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第30章 30

張澤沉默一會兒,似乎在思考其中利弊。

第一,他想讀大學;第二,他也是真的想像季清一樣成為職業選手。

“上大學簡單啊,等我打出成績了,以後如果退役下來再去自考也不遲,現在大學什麽人都能上,專科,本科,私立學院,”張澤倒是很看得開,“抛開別的不談,我可是STL資深玩家,不打職業實在對不起我國服排行榜上璀璨的ID。我爸媽反正也......不怎麽在意我混成什麽樣子,對他們夫妻倆來說,我別沒事找事就行。”

季清見他是真心的,于是說:“那你有規劃了?”

張澤話匣子打開,劈裏啪啦地說道:“我去打青訓,我早就看過青訓招募的要求了,段位、勝率和年齡都符合的。要是過了青訓,我就去BYD毛遂自薦,人嘛,臉皮就是要厚一點......”

“BYD?”

“你肯定知道,FM解散之後被BYD收購了,羅銳、李山和小胖都在那裏打首發,還有一個從TTP轉會過來的,”張澤說,“我想試試。”

季清不作太多的表态,只是點點頭。

張澤還想說什麽,被店長通知到了換班時間,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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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回去之後休息了一個小時,睡醒之後看着手機裏的聯系人界面發呆。

他說是加了羅銳微信,實際上那會兒兩人還沒有說開的時候,羅銳把他屏蔽了,設置成僅聊天,後來解開心結,又是在同一個戰隊擡頭不見低頭見,同一個屋檐下,實在沒必要互相發消息。

季清和羅銳之間也沒什麽可聊的,兩個人都是一樣的性格,外冷內熱,根本沒辦法猛然之間打開話匣子,也很少談心。

唯一的一次談心還是在春季賽常規賽期間,即将對陣BBD的時候。

季清只是說了些自己什麽時候退役的安排,還有一些陳年往事,羅銳也只負責當一個聽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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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輸比賽。

再後來就是羅銳不想讓自己走,開玩笑似地說要讓自己當選手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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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微信界面上只有一片空白和一段系統文字。

(系統:你已添加“可回收垃圾”為好友,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時間是青訓剛結束的時候。

眨眼間這一年就過了半。

夏季賽,常規賽,季後賽,季清和柏淵都離開之後,FM被BYD收購重組,好像陷入了某種特殊的循環,從獲得空降資格再到一路從弱組打上強組,一路高歌猛進,最後以季後賽勝者組的失敗草草收場。

比賽的重播季清找空餘時間看過,那一場所有人都跟喝了假酒一樣,不是這裏出現失誤就是那裏突然掉點。

羅銳有一個很致命的問題。

比賽十分鐘的時候buff和巨獸開始刷新,羅銳擊殺敵方英雄後以送塔告終,最終導致buff和巨獸被搶,林區被反掉,經濟拉開一大截差距。

養豬陣容,後期他不站在自家醫療兵身後保命,反而在牧師倒下之後跟打了雞血一樣猛沖,一打三失敗,團戰脫節,掉點嚴重,直接給了對面一波的機會。乍一看仿佛有一種“你倒下了,我要把你的那一份傷害也一起打滿”的視死如歸感。

實際上就是團隊意識跟不上。

除了羅銳,其他幾個也或多或少有點這樣那樣的問題。

比如波波的醫療兵卡視野卡不到位,團戰時沒有把大招留給騎士,刷盾速度跟不上騎士的操作和走位,奶人還把人奶死......再比如獵人該刷野的時候不刷野,跑進對面林區去偷buff,不探路,被敵人反蹲一套帶走......

這些小細節,慢慢疊加起來,成了BYD的致命傷。

也難怪後期大逆風。

季清想着,羅銳果然還是需要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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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羅銳的聊天界面一直停留很久。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最後他點了返回,沒有再去光顧羅銳的微信。

他打開了電腦,重新注冊了賬號。

試着摸了摸鍵盤。

他覺得有點熟悉,又覺得很生疏。也許是不甘心自己的職業生涯就這麽結束,或者在某時某刻忽然認命,他的新賬號在人機局裏挂機三分鐘就立馬下線了,返回大廳,新的國服排行榜刷新出來,上面的人很眼熟,有自己的老朋友,也有之前直播認識的水友。

這種有點難過的時刻,手機震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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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回收垃圾:季後賽輸了。

只有短短的五個字。

季清實在是沒想到羅銳頭一次在微信上找自己會是這麽個奇葩的開場。

“該打。”季清發過去。

是該打,那操作狗看了都得搖頭。

可回收垃圾:你會不會覺得有時候自己不适合打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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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銳躺在房間的床上,燈沒開,手機屏幕亮得刺眼。

他都忘記季清的微信是什麽了,他知道自己加過季清,但是忘記了對方的微信名叫什麽,也沒給過備注,還是一條一條翻所有人的聊天記錄,通過排除法推斷出來的。

頭像是一條小吃街,名字是“·”,朋友圈裏什麽內容都沒有。

那就是季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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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那邊沉默了很久,直到羅銳關掉手機的那一刻,消息發了過來。

同樣是簡短的幾句話,季清在對待比賽的這件事上,并不會給羅銳留半分情面。

“你該好好想想,輸比賽不是因為菜,是因為你們根本沒有認真配合過。”

那句話漂浮在手機屏幕上。

羅銳沒有立馬回複。

季清一個語音電話撥過來,羅銳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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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打語音電話,季清自己也不明白,但他直覺羅銳心态出了問題,而且問題很大。

“羅銳。”季清淡淡地開口。

就像他退役離開基地的那一天,語氣淡淡的。

羅銳聽見他的聲音,微微嘆了口氣:“季清,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适合這條路。我現在好像找不到方向了,連續兩次止步季後賽,明明都是很熟練的陣容,但為什麽拿到賽場上就是打不出來......”

“你不是說要拿冠軍嗎。”季清說。

羅銳愣了愣。

季清沒給他思考的時間:“當初是你說要進FM,要把我擠下去,要讓我親眼看着當年被抛棄的小孩兒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你都忘了?你再好好想想,你打職業的初衷,到底是為了惡心我,還是為了自己?說到底我一直都不明白,你究竟有沒有熱愛過STL。”

他的話說得很重。

曾經在隊裏的時候,他也有個打不好就訓人的習慣,改不過來,退役了,看到羅銳的蛇皮操作還是忍不住開罵。

比賽結束,複盤的事情不該是季清做,BYD有自己的教練,有自己的數據分析師,輪不到季清一個外人。

季清明白這一點,因此只是站在另一個角度問羅銳,你打職業到底是因為我,因為一時的沖動,還是因為心底那份對電競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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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銳被噴得一愣一愣的。

他失笑:真不愧是你季爹,即使退役了也還是個嘴裏吐不出一句好話的貨色。

“我......”羅銳剛想說,從前不知道什麽叫熱愛,但是上了賽場之後,慢慢就覺得自己其實是愛着這個行業的。

季清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回去,跟你的教練和隊員溝通,好不好。”

這次語氣緩了很多,像是在哄孩子。

羅銳說:“好。”

他自己也明白這種時候找季清沒有用,季清已經退役了,說到底根本沒有立場和資格去管羅銳是不是崩心态是不是迷茫,首先他們兩個天各一方,距離上就已經決定了季清不可能真正幫到羅銳。

實際上能夠更大程度上幫助羅銳的,只有隊裏的教練、心理咨詢師、隊員,以及羅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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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季清的呼吸聲被揚聲器傳到羅銳耳邊,低沉,有點疲憊。

羅銳自顧自岔開話題:“你......你怎麽樣了。”

“什麽我怎麽樣了?”

“手上的傷,還有肩膀脖子,腰......”羅銳說。

季清半晌沒有說話,而後放空一陣,道:“我去看過醫生,針灸、止痛藥、理療都試過了。”

羅銳:“然後呢。”

季清說:“沒什麽用,他們勸我手術治療。”

“危險嗎。”

“不危險,小手術,上了麻藥就不會疼。”季清語氣輕了很多。

他好像在掩飾。

羅銳聽出來了,不戳破,只随意地開口:“其實不止這些吧,小手術,一個小手術,值得你故意這麽跟我強調解釋?”

“看破不說破啊,你這人也真是,非得什麽話都說了才好,”季清笑笑,“從小就這樣,長大也沒見你改。”

“不想改,”羅銳道,“說說吧,”

季清頓了一下,道:“不方便說。”

羅銳笑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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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個結石,”季清想了想,努力把這件事情說得輕松一點,“我蛋蛋疼。”

“噗......”羅銳沒繃住。

似乎季清每次遇上什麽事都喜歡用這種輕松的方式說給羅銳聽。

比如上次的“我要嗝屁了”,再到今天的“我蛋蛋疼。”

羅銳問道:“嚴重到需要動手術?什麽結石,為什麽會得結石?”

季清說:“腎結石。打職業的時候坐太久了,喝水太少。”

“嗯。”

“你多喝點水吧,引以為戒,”季清對羅銳說,“給你的職業生涯續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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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挂斷之後,羅銳一是後怕二是難過三是擔憂,第一時間就推開房門跑出去一路飛奔。

他才不想像季清一樣得什麽狗屁結石把自己疼得死去活來!

“我嘞個去吓死我了!你跑什麽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小胖剛從廁所出來,跟羅銳撞了個滿懷,“怎麽了這是?”

羅銳看着他:“我喝水!”

“有必要這麽急嗎,喝水又不是撒尿。”小胖哈哈笑了幾聲。

“你懂個屁!多喝水有益身體健康懂不懂。”羅銳說。

小胖:“喲,年紀輕輕學會養生了。”

下一秒小胖徹底目瞪口呆。

羅銳從冰箱裏取出一杯冰水直接下肚。

小胖:“你們家養生流行喝冰水?”

“閉嘴。”羅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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