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番外：白日夢
番外：白日夢
有秦出生在一個小小的村落裏，那年是個兇年，三歲的她被母親抱在懷裏，靜靜地躺在滿是血污的土地上，那時候天地之間沒有一絲聲音，只有火舌舔舐斷裂的房梁發出哔哔啵啵的聲音，有幾只烏鴉飛過來，飛過去，俯視着這片紅色的土地。
然後她聽見一個腳步聲，輕輕地走近了她。
他的劍上還滴落着血跡，劍下是一些屍塊，長滿毛發和鋒利的牙齒。
于是他在有秦小小的眼睛裏映照出來了，這個三歲的孩子只是望着他，不哭也不叫，帶着沉默和疑惑。
他将她抱起來，只道：“一個癡兒。”
有秦手裏攥着一把野花，她突然掙紮起來，想要落下地去。
于是他便放她下地去，有秦将跑回母親身邊，将花放在母親手上，可是她不明白母親的手怎麽總是撒開，于是她用小手将母親的大手合攏，可是一松手，花就掉了。
她睜着眼睛想了想，一屁股坐在母親身邊，自己看着手指發呆。
忽然間，她感覺頭上被一只大手撫過，只聽那個人說：“跟我走吧。”
于是有秦就成了有秦，是被天衡仙君帶回來的第一個孩子，有秦是仙君起的名，有秦本來的名字，因為妖魔禍事，随着全村人的死亡泯滅在塵世中了。
許多人剛開始以為有秦或許真如名字一般，有什麽特別之處，但從有秦開始，天衡仙君陸陸續續又悄無聲息地入世修行，又帶回了像有秦這樣的孩子，到後來，天衡仙君只是定期給宗門傳遞消息，記錄了他遇到過的所有有點靈根的孩子，本來這些消息每年宗門也要派人去搜集，這下全讓天衡代幹了，一個兩個到幾百個幾千個，有秦就不足為其了。
有秦和這些孩子經過招收手續，資質尚可的就收入內門，資質低下就在外門，統一由宗門管理，除此之外，也沒有誰顯示出什麽絕世天才。
但有秦還是有點特殊的，掌門從天衡手裏接過這個孩子的時候，就說：“這孩子缺少一條慧根。”
天衡笑了笑：“也可能是大智若愚。”
掌門凝神，沉默了三秒，只說：“有秦，師兄，你有情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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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笑意不變：“太上忘情，不亦有情嗎？”
掌門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卻猛然發出“诶呦”一聲，“我的美髯！”他吃痛地看向罪魁禍首，懷裏的有秦眨着眼睛看着他，手裏卻有着一縷證明其罪證的毛發。
掌門呲牙咧嘴的，把有秦逗得咯咯笑。
掌門無奈敗下陣來，只道不和小孩一般見識，等他擡起頭來，天衡已經離去了。
有秦六歲時，天衡回到了首陽山，回到了他的山門，這一次，他不需要童仆，也不需要訪客，他設下重重禁制，隐居在這裏。
有秦在掌門手下長大，就在天衡隐居的那一天，她說：“有一個人。睡。天衡仙君。抱抱。”
掌門一時大為驚詫，他問有秦：“有秦，你從哪裏知道的？”
有秦說：“它告訴我的。放畫畫。”
掌門再問：“它是誰？”
有秦搖了搖頭，不肯再說了。
後來又有一天，掌門逗着有秦玩耍，左扭右扭，有秦又冒出來一句：“床上妖精，要了我的命。”
掌門聽了，氣得毛發直豎：“哪個小兔崽子教壞小孩子！”
他問有秦：“有秦，你告訴師父是誰教你說的，我饒不了他！”
有秦老實回答：“仙君。”
“哪位仙君？”
“天衡仙君。”
“誰？”掌門卡了殼，這下他可不确定了，他摸摸有秦的腦袋，憂心道：“有秦，師兄跟你三歲之後就沒見過面，有秦你可別吓師父。”
有個聲音說，說說壞人的事。誰也沒聽見，除了有秦，于是她用手畫了一個大圈，她說：“天黑黑，破大洞，壞人出來了。仙君和壞人……”
有秦兩個小手一拍，嘴裏說：“啪，打架。”再上下一分，“仙君，掉下去了。”
掌門心裏一驚，他看着有秦問：“有秦，你從哪裏知道這些事的？”
有秦說：“腦袋裏放畫畫。”
掌門來回走了幾步，來回捋着他的胡子，最後急忙吩咐大弟子照看有秦，急忙請來了天機閣的大長老。
大長老摸摸有秦的頭，掐算一番，溫和的笑臉漸漸被疑惑所取代，最後擡頭拔下了頭上的釵钿法器，一臉凝重，把一旁的掌門看得忐忑不已。
“二狗。”大長老說：“這孩子命數不是極微，就是極重。”
掌門在一旁踱步：“這，大奶奶，難道是、是預知——師兄他——”
大長老反而變凝重為一臉笑意，她從身上拿出一本畫冊遞給有秦，說：“有秦，奶奶可喜歡看畫畫了，你可不可以把你的看到的畫畫畫下來啊？”
有秦鄭重地點了點頭。
在之後的歲月裏，掌門細細地收集研究了有秦的畫，漸漸地，他和大長老在有秦給予的碎片中拼湊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未來。
“什麽！”
“師妹，冷靜。”掌門扶額。
妙音一腳踢在桌面上，發出砰砰的響聲，“你讓我怎麽冷靜，大師兄，天啊，斷情絕愛的大師兄未來會對一個弟子，上演一出虐心虐身，你追我逃，然後師兄為他采藥受了傷，正巧魔界壁壘破裂，魔頭出世，大師兄不敵，啊——”
“這後面是什麽鬼，那弟子幫大師兄擋了魔頭一擊，身滅之後，大師兄沖冠一怒，變成魔頭，我變魔，大師兄都不會變魔！”
掌門的語氣很疲憊：“然後大師兄心灰意冷，準備滅世，人間浩劫，動蕩千年，結果這弟子歸來，和大師兄相認，大師兄和這弟子攜手一生。”
妙音用力呸一口：“那這天下蒼生都是他們相愛的玩物麽！”
掌門：“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這樣。”
看着妙音就要發瘋，掌門連忙拯救自己的耳朵，趕緊對妙音說：“眼下還有重要的事，大奶奶測算到這件事發生在兩百年之後，我們需要提前布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