李山嘴唇繃成一條直線,在房間裏踱步掩飾焦慮,步伐卻很慢,身子微微發抖。

隊醫難免也覺得有點痛心,沒哭,卻嘆了口氣:“你的情況你自己清楚,真要繼續上場的話,也許以後就再也不能打職業了,這個代價有多大,你掂量掂量。”

“我知道。”季清抹幾下臉,說。

柏淵思索一會兒,直起身子:“其實也不是完全沒可能打。”

聞言房間裏哭喪着臉的幾個人又打起精神來,直勾勾盯着柏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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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隊那幾個,賽場經驗不足,實力沒你們強,不到萬不得已咱們不換人,”柏淵看着大家,轉而目光又刻意在季清身上停留一會兒,“但是比賽本來就辛苦,高強度的比賽很難說會不會出現什麽突發狀況,作為選手,你有權利示意裁判暫停,別硬撐。”

季清眸光暗了暗,片刻後又擡眸看着柏淵:“嗯,我知道。”

柏淵一樂,按住他肩膀:“我說你們都別一個個挂着苦瓜臉啊,這不第三輪還沒開始呢嗎,自信點,平時一個個說全員大心髒,什麽事都經歷過了連黑粉的網暴都不怕,現在快比賽了倒自己先給自己安排上結局了,幾個意思啊你們?”

谷一弦正用抱枕擦着眼淚,聞言覺得教練是在說自己,于是當即尴尬地笑出聲。

柏淵揮揮手,把所有人招呼到一起:“之前我怎麽說的,輸也要輸得坦坦蕩蕩!”

季清回嘴:“你先別毒奶自己。”

“一定能進季後賽!”柏淵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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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一弦悲壯大吼:“一定能進季後賽!”

李山:“三比零BBD!”

柏淵哭過之後像喝了假酒:“零封BBD!BBD沒了咱們就穩了!”

羅銳喃喃:“哎哎哎哎太誇張了吧?”

柏淵:“你懂個屁!這個叫自信!”

狀況外的隊醫愣了半天:“啊?”

剛剛不是都還哭得跟這輩子都沒打過比賽一樣嗎。

季清擦幹淨眼淚之後一邊搖頭一邊拿着保溫杯轉身去裝溫開水,溫和地對旁邊目瞪口呆的隊醫笑笑:“別理他們,一群瘋子。”

說着眼淚又有點要掉下來的意思,季清有些淡然地背過身去,擡手又抹一把臉,而後故作輕松地說:“我們會進季後賽的,我說過,就是死在賽場上也要打進季後賽。”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卷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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