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第31章 31
夏季賽季後賽結束,緊跟着就是夏決,夏決的冠軍依舊是RTG,那段時間裏鋪天蓋地都是對RTG雙冠的追捧,再然後就是針對fmvp和其他個人的采訪。
別人都說艾蘭寶刀不老,同樣都是老将,艾蘭的操作絲毫沒有下滑,還一拖三拿了雙冠,隊伍積分穩居第一,有望在世界賽資格賽中出線。
于是網民又想起了不久之前輸了比賽剛退役的季清——對啊,同樣是老選手,怎麽季清就混得這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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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能不能不要再提季清了,人都退役了還鞭屍,有沒有良心啊!你們季爹年少輕狂拿世界賽亞軍的時候RTG連線都沒出呢!而且騎士都削弱多少了,現版本本來就對騎士不友好。】
【艾蘭也受傷啊,艾蘭的手也動過手術啊,怎麽最後退役的是你們家季神啊,笑死我了!】
【都是騎士位的選手,都是受過傷的選手,都要面對版本問題,艾蘭怎麽就能一拖三拿雙冠,你們家季清就不行了?別扯什麽受傷了狀态下滑了,菜逼就是菜逼,自己不行別怪賽場殘酷。】
【RTG粉絲請不要拉踩,給已經退役的老将留下最後一片淨土,謝謝。】
【永遠活在黑粉記憶裏的季清。】
【我承認你們RTG買了兩個韓援打牧師和獵人之後确實比以前猛,但請你們記住一句話,做人不要沒有底線,拉踩老選手算什麽本事?買黑熱搜是吧,季清都退役了你們還一個勁兒薅他?】
【聯盟永遠欠季神一座冠軍獎杯謝謝,最早的時候是誰一路從中國賽區殺進世界賽的?拿亞軍怎麽了,亞軍就不值得驕傲嗎,亞軍也是為國争光啊,即使年齡上去操作下滑退出賽場也沒必要被千人錘萬人罵吧,為什麽沒有人記得他曾經的奉獻?】
【哎喲,季清粉急了!一個亞軍,吹了多少年了還吹不破呢?試問他後來有突破過自己嗎?哪次不是越打越差?真好意思啊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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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銳看着貼吧裏烏煙瘴氣的網友,想着要不要開個小號上去為季清辯駁幾句。
想想還是算了。
他現在沒有資格為季清辯解什麽,除非他自己也能跟艾蘭一樣拿下冠軍,才能擁有對版本或是對網友評論的發言權。
他需要成長得更加強大,強大到能夠讓所有人信服的程度。
然後才能保護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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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沒有比賽可以打的大半年,楊君越還是沒有放松對他們的訓練,有時候訓練撞上商業活動,楊君越氣得直接跑去跟管理層吵架,經理負責充當和事佬,一堆人在辦公室裏往往一吵就是一整天,一發不可收拾。
幾個隊員夾在中間,誰也不敢說話。
隊內矛盾的爆發并沒有讓他們走得更遠,不止是管理層,選手之間也或多或少有不夠默契的時候,一般情況下他們都以吵架解決,吵着吵着五個人之間竟然慢慢養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契合。
選手之間的契合,比不上一個有良心的老板。
BYD的老板看重選手的商業價值,羅銳長得好看,操作不算菜,即便是網上把他在季後賽裏的失誤全部剪輯成了黑料視頻,老板也不放松對他價值的提取——續約直播平臺合同的時候,規定的每月直播時長從不低于四十五小時直接變成了不低于六十小時,也就是說羅銳如果要完成直播任務的話,最起碼要保證每天直播兩三個小時。
而其他三個隊員的直播合同卻還是跟從前一樣沒有變過。
羅銳曾自己找到老板,問過其中原因。
老板說,你女粉多,直播帶來的收益比出席商業活動帶來的收益更大。
“搞飯圈那一套?不适合吧。”羅銳質疑。
“那不然剩下這半年你打算幹什麽。”老板反問他。
有點道理,但道理不多。
直播的時候粉絲一邊開心一邊心疼,又擔心羅銳這樣天天直播會耽誤訓練,羅銳自己也擔心,所以每天除了直播,剩下的十幾個小時時間幾乎全部泡在訓練室裏。
楊君越不是第一次看見他在訓練室裏一邊吃飯一邊複盤了。
“什麽狗屁老板,就他媽是個畜牲!早知道夏季賽結束那會兒該給你申請轉會。”楊君越說。
羅銳笑笑。
既來之則安之。
楊君越一屁股坐下來,盯着眼前的複盤視頻,突然一拍腦門:“要不你轉會吧,我絕對不攔着。”
羅銳嗦一口面條,緊接着搖搖頭:“BYD不會放我走的。”
然後兩個人都陷入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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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銳他們最近一直在練雙C戰術,醫療兵開局帶短匕首走刺客路線,全圖游走支援,為騎士和牧師創造良好的輸出和發育空間,分擔對線壓力,獵人開局打掉野怪之後拿下雙buff,後續新生成的buff留給需要發育的騎士和搶完線的牧師,而後獵人找準機會脫離隊伍,在醫療兵的保護下繞後去偷對手的林區。
如果配合得足夠好,騎士和牧師就會成為團隊的雙核心,中後期的時候會發育得越來越變态。
除此之外,他們還嘗試過速推陣容。
一個前期高爆發,後期雞肋的陣容。
主打的就是一個全員都變成瘋子,四分鐘開巨獸,不拖節奏,在對面還沒有充分發育的時候直接主動出擊,十分鐘直推高地防線,最遲十五分鐘打爆重生石。
這樣的陣容倒是很少在STL職業賽場上見到。變态是真的,然而容易被反打也是真的,一旦失誤掉點,後續百分之八十會大逆風,沒有哪個教練會那麽心大讓自家隊伍選出這樣的蛇皮陣容。
練着練着,很快就到了STL職業聯賽全球總決賽的時間。
BYD的積分太低,甚至連參加資格賽的機會都沒有。
總決賽(世界賽)資格賽,中國賽區春夏季賽總積分前六的戰隊能夠參與,六支隊伍之間出線四支隊伍,這四支隊伍将代表中國賽區參加世界賽。
然後就是入圍賽,入圍賽的參賽隊伍包括外卡賽區戰隊,加起來一共十二支,在此之前,賽區的一、二、三號種子直接晉級小組賽,四號種子參加入圍賽,同其他十一支戰隊進行4v4的BO5對決,最終出線四支戰隊,進入小組賽。
小組賽參賽隊伍中包括入圍賽出線的四支戰隊,一共十六支,最終出線八支戰隊。八支戰隊進入後續的淘汰賽,出線四支進入半決賽。
然後決出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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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羅銳會覺得自己距離冠軍獎杯真的很遙遠。
當然不甘心過,偶爾會有轉會的想法。
但BYD不會放他走——其他人都能轉會,但自己和波波大概率沒戲,兩個人,一個醫療兵,一個騎士,都是能夠挑起團隊大梁的存在,波波只比羅銳大一歲,勉強能算得上同期選手,在職業賽場上正好是最吃香的黃金年齡。
更何況現在的版本對騎士和醫療兵來說并不友好。
于是會玩的騎士和醫療,就成了各大戰隊的稀缺型人才,甚至已經到了有職業戰隊會不惜花重金從韓國買選手的程度,可想而知即便羅銳和波波所在的戰隊成績不好,也架不住這兩個人确實難得的現實。
再者,畢竟是主力,BYD不會說放就放,而是會讓羅銳和波波成為BYD的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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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短短的一年都沒有按照羅銳預想的那樣走下去。世界賽之前的一段時間是休賽期,選手可以轉會,戰隊會将一些選手挂牌出去,要麽賣到別家戰隊,要麽賣給國外戰隊,或者選手自己選擇要不要轉會。
李山被挂牌之後身價拍到了八萬,比預想中好一點,後來去了廣州KAP,走的那天一聲不吭。
谷一弦拍了十萬,去了TTP,那個知名網卡基地,回回都在直播的時候畫面卡成PPT,但春季賽和夏季賽的表現都還算出色,雖然春夏季賽并沒有奪冠,但實力很強,是今年的年度黑馬,總積分排第二,許多網友都在搞競猜,猜資格賽出線的一號種子究竟是TTP還是RTG。
谷一弦收拾東西離開基地的時候還笑着說,要麽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要麽被下到二隊或者替補席,畢竟世界賽那麽重要的事情,TTP就算再怎麽心大也不會讓一個還沒有跟隊伍磨合好的外人上場。
一下子基地就冷清了許多。
羅銳站在馬路邊目送谷一弦上車,忽然想起季清離開FM基地的那個下午也是這樣的。
“四個首發就剩倆了。”波波說。
“今天晚上有個新人會來,說是獵人位,還有好幾個過來參加試訓的。”羅銳道。
賽區盛産獵人,最不缺的就是獵人,所以李山即使轉會了,空缺也很容易就能補上。
波波喝了口奶茶,冰涼的感覺從嗓子眼直接傳進胃裏:“青訓生啊?”
羅銳點點頭:“我聽楊教說的,之前我們一直忙着磨合陣容,那時候就招了一批新的青訓,後來留下來幾個,具體什麽時候試訓還沒說,但也快了。”
“多大啊?”
“有一個十七歲,其他的都成年了。”羅銳一笑。
波波:“十七歲也敢招,不怕家長上門鬧。”
羅銳搖搖頭:“技術到了該招還是招,肯定跟家長打過招呼。再說只是試訓而已,還沒确定簽不簽,要是真的打得很好,簽下之後等寶寶鎖解開一樣能上賽場。”
波波一樂:“我只知道你今年十八,你也是青訓出生吧,當時也等了很久才上場是不是。”
“......我一去就是替補,後來春季賽輪換的時候把我提上去了。”羅銳笑起來。
“你老東家這是多缺人啊。”波波不留情面地說。
羅銳鄭重點頭:“所以春季賽結束就被BYD收購了。”
波波笑得錘牆,然後感嘆一句羅銳真慘,一波三折,就沒碰上過穩定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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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新人過來,試訓的也來了,互相見過面之後就沒有下文。
羅銳只知道來試訓的是個一米六二的矮子,叫張澤,沒有正式開始試訓,只是摸了把機子看看手感,打了一場娛樂,技術不差,缺點是中規中矩,優點是什麽位置都能打。
新人是別的戰隊轉會來的,染着一頭黃毛,一米七,羅銳看着眼熟,後來一想,這不就是春季賽常規賽的時候在隔音房裏跟隊友吵架的那個嗎?
“我叫徐圖圖,KAP轉來的。”
羅銳禮貌地與他擁抱一下:“小胡你好。”
徐圖圖臉一黑:“我姓徐!”
“哦......還是叫小胡吧,順口。”羅銳笑說。
徐圖圖沒說話,一旁的波波捧腹大笑。
這三個人沒一會兒就在基地裏打成一片了。
雖然——是徐圖圖追着羅銳阖波波,物理意義上的打成一片,教練後來下樓勸架,險些被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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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賽期的變化很大。
但一切都開始有序推進。
BYD沒比賽,壓力不算太大,真正焦慮的是即将參加世界賽資格賽的TTP和RTG,代表着中國賽區的顏面,要是倒在六進四的資格賽,那估計得被全國人民載入電競黑歷史史冊。
“你們加油。”羅銳在手機上給RTG的艾蘭發了消息。
“別毒奶我,”艾蘭發了個欲哭無淚的表情包,然後又問,“你們現在三個人,新人過去了,那牧師位找好人沒?”
羅銳想了想,說:“暫時沒有。”
艾蘭:“我笑一會兒,當初你可不該去FM,不然以你的實力來我們RTG,再加上兩個棒子援助,不說帶着你一定挺進世界賽吧,好歹春季賽夏季賽不會輸得那麽難看,老東家還被收購了。”
“當時我想去的,後來FM教練跟我說,你們很窮,宿舍很破。”
“喂喂喂,宿舍破怎麽了,再破它也是一座金屋啊小煞筆!”艾蘭連着甩上三個表情包。
羅銳:“我去的時候是替補,歐陽出事之後他們把我拉上去打首發。”
艾蘭那邊沒說話,手機上顯示正在輸入。
羅銳笑道:“要是我當時選擇RTG,一個賽季下來可能到現在還留在二隊看飲水機吧。”
艾蘭表示理解。
确實,沒有哪個職業選手不想上場打比賽,艾蘭換位想了想,如果自己被下到替補,可能會連着三個月都吃不下飯。
“你見過季清了嗎。”艾蘭突然換了個話題。
“沒見過,但是打了電話,”說到這裏羅銳頓了頓,“我想問你件事兒。”
艾蘭:“你說。”
“我記得你跟季清是同期的同位置選手,都是斷手流,”羅銳說,“......後來你手腕受傷,比賽失利之後去動手術了,然後又回來接着比賽,我想知道你那個手術風險大不大,預後效果怎麽樣?”
艾蘭那邊沉默一陣兒。
羅銳以為自己問到了艾蘭的隐私,有點過意不去,剛想說不回複也行,結果艾蘭突然發送過來一段語音。
點開播放,艾蘭的聲音夾着一點點疲憊傳進羅銳耳朵裏:“手術風險倒是不大,現在的醫學很發達,我是幾年前做的手術,現在的技術只會越來越好。但預後效果,我也不敢保證,除了貝貝我從沒跟其他任何人提起過,當年那場手術之後因為一直沒有重視後續的保養,還是高強度地訓練,留下的後遺症還挺嚴重的,就比如現在,大賽在即,他們訓練,我在隔壁理療,我靠你是不知道,這個理療師下手賊重!我他媽要疼死了。”
羅銳戳兩個字過去:“謝謝。”
艾蘭:“沒事,話說你問這個幹什麽?”
羅銳搖搖頭,反應過來艾蘭那邊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于是說:“沒什麽,随便問問。”
艾蘭看出來他心裏的那點小九九,一笑,不再将話題繼續拉下去,找了個借口便開溜,轉頭就把這件事情叽裏呱啦添油加醋地發給列表裏的那個點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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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你小子,有福報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現在動都動不了。
Alan:{聊天記錄}{來自其他消息}
·:......他真這麽說?
Alan:我覺得你們之間有秘密。
·:他是我弟,你想多了。
Alan:貝貝也是我弟,我們一樣互相扶持到現在,有問題嗎。
·:你那是小時候在街上稱王稱霸認的弟弟,跟我不一樣。
Alan:有什麽不一樣,你倆又沒有血緣關系,你姓季他姓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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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裏,窗外下雨,渾身疼得像是要随時散架一樣的季清躺在床上,手機響了好幾聲。
剛才跟艾蘭聊天,手機砸臉了,這會兒他沒力氣,不想再翻個身去摸手機。
最後煩躁地想了半天,還是接起了電話,看都沒看一眼,輕聲笑着調侃:“你這玩意兒有病啊,可勁兒逮着我聊天,我都要疼死了,到底還是不是兄弟——”
“哥。”
那邊的聲音很低。
季清猛然一愣,看一眼通話界面:“羅銳?不好意思,我剛剛......”
羅銳語氣很平淡:“哪兒疼?”
“沒有,聽錯了你。”季清笑笑,“我看轉會消息了,隊裏進新人了是吧,下賽季好好打,電競總會有遺憾的,你還年輕,能補救回來。”
“我問你哪裏不舒服。”羅銳咬咬牙,聲音大一些。
“沒有不舒服。”季清越說越心虛。
羅銳那邊呼吸粗重,卻不肯先一步挂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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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季清還是敗下陣來:“後背和腰,還有......”
蛋蛋。
羅銳聽他這麽說,于是忍着笑:“你那個結石還沒取呢。”
“排號沒那麽快,”季清聲音低低的,“下個月的手術,先取結石,恢複之後再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去做手上的。”
“嗯。”羅銳應聲,“我下個月......”
他話沒說完就被季清打斷:“好好訓練。”
羅銳不語,片刻後,說:“明年,我拿冠軍給你看。”
季清說:“好。”
然後電話就被挂斷。
兩個人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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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銳知道自己對季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季清卻看不透。
浴室裏,羅銳在升騰而起的霧氣中看見自己的影子,看見一頭因為年少輕狂而染成白色的頭發在水汽之間慢慢塌下去,變濕,變軟,洗發水的泡泡堆積起來,和白色頭發混為一體,然後滑落,從耳根上爬下來,落在鎖骨,又順着身體滑到別的地方。
他用力地咬着牙,想,明年一定要拿下冠軍。
就是死也要。
為了戰隊,為了自己,也為了季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