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此刻大雪封山,積雪數尺,宣瑾瑜下令就地紮營避雪,等夜間起了大風,路面凝結成冰,再走那結冰的湖面離開。

畢竟冒雪走山路,山路陡峭地滑,會更危險。

郝昭匆匆前來,入營帳回禀,“殿下,公主逃了。”

宣瑾瑜卻并不不吃驚,而是将手裏的書又翻了幾頁。

“若是讓孤遇到今日這麽好的機會,孤也會選擇孤注一擲。”

他翻書的手指停在書中所繪的一處名為鳳凰山的景點,笑道:“這本書還真是不錯,齊國境內所有山川湖泊,風物人情,全都有詳細記載,就連進山共有幾處入口,都進行了詳細标注。”

郝昭看向書中所繪的幾處入口,便即刻領會了宣瑾瑜的意思,“屬下這就派人前往鳳凰山,将公主帶回來。”

“莫要打草驚蛇,等人全都出現了再動手。”宣瑾瑜冷聲道。

“屬下領命。”郝昭在心中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為玉簌求情,“玉簌什麽都不知情,是公主脅迫了她,她也并未透露殿下的計劃,懇請殿下饒了她這一次。”

宣瑾瑜起身走出了營帳,看向不遠處結冰的湖面,月光下的湖面像是一面光滑的鏡子,映射出月光清冷的光芒,湖岸兩旁的樹林被積雪覆蓋,入目皆是一片連接天地的銀白。

倘若她抓住了玉簌,逼問出他今夜的計劃,玉簌便是罪無可赦。

她倒是有意思,身處絕境,竟不願牽連旁人。

他擡頭看向遠處白雪皚皚、高聳入雲端的鳳凰山,這面湖正位于鳳凰山的山腳下,冒雪進山,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他輕笑了一聲,那笑卻只是牽動了皮肉,笑意不及眼底,他輕輕轉動着拇指上的那枚白玉扳指。

不過是那籠中雀鳥,在做無謂的掙紮罷了,他倒要看看她到底能走多遠。

“有時候孤真懷疑你不是榮春堂訓練出來的暗衛。”

榮春堂訓練出來的暗衛也是最頂尖的殺手,數十名暗衛關在一起訓練,最後能活下來的只有一個。

只有殺死同伴,才能活,經過層層篩選,才能成為最頂級的暗衛,也是最強悍的殺手。

像郝昭這般身手的暗衛,整個榮春堂不到十個。

分明是冷酷無情的殺手,他卻偏偏容易心軟。

郝昭摸了摸頭,“殿下自有安排,屬下不該過問的,是屬下僭越了。”

宣瑾瑜擺了擺手,“罷了,你自己做主吧。”

郝昭欣喜萬分道:“屬下謝殿下饒了玉簌性命。”

*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在大雪中疾行,飛快地攀上了入鳳凰山的那道進山最隐蔽、路途最短的入口,見到姜婉卿,他趕緊跪地行禮,“屬下林潇見過公主殿下。”

姜婉卿見到他腰間的黑色令牌,令牌上雕刻着一朵紅蓮,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你是哥哥的暗衛?”

“屬下曾效忠于太子殿下,但現在屬下是公主殿下的人,屬下願聽從公主的吩咐,為公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姜婉卿卻激動得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們是最頂尖的暗衛,為何不救哥哥,本宮問你,為何不救!”

皇宮裏有暗道,哥哥的暗衛是身手最好的,那些魏國兵也攔不住他們,他們能将哥哥救出去的。

林潇抿緊了唇,幾次想要開口,話到嘴邊,還是咽進去了,他本就是個毫無感情的殺手,榮春堂只教會他殺人,卻從未教會他如何去安慰人。

他抿着唇,因常年在暗夜出沒,肌膚略顯蒼白,就連唇上也沒有幾分血色,半截面具之下露出緊致的下颌和抿緊的唇,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變化,保持着一個暗衛該有的冷靜和理智。

他只是立直了身體,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讓公主發洩。

姜婉卿抹去眼淚,喃喃地道:“本宮知道是哥哥的命令,是他命令你保護本宮的,對不對?哥哥将唯一的生路留給了本宮,又将你們留給了我,他卻選擇同父皇母後一道死守殉國,可他們卻沒有問我,願不願意和他們一起死呢?”

活着遠比死更痛苦,她孑然一身,再也沒有家人,沒有家了。

姜婉卿眸中含淚,卻大笑着,“你說,本宮又怎會願意獨活?”

林潇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銘記着齊太子死前的最後一道命令,“待本宮死後,你們一定要救出妹妹,護送她到安全的地方,本宮要你們發誓,要你們認她為主,誓死守護公主。”

林潇直直地跪了下去,“是屬下來遲,讓公主受苦了。”他不善言辭,更不知該如何勸慰姜婉卿,他只是神色堅定地說:“屬下這就去殺了魏太子。”

畢竟殺人才他最擅長的事,也是他唯一能為姜婉卿做的事。

姜婉卿卻一巴掌打在林潇的臉上,他本可避開,卻并挪動一寸,默不作聲地挨了這一巴掌。

“且不說齊國境內還有二十萬魏國大軍,便是魏太子身邊也是高手如雲,本宮不許你們去送死。”

姜婉卿神情凄切,“你們都是齊國的子民,你們都要給我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圖謀以後。”

“屬下遵命。”

突然林潇小聲道:“公主,好像有人來了。”

只見他身姿輕盈攀上了身旁的一棵大樹,迅速躍至大樹的頂端,而後站在高處快速地觀察了四周的形勢,最後輕盈躍至地面,“有追兵。”

姜婉卿大驚失色,“你可看清楚了,入鳳凰山至少有五條路,這條路最是隐蔽難行,那些追兵真是沖我們來的?”

林潇是齊國身手最好的暗衛,又出自榮春堂,慣藏于暗處行刺,做為一個殺手的敏銳,他絕不會看錯。

“屬下護送公主離開。”

姜婉卿臉色一白,這是魏太子的詭計,她中計了。

只怕是魏太子故意放她逃走,便是為了引出這些前來營救她的暗衛。

“不,林潇,你快帶人撤離此處。”

可姜婉卿的話音未落,只聽“嗖嗖嗖”幾聲,幾支利箭夾着疾風迎面逼來,林潇拔劍抵擋,劍刃強勢撞開利箭,迸出銀色火光,三只鋒利羽箭牢牢地釘在一旁的大樹上,大樹為之一震,樹梢之上覆蓋的白雪紛紛墜地。

這時遠處火光驟起,姜婉卿只覺駭然,上山的追兵少說也有百餘人,林潇武藝再高強,也不可能帶着她順利突圍,況且她的腿受了傷,根本就走不了多遠。

林潇早已察覺她受了傷,他背過身去,蹲在姜婉卿的面前,“屬下背公主離開。”

不由得姜婉卿遲疑,第二波冷箭頃刻而至,這次不同的是,羽箭尾端抹了火油,箭雨忽至,利箭帶着驚人的穿透力,無數箭矢瞬間飛進樹林,周圍的大樹成了靶子,密密麻麻的羽箭釘在樹幹上,利箭尾端熊熊燃燒的火焰,将他們所在的位置暴露無疑。

與此同時,數十道人影飛速在樹林中疾行,形若鬼魅。

冷箭與她擦身而過,都被林潇揮劍抵擋,避開。

姜婉卿只得伏在他的背上,若是她和林潇分開,只怕方才她早已被那些箭穿心而過。

魏太子布下天羅地網,也要将哥哥留下的暗衛盡數誅殺。

火光中,又見一人策馬前來,那人金冠束發,一身黑色繡暗紋錦袍,貴氣逼人,只是他面容冷峻,神色微冷,來的人正是宣瑾瑜,他身邊少說有數十名黑衣高手,緊接着又聞幾聲犬吠傳來。

姜婉卿苦笑道:“林潇,你丢下本宮快逃吧。魏太子帶着獵犬,即便是本宮逃到天涯海角,他都有辦法找到我。”

林潇卻倔強地說:“屬下護送公主殺出去。”

冉冉火光中,只見宣瑾瑜的手輕輕揮下,郝昭帶着幾十個暗衛上前圍攻,林潇躲過郝昭迎面刺來的一劍,被他的劍風逼退了幾步,他一只手扶着背上的姜婉卿,另一只手快速出劍應對。

姜婉卿知曉這一劍能有這樣強大的力度,定是頂尖高手,魏太子身邊藏龍卧虎,只怕太子哥哥留下的暗衛都會盡數葬送在這裏。

姜婉卿急切地道:“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本宮身上的香味,會暴露我們所在的位置,本宮逃不掉的,只會連累你們命喪魏太子之手。”

林潇卻固執地說:“屬下拼死也要帶公主離開。”

宣瑾瑜随身帶的都是高手,郝昭帶人圍堵追殺,從榮春堂訓練出來的暗衛用的都是致命的殺招,固然林潇能抵擋得住,但他手下的十幾名暗衛卻不敵那些高手的圍攻。

在雙方的搏殺和較量中,林潇手下的暗衛都受了重傷,艱難地支撐着,而林潇為了護着姜婉卿不受到傷害,被郝昭的劍逼得毫無還手的餘地,只能艱難防守。

他和郝昭都是從榮春堂出來的頂級殺手,兩大高手間的對決,只要有絲毫的分心,都是致命的。

林潇的武藝再高,他也不占優勢,在郝昭招招狠辣的攻勢下,還是無可避免地受了傷。

“本宮命令你放本宮下來。”

林潇不敢違背姜婉卿的命令,只得将她放下。

只見宣瑾瑜手持銀弓,彎弓上的那支箭對準了姜婉卿。

“公主危險。”林潇大喊道。

姜婉卿似沒有聽見,仍是毫不畏懼地朝馬背上的宣瑾瑜走去,只見他快速拉弓,搭箭,宣瑾瑜射出一箭,只不過飛出去的箭卻往後偏移,射殺了她身後的那名暗衛。

她驚得停了一瞬,強忍着心痛,徑直走到宣瑾瑜的面前,跪下,對他行齊國的叩拜大禮,“懇請太子殿下高擡貴手放了他們,我願意跟你回魏國。”

宣瑾瑜神情淡漠,只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格殺勿論!”

随着宣瑾瑜一聲令下,被圍攻的數名暗衛被亂箭射殺,紛紛倒下。

“不要!”姜婉卿心痛如絞,她緊緊地攥着裙擺,挪跪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袍角,嗓音嘶啞,聲聲泣血,“我跟你回去,以後絕不會逃,求殿下饒過他們性命。”

宣瑾瑜俯身,用手裏的匕首割斷被緊攥着的袍角,冷冷地道:“別碰孤。”

而後漠然看向獨自浴血奮戰的林潇,下了最後一道命令,“一個不留。”

姜婉卿跌跪在地上,回頭看了被圍攻的林潇一笑,高聲喊道:“快逃。”

而後,她拼命地往身後的山崖跑去,往下縱身一躍。

“公主,不要!”

林潇拼命殺出重圍,縱躍幾步追至山崖,毫不猶豫跟着跳了下去。

剩下的暗衛被伏誅,郝昭完成任務後上前複命,“回禀殿下,共計十三名暗衛,觀其身手應該出自榮春堂,領頭的暗衛武藝高于屬下,已經随着齊國公主一道墜崖,屬下無能,未能抓住活口,其中十人戰死,兩人服毒。”

宣瑾瑜翻身下馬,走到山崖邊,只見崖底冒着冷氣,好似雲霧缭繞,深不見底,冷靜地判斷:“湖面的冰層并不厚,她選擇從這裏跳下去,是在賭一線生機,助那名暗衛逃脫。她行事果決,智計遠勝尋常男子。”

郝昭卻擔憂道:“公主還有傷在身,又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會不會有性命危險?”

宣瑾瑜面無表情,只是回頭看了郝昭一眼,“走吧,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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