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你騙我！你不是我的母親，也不是天雪兒！”

“不，清兒，我就是天雪兒，你的母親。”

在發現天雪兒能夠“施法”的時候，蘇清就已經不再把她當做自己的母親了。

故而當聽到“她”的回答後，她根本不相信，認為她還在撒謊。

然而天雪兒堅持說“她”就是蘇清的生身母親，為了取信于蘇清，主動說了一些天雪兒和蘇清母女之間的事情，其中就包含只有她們二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這讓蘇清遲疑，那些細節和小秘密，這世界上除了她就只有母親天雪兒知道了，難道“她”真的就是自己的母後？

不過腦中靈光一閃，她意識到“她”會施法，既然能讓人喪失記憶，或許是“她”探知了天雪兒的記憶也說不定？

蘇清半信半疑地望着眼前的天雪兒，目前為止“她”都沒有因為自己發現“她”的秘密和拿刀相向而下黑手傷害，依然像是這段時間的女帝母親對女兒一樣保持慈愛寵溺，至少蘇清直覺沒感受到“她”的惡意。

可是再次重生後的女帝天雪兒，的确在性格上和她記憶裏的母後天雪兒有所差別，蘇清還是抱着謹慎的态度，萬一“她”比自己還會演戲呢？

想着蘇清佯裝孩童般的懵懂，開始詢問天雪兒更多問題，以确定“她”的身份。

因為感受到了小不點兒的遲疑，她明顯有點被自己的話說動了，臉上流露出對母親的渴望期待，天雪兒頓時母愛爆棚，回答時要多耐心有多耐心。

于是乎毫不設防的天雪兒，就被蘇清的童真外表欺騙了，說着說着不知不覺間就中了圈套。

第二世和第三世天雪兒當女帝之前的經歷都是一樣的，用計和衛大将軍認親後由寵妃一躍榮登皇後；可是第一世截然不同，和衛大将軍認親的是蘇晴的母妃，天雪兒至死都只是個妃子。

蘇清之所以有天雪兒也重生兩次的猜測，就是因為第二世和第一世相比有太多的改變。

在确認眼前的天雪兒是否是她真正的天雪兒之前，蘇清想知道，她是否知道前世的事情。

如果“她”也擁有第一世的記憶，那麽“她”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母親，應該都能幫忙解開轉世之謎。

蘇清故意一直在問第二世的事情迷惑天雪兒，待她快被頻繁的問題繞暈之時，突然不經意間提出了第一世不一樣的經歷。

猝不及防下天雪兒下意識就回答了，連着快速回答了兩三個問題都沒發現有什麽不對。

直到蘇清沉默不再相問，天雪兒疑惑地看向她，看到她驚異瞪大的眼睛，才後知後覺。

天雪兒意識到什麽，也瞬間震驚地張大了嘴，手指着蘇清說不出話來。

她只是對眼前嬌憨可人的小不點兒不設防而已，心裏并不傻，當發現自己回答的是前世的事情後，自然想到了能問出這樣問題的蘇清必定也是擁有前世回憶的。

“你——你——你知道前世的事情？”天雪兒太陽穴狂跳，這是她從未料想到的情況，這個世界竟然還有和她一樣的人？

見狀蘇清知道自己暴露了，也不準備隐瞞，摘掉童真的面具淡定回道：“沒錯，我和你一樣。”

蘇清的本意是和天雪兒一樣擁有前世的記憶，可是卻被她給誤解了。

“天啊，我終于找到同伴了！終于不是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孤孤單單了！”天雪兒開始失聲尖叫，肉眼可見地興奮和喜悅，甚至眼角開心得都流出了眼淚。

然後就激動地奔向了蘇清緊緊抱住她，直接把人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連她手裏的匕首都不在意了。

完全沒料想到天雪兒會是這個反應，蘇清也有些懵，本來想繼續問的問題在身體離開地面時都忘了。

“她”顯然沒有惡意，猶豫片刻後，她将手裏的匕首藏起刀刃，避免不小心傷到天雪兒。

轉圈圈過後，天雪兒眼睛發亮地望着蘇清，開始喊道：“奇變偶不變！”

“嗯？？？”蘇清默不作聲，一臉的問號。

“How are you”

“宮廷玉液酒！”

天雪兒說了很多蘇清聽不懂的話，從最開始的疑惑問號她還會發生問一個“嗯”字，到最後就是沉默不語，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了。

接連的暗號沒對上後，氣氛逐漸有些詭異。

天雪兒臉上的笑容凝固，愣愣地将懷裏的小不點兒放下，不死心地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愛美人還是江山？”天雪兒哭喪着臉，握着蘇清的肩膀滿眼期待，失态地祈求道：“啊啊啊啊啊求求你一定要回答上來啊！”

蘇清被晃得頭暈，眉心蹙起，後退一步和天雪兒拉開距離避免肢體接觸。

望着天雪兒的神情她突然有些不忍，虛咳了兩聲，想了想鄭重回答了兩個字。

“江山。”蘇清下巴倨傲地擡起，嚴肅着臉言辭很是認真。

這是她兩輩子的人生經驗之談，江山到底是比所謂的美人更重要一些，可惜她參透地晚了些。

想着蘇清不由想嘆氣，卻是氣還沒出，就看到天雪兒沮喪地蹲到了地上，看表情真的難過地快要哭了。

此時的她完全不像是女帝，不像是貴女，甚至不像是這皇宮裏的宮女。

連宮外的普通女子都不如，她的行為簡直像是宮外的小女孩兒一樣，就那麽随便地雙手捧臉頹喪地蹲在地上，沒有一點儀态可言。

此時不管她到底是仙女還是什麽，蘇清都已經不再對“她”有怕了，将匕首背到身後，她擰眉站到了天雪兒的面前。

不知道為何，天雪兒的情緒特別能感染人，蘇清的心底對她油然生出一絲憐愛。

盡管她是孩童的身體，天雪兒是可以做她母親的人，可是一蹲一站之間，蘇清倒更像是個大姐姐。

這樣的天雪兒實在是無法再讓蘇清把她當做母親，她突然想到了前世，自己年幼獨自一人躲在冷宮角落的時候。

“是我回答錯了嗎？正确的答案是什麽？”蘇清放柔聲音，問道。

天雪兒抽泣擡頭，眼神一閃，察覺到面前矮自己一頭的小不點兒神态冷靜語氣成熟，和自己認知裏的女兒判若兩人。

雖然不知道蘇清到底又是怎麽回事，但是難得有人說說話，她抽了抽鼻子還是坦誠回答了。

“就是‘愛江山不愛美人’啊。”

“我回答的是江山，有什麽問題麽？”蘇清不解，按照天雪兒的意思她并沒有回答錯。

“不是，怎麽說呢。”聞言天雪兒嘆了聲氣，解釋道：“不是你回答對錯的問題，是你聽到我的問題，正确的反應應該是，應該是，唉，看樣子你并不知道這是款游戲，和我不一樣。”

“游戲？”蘇清眼神一眯，馬上捕捉到了重點。

“游戲”這兩個字她不是第一次聽見，但是顯然天雪兒所說的游戲不是她平常所知道“嬉戲”“玩耍”的意思，每次死後重生所聽到的“游戲”到底是什麽東西，奇奇怪怪的到現在她還是沒弄懂。

可惜天雪兒情緒大起大落之後，理智回歸，知道面前的蘇清不再是自己以為的8歲單純小女孩兒，心裏也有了提防，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你又是誰？你怎麽知道前世的事？你剛才說的你和我一樣究竟是什麽意思？”審慎地盯着蘇清，天雪兒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看蘇清年紀小小但是神情舉止都是古人姿态，脫離僞裝之後氣場比自己這個明面上的女帝還要強大，百分之九十确認了她不是穿越過來的人，和自己不一樣。

蘇清聽到挑了挑眉，靜默了一會兒後才開口，很誠實地回道：“我不是誰，我就是我，是蘇清，也就是秦清，原大盛六公主，現大犀安樂帝姬。”

“然後呢？”見蘇清停下不言，天雪兒脫口而出問道。

看她的神色不像是說謊，腦中靈光一現悟出來了她說的“和自己一樣”是什麽意思，自言自語說道：“莫非游戲刷新的時候出bug了？”

“你說什麽？”蘇清問。

天雪兒正了下面色，試探問道：“我說，莫非是你擁有前世的記憶，前世的事情都還記得？”

“沒錯，準确地說，我死後重生了。”蘇清坦蕩回道。

她想過了，面前的天雪兒即便身有妖法，但是智商并沒她猜想的那麽可怕。而且看她的樣子，與其威逼，倒不如懷柔，用談心的方式引誘她透露更多。

“死後重生？”天雪兒聽到後很驚訝，一臉的疑惑不解。

蘇清坦白本就是為了試探天雪兒關于重生的事，直截了當回她：“對，死後重生，我每一世死後，都會重生到8歲之時，也就是我的母親天雪兒身死不久之後。”

聞言天雪兒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像是終于想通了什麽，驚奇又新鮮地指着蘇清說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游戲裏的NPC意識覺醒了是不是？”

蘇清：“什麽恩皮西？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天雪兒：“NPC就是，就是游戲裏的一種非玩家角色類型，給玩家設置任務……哎呀算了，我直接跟你解釋比較困難，這麽跟你說，和你剛才所說的一樣，我說一下我的身份，我也不是誰，我就是我，天雪兒，你的母親，每一世我都是你的母親你懂嗎？”

“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我的母親，你的言行性格和她完全不一樣。你到底是誰？什麽游戲什麽恩皮西究竟是什麽意思？你說實話告訴我，你到底是變身僞裝成了我母親，還是附上了我母親的身？”

“我真的是你的母親天雪兒，唉，怎麽說呢，你說的也沒錯，某種程度上我又不是你的母親，你是我這個肉身生的不是我的靈魂生的，但是又是我的靈魂生下了你……”天雪兒說着說着逐漸語無倫次，看見蘇清也被繞暈了對她越來越懷疑，無奈地擺了擺手，知道她無法聽懂自己的意思只能放棄。

“你知道游戲是什麽意思嗎？”天雪兒問。

“當然知道，嬉戲，玩耍之意，比如游戲人間。”蘇清回道。

天雪兒咬唇沉思，突然福至心靈，眼睛亮亮地跟蘇清解釋說：“象棋你總知道吧？象棋就是一種游戲，玩象棋就是玩游戲的意思。”

蘇清點頭，眼神示意她繼續。

“就是打個比方，我，在玩象棋，象棋裏面有兵和将，我操縱着将，生下了兵，然後有一天，我突然靈魂穿到了棋盤上的将的身體裏，而棋盤上的兵有了自己的意識，游戲裏的兵活了，像是人一樣，将和兵都在游戲裏繼續活着，在将和兵的世界裏，這個棋盤和你我所在的世界是一樣的，裏面也有皇宮皇帝天空土地……我，最開始是操縱棋子的人，而你，就是沒有意識的木頭棋子兵，我操縱将生下了兵，然後我穿到了将的身上，而兵也有了意識，我們倆現在都在棋盤的世界裏，我就是将，你就是兵！明白了嗎？”

“不太明白。”蘇清皺着眉頭回道，好似有些聽懂了，但是仔細一想又是雲裏霧裏。

“就是說我原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所在的世界跟象棋棋盤一樣是個游戲，天雪兒這個人就是我在另外世界操縱的棋子，你前世記憶裏的母親的确不是我，但是你的母親的言行行為都是我所賦予的，包括生下你，所以說前世的事情我也都知道，我也算是你的母親，把你從小養到大。你既然有意識，就能感覺到，這段時間來我都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對不對？就像是你，這個身體是你，又不是你，你知道你這個身體過去所發生的一切經歷，但是你又不是她，你擁有比她更多的前世的記憶。”

天雪兒又耐心地解釋了一番，從蘇清的話和眼神裏可以看出來，自己要是再說自己也是和她一樣重生的她肯定不相信。沒辦法，古人的素養和儀态哪是她一個平常連背都挺不直毛筆字都不會寫的人能掌握的？估計早就被她給看穿了，不如實話實說。

經過天雪兒這麽一說，蘇清也差不多弄清楚了她的意思，不由沉默，內心無比地震驚。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仙女？我所在的世界就是一個棋盤一樣的游戲，而我本該就是個木頭棋子一樣的任人擺弄操縱的沒有意識的人？”

“差不多吧，我在我的世界跟你一樣是個凡人，那裏沒有神仙妖怪也沒有法術。不過把你比作木頭棋子也不太合适，像是我，有人玩的話言行意志都是由玩家來決定，”天雪兒指了指自己說道，說完又指了指蘇清和地上安靜昏睡的秦晏：“但是比如你和秦晏，在你們自己意識沒有覺醒之前，就會被賦予一個人設。”

“人設？”

“就是你的屬性，外貌，性格，身世什麽的。舉個例子，秦晏，他的設定就是豐神俊朗、智謀無雙、文成武略；而你，就是貌美可愛，聰明伶俐，你看看你這張可愛的小臉，還是我費了好大功夫親自給捏得。”

“捏得？”

“你可以理解為畫得，我的臉和你的臉都是我畫得，嘿嘿嘿，好看吧？”

哪怕是天雪兒說她是神仙附身，這世界上有天庭，都比她說的存在另外一個世界更讓人容易接受。

自己竟然不是個人，只是別人棋盤上的棋子，還是字面意義上的，蘇清實在是難以想象。

要是換做其他人，肯定要把天雪兒當瘋子看待了。可是蘇清不是尋常人，她死後重生，還親眼見證了天雪兒的神奇之處，盡管很難接受她還是相信了。

“尊敬的SSSVIP永久至尊超級會員玩家，系統顯示您充值的金幣已到賬，請問您選擇游戲重新開始，還是繼續游戲？”

記憶裏關于“游戲”的那兩句機械的聲音她還記得，蘇清仔細回想将之複述了出來，詢問天雪兒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是說，你的記憶裏一共只有三世，從我當寵妃那一世開始覺醒的？”

“沒錯，我只有三世的記憶。‘只有’，難道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前世？”

“差不多吧，我這個游戲玩了N次，就是數不清的很多次了，有時候根本沒輪到生下你就go die，就是死了。看來金錢真的有魔力，你有記憶的這三世，都是我充了會員之後，就是花了錢。”

“那為什麽我的第二世記憶和第一世記憶不一樣，而第三世和第二世記憶完全一樣呢？”

“額，就是你聽到的那段聲音，第一世我死後選擇了重新開始，從沒入宮開始玩兒，你可以理解成我重生到很小的時候，我做了很多不一樣的事情所以你的記憶不一樣；第二世死後我懶得重新來過了，就選擇了繼續游戲，從我被賜死那一刻原地複活，所以你的記憶基本沒變。”

穿到這裏一個月了都，新鮮勁兒過去後只剩下無聊，無奈也不敢随便跟人說自己的事，生怕被這個時代的人當成妖怪。

見蘇清是自我意識覺醒，聽完她那樣荒誕的話盡管不信也都默默消化接受了，天雪兒很是開心，終于找到人可以說說話了。

這時候她甚至都不再去考慮意識覺醒的人，自己是否能夠消除她的記憶了。就算保留記憶也沒關系，她們兩個都是這個世界的異類，可是互相抱着取暖。

再說了，她們倆的身體還流着相同的血，是親生母女沒錯，蘇清就算是重生了也只是個8歲的孩子而已，沒什麽好怕的。

于是天雪兒完全沒隐瞞，想到什麽說什麽，蹲累了幹脆站起來坐到了房間的矮榻上，還拉着蘇清的小手一起摟着她坐到旁邊。

“乖女鵝，真的太幸福了，我好久都沒說話說這麽痛快了。”

蘇清力氣太小沒法躲過天雪兒的擁抱，只能無奈妥協在她的懷裏，說道：“那我以後也不能把你當做我的母親，你真正的姓名是什麽？我該怎麽稱呼你？”

蘇清說她聽到了游戲結束的機械語音，天雪兒想當然以為自己死了她也就死了，然後随着自己重新開始游戲她再重生，覺得她前兩世都是8歲死亡的，或者說她系統刷新後她只有前面活到8歲的記憶。

畢竟不是自己生的，天雪兒也沒法真當她們是母女，于是就決定把蘇清當妹妹看待，想着說道：“我在我的世界真名叫秦雪兒，你8歲，我年齡其實也就18歲，你就叫我姐姐吧，明面上當然還是以母女相稱，私下就叫我雪兒姐，或者雪兒姐姐都行。來，叫一聲聽聽。”

然而天雪兒并沒如期待中一樣聽到蘇清喊她姐姐，只看到了她烏黑沉靜的眼睛，語氣蒼涼地說出了令她震驚的話語。

“我不能叫你姐姐，我的真實年齡算起來差不多五十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