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心永恒
第32章 我心永恒
◎朝斯夕斯,念茲在茲。◎
話音落, 一場情深意濃再度來襲。
他實在是太會賄賂她的身體。
她落于他手中,只能繳械投降,任憑他擺弄。
華燈初上時, 他才抱着人從浴室走出,給她裹好浴袍,秦歲淮把人放在盥洗臺上,耐心地給她吹着頭發。
祝卿好累到不行,卻還是忍不住看他, 邊看邊想, 此時的溫柔和剛才的狠厲是如何在一個人的身上和諧共存。
察覺到她的目光, 秦歲淮也回看,看她散落的長長濕發,堆起一張粉撲撲的臉。
其實, 祝卿好長相屬于偏濃顏系那一挂,五官精致立體, 略施粉黛,別有一種港風美人的風韻。
只有在這種時候,她臉上才會浮現一種天然的稚氣,讓人很有保護欲, 當然,也很有摧毀欲。
秦歲淮受不了她的目光,揚聲警告:“再這樣看我,回去再來一遍。”
祝卿好聽到,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但她拿他沒辦法,只好頭一低, 額頭枕着他的肩, 選擇不去看他。
可心底還是有怨氣, 于是,忍不住輕聲腹诽了句:“衣冠禽獸。”
秦歲淮:“這種話留到床上罵,我會更開心。”
祝卿好:“......”
估計是今天真的把小姑娘折騰得不輕,吹幹頭發,收了吹風機,秦歲淮聽見她還在輕聲吐槽:“結婚前都不知道你是這個樣子。”
秦歲淮雙臂撐在她身側,饒有興致地看着她問:“那這個樣子,你喜不喜歡?”
祝卿好不說話。
他蹭着她的鼻尖,語氣像撒嬌一樣,追問道:“喜不喜歡,老婆?”
這嗓音實在是太抓耳,低沉磁性,天然自帶蠱惑。
祝卿好聽着,感覺自己瞬間軟了下來,怕再被他拿捏,她推開他的胸膛從盥洗臺上跳了下來,瞪他一眼,警告道:“你別這樣叫我。”
秦歲淮看着她賭氣的背影,唇角控制不住地揚了起來。
心想:乖死了。
要不說是熱戀中的有證夫妻呢,打起情罵起俏來那是真甜蜜,也是真幼稚。
結果,你猜怎麽着。
一到上班狀态,兩個人跟瞬間變了個人一樣。
到了工作日,秦歲淮穿上西裝,從發絲到腳尖都被打理得一絲不茍,祝卿好則是襯衫配半裙,淡妝一化,高跟鞋一穿,昨晚的溫順乖巧瞬間不複存在,搖身一變,就成了漂亮幹練的都市麗人。
兩個人站在一起,皆是氣場十足的業界精英,這模樣,跟床笫間的打情罵俏尋不到一絲聯系。
所謂變臉都沒他們這麽變這麽快的。
兩個人的公司不在一個方向,因此從地下車庫出來,兩個人便分道揚镳。
祝卿好迎着朝陽一路向東,剛到公司,還沒走到辦公室,就看到沐潤秋迎了上來,跟她說讓她去傅識荊辦公室一趟。
祝卿好猜測,應該是大灣區城市聯動方案的競稿結果出來了。
很快,傅識荊的話就印證了她的猜想:“南栖市政府希望我們兩家公司合作,對方把握大框架,我們負責落地,尤其是科技創城這一塊,說我們做的最好,無可挑剔。”
祝卿好聽了,看着傅識荊,問了個問題:“這算贏嗎?”
——當初說好的,拿下這個項目就把升職機會還給她。
傅識荊:“算。”
說完,看着她,笑了笑:“九月底,期待祝總好消息。”
其實,哪怕這個項目沒贏,他也會把這個升職機會還給她。
這件事,他确實做得不厚道。
不論是繁重複雜的家庭背景,還是他也是受害者之一的無辜負累,他再身不由己,這些問題的解決,都不應該用一個與整件事情無關的她當做籌碼。
從傅識荊辦公室走出,祝卿好微微松一口氣,畢竟,升職機會失而複得,她心裏還是開心的,卻不曾想,好運總是難以成雙。
這天,她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想着回家看看外公,結果,還沒等她發動車子,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你好,請問是祝卿好女士嗎?”
祝卿好:“我是。”
那邊說:“這裏是京溪大學附屬醫院。”
-
祝卿好到醫院的時候,溫祈年正在做術前檢查,這項檢查比較耗時,所以給了祝卿好足夠的時間去回顧自己的粗心。
她說,怎麽前一段時間溫祈年爬山的頻率那麽高,原來是為了刻意瞞着她,不想見她。
其實,在國外讀書的時候,祝卿好因水土不服也經常生病,後來回國工作壓力大身體也出過小小的問題,但這些,她不會跟溫祈年說,也不會因為他疏于照顧而怪罪。
同理,溫祈年也不會。
這是他們缺乏溝通留下的頑疾,沒有誰對誰錯。
可祝卿好就是覺得自己錯了,等溫祈年出來,看到他穿着的病號服,那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
說話的聲音,更是控制不住的哽咽:“你說你逞什麽能啊,你跟我說,讓我照顧你多好。”
旁邊的護士安然聽到,上來打圓場:“小姑娘別自責了,人家外孫女婿照顧得好好的,剛溫叔還在那兒誇呢,說為了降血壓,這大半個月,一日三餐都是外孫女婿送的,是不是?”
溫祈年聽到,和藹地笑了笑,說:“我外孫女婿和外孫女都好。”
安然:“您可真有福氣,好好休息,明天陸醫生主刀。陸醫生主刀,您放心。”
把後面的後續檢查做完,祝卿好這才陪他回了病房。
到了病房,溫祈年什麽都沒做,而是先拿出一個厚厚的檔案袋遞給了她。
祝卿好雙手接過,打開一看,裏面放着房産證、銀行卡、存折,還有一些贈與合同。
有了這些,哪怕她後半輩子什麽都不幹,這些資本,也足以護她一生無憂。
看清楚裏面放着的是什麽東西之後,祝卿好立刻把檔案袋還給了他,說:“我不要。”
溫祈年就知道會是這樣,笑了笑,問她:“我們好好是不是一直生外公的氣呢,後來回國,買房買車都不願意花我的錢。”
祝卿好:“我沒有......”
“好好,”溫祈年語速很緩,“外公不是不想讓你輕輕松松、快快樂樂的長大,也不是不想讓你漂漂亮亮的,而是我怕我哪天忽然走了,你受欺負。”
“所以,我從小到大都對你很嚴格,你的成長過程中應該沒什麽真正放松愉快的時刻,一直都在學習,都在做我覺得有用的事情,後來,你回國工作,看你辛苦,我也心疼,可是我沒辦法,因為我知道,現在的社會,一個女人要想達到和男人一樣的高度,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但我也知道,哪怕出發點是為你好,我的這些想法,還是無形中給你上了很多枷鎖。”
說着,溫祈年輕輕嘆口氣:“前幾天我去參加一個活動,說中國家長一直在等孩子的一句謝謝,孩子卻一直在等家長的一句對不起,所以,一輩子,雙方都沒如願。”
“可我想讓我們好好如願。”
“所以,我給我們好好,說聲對不起。”
祝卿好握着溫祈年的手,連連搖頭。
“好好。”
“生而快樂,理所當然,不用抱歉。”
“累的時候,放下一切,好好歇歇。”
祝卿好聽着,不知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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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祈年的手術排在第二天早上第一臺。
這天,除了秦歲淮,秦嶺雲、秦長風、林之韻、還有秦歲安都來了,傅宴書也特意跟簽派調了航班,過來陪她。
除此之外,還有溫祈年的很多部下。
他們沉默無聲地陪着她,一直到手術結束。
三個多小時後,3號手術室“手術中”三個字終于熄滅。
聽到醫生說手術成功的消息,祝卿好緊繃的弦瞬間松懈了下來。一緊一松,再加上她一個早上都沒吃東西,因此眼前忽然一模糊,身體也不受控制地往後一栽,還好秦歲淮站在她身後,用手護住了她的腰,将她穩穩撐住。
過了會兒,溫祈年被推出手術室,被硬生生叫醒後,他從麻藥勁中暫時睜開眼,看着祝卿好,跟她開玩笑:“遺産給早了。”
祝卿好聽了,瞬間破涕為笑。
後來,術後的二十四小時觀察期,除了一次心率不齊,總體算是平穩度過。
溫祈年今年已經七十多歲,體能恢複得肯定不如年輕人那樣快,但術後,還是一天一個樣。
第三天,溫祈年終于能夠下地走路。
雖然請了專業的護工,但這幾天,秦家人還是每天都會過來看他。
直到今天,秦歲淮有個非常重要的活動要飛國外參加,所以才沒過來。
結果,他沒來,秦歲安倒是代替她哥過來了。
秦歲安本科是在國外讀的,研究生回了國內,就讀美院,最近剛開學,課也不多,所以她忙完學校的事情就過來了。
當然,她此行最重要的目的,還是為了替哥哥在老丈人面前攢好感。
小姑娘可招人喜歡了,坐在病房旁邊的椅子上,拿着水果刀,一邊給溫祈年削蘋果一邊跟他聊天。
溫祈年聽着她說話,覺得這秦家的小孩個個家教是真好,他外孫女真是沒嫁錯人。
于是,也笑着跟她聊了起來,問:“聽說安安跟好好住在一個小區?”
小姑娘正在專心致志地削蘋果,垂着眼,睫毛長長的,很是漂亮:“是的呢,外公,你說,我們兩家是不是很有緣分?”
想起兩個孩子的淵源,溫祈年發自內心感嘆了句:“是有緣分。”
“等您身體徹底恢複好了,我邀請您去我家裏做客,”秦歲安熱情得很,“我跟您說,我們那個小區看夕陽可好看了,我畫了好多夕陽的畫,到時候您給我點評點評。”
“那你這買房标準跟我家好好有一拼啊,”溫祈年笑着娓娓道來,“你都不知道,我當初想讓好好買一個更靠近市中心的小區,我給她添錢,結果她說什麽,這小區她找到的最佳夕陽欣賞點?”
最佳夕陽欣賞點。
聽到這七個字的那瞬間,秦歲安心裏猛地一咯噔,手指也是忽然一頓,原本連續完整的蘋果皮差點斷掉。
溫祈年還在感嘆:“唉,我終究還是老了,你們年輕人買房的邏輯我是真搞不懂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聲音。
看秦歲安在病房,祝卿好笑容如春風拂面般溫和舒朗,嗓音帶着笑意跟她打招呼:“安安在呢,剛開學課不多嗎?這裏沒什麽事,不用麻煩你天天過來。”
畢竟,不管是照顧溫祈年,還是陪伴溫祈年,這些都不是她的責任和義務。
結果,剛被溫祈年誇過家教好的秦歲安,竟然有些疏于禮節地,沒有接話。
等祝卿好把東西放好,走到病床旁邊,秦歲安才放下手中的蘋果和水果刀,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轉過身,看着她,沒有任何鋪墊地來了一句:“朝斯夕斯——”
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話,祝卿好直接愣了。
就這樣,時間在兩個人的對望中無聲流逝。
伴随着記憶一起。
說不清那個計時的沙漏堆積到幾何,祝卿好心底那些忽略的細節,終于開始嚴絲合縫的對接。
她不禁開始想: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摯愛少年,其實并沒有離開。
“嫂子,”秦歲安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朝斯夕斯,下一句是什麽,你知道嗎?”
所有塵封的情節終于有了浮出水面的跡象。
祝卿好明顯是感知到破土而出的前兆,重重哽了下喉,點頭道:“嗯。”
于是,她再次重複:“朝斯夕斯。”
這次,她終于響應:“念茲在茲。”
作者有話說:
【注:朝斯夕斯出自《三字經》“朝于斯,夕于斯。”念茲在茲出自《尚書·大禹谟》念茲在茲,釋茲在茲。】
【大體可以譯為:早晚都想,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