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心永恒

第36章 我心永恒

◎做一艘黃昏時分的船。◎

往事道盡後, 兩個人均靜默許久。

最後，還是秦歲淮先開的口。

他目光定在她身上，很鄭重地, 一字一句道：“所以——”

祝卿好看着他，問：“所以什麽？”

明明是他起的頭，但面對她的提問，秦歲淮卻沒有說話，任時光無聲蔓延在兩人之間。

直到祝卿好受不住他的深情目光, 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他才終于舍得開口：“所以, 想什麽時候，成為我的新娘？”

祝卿好聽了，目光微微一怔。

這晚, 經過兩個人的密謀，将婚期定在了明年四月。

——林徽因筆下的人間最美四月天。

至于具體定在哪一天, 則留給家裏長輩們去商榷。

後來，秦歲淮又和祝卿好在澳大利亞玩了三天，兩個人才坐上回國的航班。

回到國內，祝卿好又開始忙了起來。

九月底漸漸逼近, 因此，除卻荊簡的常規工作，她還需要抽時間準備自己的升職報告，也需要兼顧學校的教學活動。

只不過，雖然繁忙，但她開始有意識地提醒自己, 以一種放松的心态去處理這些事情。

搞不定工作大不了不搞了呗、升不了職大不了不升了呗、教不好課大不了不教了呗。

天又不會塌下來, 更何況, 沒做成，也不意味着她所有的努力就是白費的。

她不再讓自己時刻緊繃，放松的結果，是她依然事事都做得很好。

九月最後一天，她拿着自己從業多年的成績，站在了荊簡董事會面前。

這天，她用金光閃閃的履歷和從容不迫的表現順利通過了所有人的考驗，也是在這天，她成為荊簡廣告中國大陸區的總裁，也是荊簡全球最年輕的總裁。

傅識荊看着她，忽然想起初遇時的種種。

那時的她，像一塊難掩鋒芒的通透美玉。

如今，時光流轉，她才華的鋒芒未被消磨，依然閃亮，卻比以往更優雅大氣，專業能力無人能敵。

從會議室走出，祝卿好看着塵埃落定的結果，忽然想起秦歲淮跟她說過的一句話：“不那麽努力，命運也會眷顧于你。”

她在此刻終于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不是說什麽都不做，等待天上掉餡餅，而是說，該投入投入，該放松放松，這樣才完整。

就像現在的這些事情，之前的她也會完成，但她一定會扛着巨大的壓力完成。

但現在不一樣，現在的她會和壓力和諧共處，會在精密的時間管理之中，為自己覓得一絲閑暇。

她真的開始，允許一切發生。

-

可她不知道，一個人經年累月形成的性格，不會在瞬間就得到徹底改變。

尤其是在那些沒有辦法用“做不了大不了就不做了呗”的事情上。

十月，大灣區城市聯動項目的策劃方案終于定稿，接下來便是落地和執行，與此同時，[遲暮]“百年”系列香水的宣發方案也正式定下。

兩個大案子完成，祝卿好的工作強度終于稍微降低了些，正好秦歲淮最近也有一些時間，于是兩個人便決定自駕去上海，等他開完會，然後在周邊度個假。

傅宴書這段時間正好也在休年假，傅宴書是朝歌人，休假便回了家一趟，而朝歌又處在京溪到上海的必經之路，祝卿好知道後便和秦歲淮提議去朝歌一趟。

想起來還欠她一頓飯，秦歲淮欣然應下。

于是，兩個人便帶着厚禮，順道去和傅宴書一塊吃了頓飯。

原本計劃吃過飯，休息一下就出發，結果，正準備走的時候，祝卿好突然接到一個工作電話，說是大灣區城市聯動項目出現了一些問題，需要緊急開會。

政府牽頭的項目，沒人敢怠慢，于是，兩個人出發的時間就一推再推。

到了傍晚，祝卿好感覺這件事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考慮到秦歲淮明天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參加，于是她就建議他先走，她忙完之後再過去找他。

徹底忙完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在這期間，她還接到[遲暮]老總的電話，說遲暮成立一百周年的活動想要交由她來策劃，所以，在會議的間隙，祝卿好還想着有關遲暮的創意。

經過一下午的高負荷工作，祝卿好感覺自己腦子都快要爆炸了。

結果，從書房出來，看到傅宴書，她才知道，原來，秦歲淮一個小時前才走。

祝卿好問：“他怎麽走那麽晚？”

傅宴書：“他說想多陪你一會兒。”

祝卿好聽了，語氣平靜地“哦”了一聲。

下一秒，情緒就開始洶湧。

心想：早知道就陪他一起走了，怕他在開車，祝卿好也不敢給他打電話。

其實，她這個時候的心情已經有點崩潰，但真正讓她心理防線徹底失守的，還是售罄的機票和高鐵票。

她看着那個界面，不知為何，忍不住痛哭出聲。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手機響了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是秦歲淮打來的，問她：“睡了嗎？”

她壓抑住自己洶湧的情緒，也壓抑住自己明顯的哭腔，語氣盡量平靜地說：“還沒有，你到哪兒了，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

秦歲淮：“我剛下高速，馬上到傅宴書家樓下，你收拾一下東西，我過去接你。”

說完，又叮囑了句，“晚上涼，在家裏等，別提前下來。”

結果，等秦歲淮到的時候，祝卿好已經收拾好東西下了樓，她站在微涼的夜色裏，泛紅的眼睛，一看就是剛哭過。

看到他的車，祝卿好拿着行李箱走了過去，邊走邊問：“你怎麽又回來了？”

秦歲淮接過她的行李箱，面色沉肅地把她的衣領緊了緊：“不是讓你在上面等嗎？”

祝卿好聽了，一垂眸，輕聲道：“你不要兇我。”

秦歲淮拿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把人輕輕擁進懷裏，說：“我哪舍得。”

祝卿好蹭着他衣領，甕聲甕氣地問：“你幹嘛回來？”

秦歲淮說：“我感覺到你情緒不對。”

“別人照顧你，我不放心。”

“你照顧你自己，我更不放心。”

“所以，跟我回去，你所有的情緒，我給你兜底。”

一字一句，終于讓她的眼淚再次失了控，她看着眼前這個為她折返的男人，如實道出自己的心路歷程：“秦歲淮，我以為我真的改變了的，我以為我對萬事萬物都能很松弛，但我發現，不是的，我沒有改變，我依然會為計劃被打亂心煩意亂，依然會為沒有想到好的創意而心煩意亂，依然會為沒有陪伴到你這件事心煩意亂。”

秦歲淮聽了，語氣放低、放緩，慢慢安撫：“這不恰恰證明了你是一個好的創意人，也恰恰證明了你愛我嗎？”

“好好，人對真正在意的事，很難做到淡定。”

“再說，一個人的性格，哪能那麽容易改變。”

“我跟你說那些話，也不是想讓你立刻就變成另一個人，我只是希望你在奔跑的過程中不要太辛苦。”

“結果，我們好好好像會錯了意，是不是？”

“秦歲淮，我從小到大都不習慣別人為我兜底，所以......”

“所以你不願意讓自己成為任何人的負擔，也不想讓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到別人，對嗎？”

祝卿好點頭。

秦歲淮聽了，不疾不徐把人重新抱入懷中：“可我的太太，長得漂亮、身材好、家世好、人品好、教養好、工作好、學歷高，在學校是受人敬仰的大學老師，在荊簡是全球最年輕的總裁，在我家是備受疼愛的小公主，我的太太，優點多得數都數不完。”

“但是，我憑什麽，只能承受你的這些好。”

“那些不堪的、狼狽的、掙紮的，也是我應該承受的，并且也是我願意承受的。”

“所以，在我面前不要有顧慮，因為，我每一秒都比過去的那一秒更确定。”

她擡眸問：“确定什麽？”

“确定我更加愛你，也更确定——”

“你就是上天賜予的、我親自挑選的、最好的愛人。”

“不管你怎樣，在我心中，沒有人會比你更好。”

他一字一句，終于讓她崩潰的心理防線再次築起。

說完，拉着她的手往車上走，邊走邊說：“等你忙完這一陣，我們一起定個家規。”

“家規？”

“嗯，家規第一條，不準在我面前逞強。”

-

後來，大灣區城市聯動項目在南栖市成功落地，秦歲淮作為企業家代表受邀出席。

與此同時，[遲暮]百年慶典也在香港順利舉行，慶典工作人員的名單中，有一個特別鳴謝：秦歲淮。

這是祝卿好執意加上去的，因為這一靈感其實來源于他。

來源于他們的一次閑聊，當時，祝卿好說：“感覺小時候的黃昏來得好遲，現在好像來得很早，還沒注意到黃昏呢天就黑了。”

秦歲淮：“那是因為現在的我們比小時候要忙，但每一天的黃昏，其實都嚴格遵循着既定的過程。”

祝卿好：“過程？黃昏還有過程？”

秦歲淮：“嗯，不信你查查。”

然後，便落入祝卿好眼中一行字：陸地暮光、海上黃昏、天文暮光，然後，黃昏落盡，黑夜降臨。

看到這行字的那一瞬間，那把名為靈感的剪刀，終于刺破困擾她許久的屏障。

然後，她就以此為靈感，将[遲暮]百年的風雨歷程，以二十年為一個單位，分為了五個單元：陸地暮光、海上黃昏、天文暮光、人間黃昏、我心依舊。

最後一個單元，夾帶私貨，寓意愛情，正好與[遲暮]曾經發布過的“海棠”系列香水交相輝映。

秦歲淮看到之後，卻說：“好好，把我心依舊，改成我心永恒。”

在他心中，愛情的刻度不只是從過去到現在，更是從過去到未來。

最後，[遲暮]百年慶典的主題定為：【夏日黃昏總遲暮】

分為五個章節：【陸地暮光、海上黃昏、天文暮光、人間黃昏、我心永恒】

問世後，備受好評，大獲成功。

忙完工作，兩個人終于找時間來了趟記憶之旅。

站在甲板遠眺，港珠澳大橋依舊如一條鋼鐵腕帶，風雨不懼地屹立于無垠大海間。

而他們，也故地重回，只不過換了個身份。

“秦歲淮，”祝卿好牽着他的手，跟他舊事重提道，“你還記得嗎？你當初在這裏偷拍我？”

“嗯，記得。”

“當時跟你不熟，我都沒好意思問。”

“問什麽？”

“當然是問你為什麽偷拍我。”她語氣有些傲嬌。

秦歲淮卻将目光定在她身上，鄭重其事地回答道：“因為我想讓你更快樂，也想讓你更自由。”

聽到這個答案，祝卿好懵了。

她以為，他會說：“因為我喜歡你。”

結果，他卻給出了個這樣一個答案。

問題是，偷拍跟快樂和自由有什麽聯系？

于是，祝卿好下意識問：“這什麽意思......”

秦歲淮打斷她的話，不答反問：“想不想看那天偷拍你的照片？”

祝卿好：“啊？”

說完，她就看到秦歲淮擡手，從他的西裝口袋裏，拿出了一張洗好的照片遞給她。

祝卿好茫然接過，垂眸去看。

低頭的剎那，她瞬間明白了他剛才那句話的含義。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格外理性，一直對時間安排有一種近乎苛刻的遵守，只有這樣，她才覺得生命是有意義的，所以，她不容許自己出錯，更不容許自己落後。而這樣的認知，往往生長于心靈深處，不足為外人道。所以，大家都知她實力佼佼、履歷光鮮，卻鮮少有人知她獨自捱過的黑夜和為此承擔的負重。

但秦歲淮知道。

原來，在他們只是相識、不算相知的那一天，他就看到了她靈魂深處的空隙，看出她從來不放過自己，也從來學不會停息，所以，才拍下這張照片，拍下她自由的展翼，并給她寫下了這樣一句寄語。

祝卿好看着，感覺心尖忽然刮擦而過一陣疾風，此間心動，難以形容。

而他們乘坐的輪渡，一直在緩緩前行。

目之所及處，鎏金色的光芒傾灑向海面，映着粼粼碧波，和照片中的背景如出一轍。

照片中的她，身着白裙，張開的雙臂，像一雙想要沖破藍天的羽翼。

她飛揚的裙擺邊，是他遒勁有力的字跡，也是她後來不枉此生的座右銘：

【做一艘黃昏時分的船】

【讓夕陽追趕你】

【你不用奔跑】

【也有意義】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做一艘黃昏時分的船，

讓夕陽追趕你，

你不用奔跑，

也有意義。

——《醺》正文完，感謝一路陪伴。

謹以此文，致輕舟已過萬重山的你。

願你疲憊時，有放慢腳步的勇氣。

番外 祝你為時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