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随着殿內女帝生孩子發出的呼聲一陣一陣傳來,一聲比一聲痛苦慘烈,門口“沈相”的情緒也愈發不穩定。
“你們快放我進去啊!陛下這時候需要我,她說過的她怕痛,一定要我在她身邊陪着她才行,我是陛下欽封的許相公啊!”
“大膽賊人!竟然冒充沈相不說,現在還敢冒充許相公,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沈相武功高深莫測,這個男人顯然不會武功,很容易确定面前的人不是沈相真人。
如此一來不怕傷了貴人,侍衛長大人也就沒了顧忌,亮出刀刃,和手下們冷酷殘忍地攔着面前的男人。
可男人癡癡望着宮殿內聲音傳來的方向,只發了瘋一般不管不顧地向裏面硬闖。
身體撞在侍衛的刀上,一刀一刀見血見肉,單薄的囚衣很快被劃破,露出滿是鮮血的傷口。
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嘴裏一聲一聲沉痛地喊着“陛下!陛下”。
被血染得鮮紅欲滴的囚衣在月光下看着眩目,在場所有人聽到他的聲音都不由跟着心痛。
如果不是真的對女帝用情至深,就只能說眼前的人演技過高!
“他是誰如此這般的長相,如此這般的行為,難不成真的是許相公?”侍衛長大人的心裏也有片刻的遲疑,但是理智很快占了上風。
江湖上的易容術能将人化妝成另一個人的外表,至于演戲別說戲子了,皇宮內的人誰不會演?
更何況剛剛他還自稱沈相,如今又改口稱自己為許相公,兩番行為的目的都是想闖進去見女帝,怎能讓人相信?
“你說你是許相公,那麽紫宸殿裏的許相公又該是誰?”侍衛長大人厲聲逼問。
“是沈相!是沈相啊!”男人顫抖着聲音回道,面色露出一種十足的畏懼。
不知道是怕的原因,還是受傷體力不支,竟然雙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這樣的行為卻越發讓他的話顯得不可信,侍衛長大人露出一聲嗤笑,“笑話,許相公這幾個月一直貼身陪着陛下,今天更是一直在紫宸殿裏沒出去,你竟然說他是沈相!簡直信口雌黃!”
“裏面的人真的是沈相,你相信我,他想害陛下!沒錯,他想害陛下和陛下的孩子!”男人貌似陷入瘋魔,此時竟開始朝侍衛們跪了下來,”求你們,求你們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救陛下啊!”
侍衛長大人看着腳下拽着自己衣服哀求的男人眉頭皺緊再皺緊,有些頭疼地看向了男人身後的紫衣衛們和女官劍秋。
紫衣衛統領不發話,紫衣衛們也只是刀劍出鞘和他們對峙,并沒有殺進去的意思。
可女官劍秋卻握着尚方寶劍緊緊盯着門裏的挽冬姑姑,久久靜默不言。
就連方才男人朝着侍衛們的刀刃橫沖直撞她也沒動作,要不是心細留意到這個,侍衛長大人也不敢死攔着見到血光。
許相公雖不是皇夫,但也是後宮裏女帝最寵的男人,更是她腹中孩兒的父親,自是貴不可言。
如果身下男人當真是許相公,劍秋作為一個女官怎敢不阻攔,放任他們沖撞貴人?
侍衛長大人随着劍秋的目光轉頭看向挽冬姑姑,卻見她也是面色凝重得審視着地上的“許相公”,不知在沉思着什麽。
*
若不是挽冬姑姑及時趕過來,在場誰也不會發現沈相竟然是冒充的。
男人的外貌實在是和沈相太像了,就是許相公也沒有和沈相那麽相像的,饒是他這種多次面見過沈相的人都騙過去了。
剛才劍秋率紫衣衛和守門侍衛們兩相對峙,侍衛長大人本來是想要招人去喚他老大過來的。
金吾衛老大對紫衣衛老大,同級對同級,這才像樣麽。
要是真刀真槍打起來還好說,他這邊論刀箭論人手論武藝都穩贏,可是紫衣衛們按兵不動,和他死亘在這裏就難搞了。
劍秋不僅比他職位高,還手握尚方寶劍,身前的貴人沈相又不能當真像之前那些人一樣一刀砍下去人頭落地,他這個金吾衛老二着實為難。
可今晚女帝害怕有人不安分趁她生産之際兵變逼宮,安排金吾衛老大帶兵守衛皇宮去了,短時間還真不好找回來。
幸好劍秋女官及時發話,說讓喚來紫宸殿內的挽冬姑姑。
此時憐夏姑姑在房內陪着女帝分娩,她則守在門外及時安排張羅一應庶務。
挽冬姑姑一過來,就慧眼認出“沈相”是假的,這才有了“沈相”改口稱自己是“許相公”的戲碼。
侍衛長大人內心暗嘆一聲,不說沈相會武,就說沈相一向威嚴凜凜,怎麽可能做出剛才“沈相”那番行為?
而且沈相多年上位者的氣場擺在那裏,往常遠遠見了他都會被氣勢威壓地忍不住低頭,又怎敢像今天這樣膽大的迎目直視刀光相向?
當時畢竟有皇命在身,守衛殿門是他的責任,可能真的沈相過來他還是同樣的作為,只不過确認了那是假的沈相。
說是事後諸葛也罷,反正侍衛長大人是佩服挽冬姑姑的,還是她們這些女帝的身邊人跟貴人們接觸得多,自是比他容易辨認。
思及此他也隐隐明白了劍秋女官的心思,她可是陛下最寵信的女官之一,幼時就是女帝的貼身宮女,這份情誼當然不會害主子。
想來她原本就是知道沈相是假的,可能那個男人最開始跟她說的身份就是許相公,劍秋女官是擔憂男人說的是真的才冒險帶他過來的。
她畢竟老在宮外辦公,沒挽冬憐夏姑姑她們在宮裏呆的久,害怕被奸人給騙了。
越想越覺得合理,侍衛長大人覺得他已經機智得猜出了事實的真相。
這樣一來,劍秋女官不是偷偷帶着假沈相偷偷從別的地方試圖溜進去,而是堂而皇之地帶他來正門;攜紫衣衛們最初不露面,後來也不動武殺進來,一切的一切不合理現在都變得合理了。
怪不得她一直不說話盯着挽冬姑姑,此番既然挽冬姑姑辨認出了男人是假的“沈相”,自然也需要她确認一下男人是否是假的“許相公”。
*
一個人的外貌能騙得了人,可他的言行舉止中總會有破綻。
想着侍衛長大人還偷偷伸手往“許相公”的臉上摸了摸,看看能不能撕下來什麽□□也不一定。
可是對方的臉上幹幹淨淨摸着實打實的就是本人的真臉,他不禁欽佩起這種足以亂假成真的易容術來。
奈何侍衛長大人猜對了過程,卻猜錯了結果。
挽冬姑姑的面色越來越難看,侍衛長大人的心理也咚咚咚敲起來了驚雷。
他方才的輕松心态是認定了眼前的男人不是許相公,可萬一他就是如假包換的真許相公呢?
劍秋女官顯然也意識到了,神情嚴肅得握緊了寶劍質問道:“挽冬,別告訴我是真的!”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對對方的舉動是那麽熟悉,挽冬不用說話光是看她的神色劍秋就看出了答案。
挽冬上前确認了什麽後身形一愣,雙眼失去焦距般,不敢置信的指着男人道:“他真的是許相公!”
若門前男人當真是真的許相公,那女帝房內陪她生産的“許相公”又是誰?難不成剛才的瘋言瘋語都是真的?紫宸殿內的是對女帝心懷不軌的沈相?
方才光是沈相在門口他們就如臨大敵,如若沈相在紫宸殿內女帝身邊,後果又該嚴重到什麽樣?
“挽冬,跟你說不了那麽多了,我算着女帝分娩日子匆忙趕來,途徑天牢遇到許相公,他說這些日子沈相移花接木把他囚禁在天牢裏面,一直用着他的身份陪着陛下,現在陛下恐怕有危險,快點護駕!”
劍秋十分果斷,簡單說完來龍去脈便下令“沖進去”。
紫衣衛們紛紛拔劍出鞘,一副守衛門不放人就殺進去的氣勢。
方才劍秋是怕被騙,不願與金吾衛們起争執,萬一兩方打殺起來紫宸殿一亂,讓奸人乘機而入傷害到女帝就不好了。
現在确定女帝有危險,當然護駕最重要,萬一金吾衛被收買不可信,就是死也要沖出一條血路進去護駕!
事急從權,侍衛長大人也沒頑固阻攔,只下令放行,并帶了幾個人随他一起進去。
晚秋女官清冷的聲音回響在耳邊,在場人個個背後一身冷汗。
聽這意思,許相公并不是最近才和沈相交換的,而是從沈相打下天牢時就開始了。
六個月啊,足足六個月啊,沈相居然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假扮許相公這麽久,就連女帝身邊的挽冬姑姑都沒識破。
實在是駭人聽聞,簡直太可怕了,事情可怕,人更可怕!
衆人匆忙奔進門去想要救駕,連受傷的許相公都顧不上了,可剛剛沒走幾步就聽到女帝比先前都要痛的呼聲。
随着女帝最後一聲慘痛聲沖天而出,隐約聽到嬰孩哭啼的聲音,然後便從産房那邊傳來欣喜的聲音“生了生了”。
一般這時候穩婆都會說聲是男是女,衆人不約而同都等着後面那句“是小皇子“或“是小帝姬”。
此時劍秋挽冬她們連呼吸都不敢呼吸,瞬刻都變得漫長,寥寥幾步路途都變得遙遠。
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傳來了結果,确切的聲音聽不清楚,但是能明确聽到宮人宣布的嘹亮聲音:“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大盛多了位小皇子,後繼有人了!”
所有人聽到紫宸殿門口對話的人都松了口氣,如果是位小皇子的話,順遂了保守派的政向,那沈相就絕對不會再害陛下了。
然而剛剛提着的心剛剛落下去馬上就又吊了上來,女帝的聲音刺痛了紫宸殿每個人的耳膜。
“沈晏之,你好狠的心!我要殺了你,為我孩兒償命!”
女帝恨透到骨子的聲音,字字泣血。
這時天上突然當空一陣驚雷,仿佛天地都在同怒。
衆人臉上一涼,擡起頭竟然看到了漫天的晶瑩,每個人都震驚地感到不可思議。
是雪,漫天的雪!
就在六月的炎夏之際,居然下起了飛雪!
***
夜色茫茫,雪越下越大,呼呼刮起來的大風也吹得人心慌。
紫宸殿門口的熱鬧散去了,但是畢竟距離有點遠,不遠處大樹下的小內侍們并沒能聽個仔細。
與宮闱八卦相比,瞬間驟降的溫度和飄落的大雪更讓他們驚異和害怕。
“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二十多年前,也在夏天下過一場茫茫大雪?”一個小內侍凍得捂了捂身上單薄的衣服。
“這我聽宮裏的老人說過,是真的,” 另一個小內侍接話道,望着天空瑟瑟發抖,“就是前朝的皇後死後,整整下了一個多月的大雪!”
實在是太冷了,小內侍們漸漸地靠攏到一起。他們來時都穿的夏日單薄衣服,現在只能用身體抱團取暖。
“我也知道,女帝原來不叫現在的名字,就是當年大雪一直下不停到處雪災,女帝的父皇求助高人做法,将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改了名字雪才慢慢停了。”
“對,說是皇子公主們名字都多了個雪字,都寓意祈求除雪,比如女帝公主時候叫蘇清,改為了蘇清雪。”
“好像只有女帝不一樣,其他的皇子公主們‘雪’字都落在前面,什麽雪默、雪沉、雪霆、雪芷、雪蕪的。”
“我還記得有個公主,因為和女帝差不多前後降生的,名字也取得相像,好像叫蘇晴,對,就是蘇晴,後來改為了蘇雪晴。”
……
在這越來越寒冷的天氣裏,人都快被凍僵了,似乎只有說說話才能讓人感覺到點暖意。
冰雪刺激着人們的神經,小內侍們暫時忘記了皇宮的忌諱,大膽議論起了前朝貴人。
“前朝皇後,不就是當今女帝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