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回到康宅,家中只有夫人和她小兒子康轅在,大兒子康軒跟着康老爺去了省城張羅生意上的事。正趕上飯點,康夫人連聲招呼着康瑛坐下來一道吃,又催着丫鬟再添一副碗筷。

“我以為你還要在外頭玩耍一會兒,晚些才回來,便和轅兒先吃了。”康夫人笑眯眯地招呼康瑛坐下,又問起她書院的情況。

康瑛有一搭沒一搭地敷衍着康夫人,還不忘随手逗逗旁邊的康轅。

康轅是康夫人所生的二兒子,今年剛滿六歲,性格溫和,聽說在襁褓裏發過一場高燒,後來落下了毛病,智力障礙,見到誰都咧嘴傻笑。雖然傻傻的沒什麽主見,但康轅這孩子很是乖巧,對新來家中的大姐康瑛也友好得很,甚至是言聽計從。這會兒見她來了,不住地咯咯笑起來,還要把碗裏的肉夾給她吃。

康瑛因為母親和離之事并不買康夫人的賬,見康老板不在更是肆無忌憚。她逗了逗康轅,草草扒了幾口飯菜,起身回房。

見康瑛起身,康夫人愣了一下,擡頭問她,“怎麽?瑛兒就吃了這麽點?是天氣熱了食欲不振嗎?我們轅兒也這樣!瑛兒,我早上派人去藥房拿了些生津開胃的湯藥,下午煎好了你也喝一點。”

虛情假意,康瑛碎碎念着,扭頭走了出去。

康瑛不是那種為了賭氣就委屈自己肚子的人,回到屋裏又摸了些點心這才吃飽,打着哈欠爬上床準備睡午覺。眼看天已入夏,接連幾日都燥熱得很,一到午後就渾身乏力困得不行。

“瑛兒!餘公子來找你了!”

馬上就要見到周公,康夫人的聲音從前廳穿到她的閨房,這聲音很有穿透力。

滾,康瑛懶得搭理,迷迷糊糊翻了個身。

沒多久卧房的門嘎啦一聲被推開條縫,丫鬟的聲音襲來,“小姐,餘公子來啦!”

康瑛把腦袋藏在枕頭下面,甕聲甕氣說,“叫他滾吧,我要睡覺。”

緊接着,清澈響亮的聲音穿門而入,“你叫誰滾呢?”

康瑛嘴裏罵罵咧咧,将腦袋不情不願地從枕頭底下伸出,一個有模有樣的少年出現在眼前,他邪惡的爪子已經伸到迷迷糊糊的康瑛面前準備偷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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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瑛不是省油的燈,冷不丁張開嘴就朝他的手指咬去。

“哎呦卧槽!”

少年大叫一聲,趕緊把手收了回去,指頭上瞬間多了個牙印,他不停甩着手咒罵着,“康瑛你就是個潑婦!毒婦!不不不!你他媽還是不是個女人啊?”

康瑛精神抖擻地從床上彈起來,仿佛剛才的所作所為都是夢中所為,和她本人沒有絲毫關系,開開心心和人打起招呼,“餘晔,你來啦!”

尼瑪康瑛這臉皮可真是厚啊!無恥!餘晔在心中罵道,嘴上卻客客氣氣地說,“年輕人睡什麽午覺啊?”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我一年四季都想睡,你管得着?”康瑛伶牙俐齒地反駁起他,“倒是你,咋還沒穿回去呢?”

餘晔一臉尴尬地撓撓頭,“又失敗了。”

*** ***

餘晔,桓城布匹大亨餘老板的長子,是一位正值十八風華正茂的男青年。可是非常不巧,這位本該繼承家業的公子哥卻是個穿越來的。

這事還要追溯到康瑛剛來桓城那會兒。正是春寒料峭的季節,康瑛正在桓城游手好閑四處晃蕩着,溜達到城郊湖畔,遠遠聽見有人在吹笛子,旋律抓耳又魔性。康瑛歪頭回憶,這不是廣場舞至尊神曲《小蘋果》麽?

康瑛當即愣住,夢游般溜到那人身邊。吹笛的是個挺拔少年,他斜眼看了看康瑛繼續吹奏,一本正經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鬧着玩的。

“這首曲子歡快得很,公子能否告訴我曲名呀?”康瑛不敢貿然上前相認,待一曲完畢後,一本正經旁敲側擊地問他。

少年轉過臉,目光灼灼,洪亮清晰地回答她,“柰。”

康瑛吐血。

生在田間鄉野的她當然知道,現代栽培的蘋果這會兒還沒傳入,“柰”是古代另一種類似蘋果的果子。

這人還真是有趣得很啊。

“哼哼,”康瑛笑得有點猥瑣,逗他說,“柰個屁,小蘋果就小蘋果呗。”

少年擡眉,眼神更亮了,“姑娘是知道這首曲子?”

“我不知道,”康瑛呵呵,“我年紀輕輕又沒跳過廣場舞。”

一來二去寥寥幾句,在這個時空中宛如穿越者的接頭暗語,少年又驚又喜,卻不忘謹慎地環顧四周,小聲向康瑛再次确認,“你也是穿越來的?”

互明身份後,康瑛得知這少年名叫餘晔,穿越前也是桓城人。如今穿到做布匹生意的餘家,剛滿十八,按餘晔自己的話說,他是在這個無聊的時代熬了整整十八年啊!餘晔家中殷實,又是長子,從小受着良好的教養,奔着繼承家業去的,可他卻志不在此,一心只想回到他原本的時空。

康瑛對此嗤之以鼻,“扯淡吧,這還能回去?”

餘晔卻嚴肅地點頭說,“能來就能回,雙向的。”

雙向你大爺!還真是病得一本正經。

這不是明擺着白日做夢麽!接着就聽餘晔絮絮叨叨說着這些年自己的一番努力,又是看古書又是找巫師,這不昨日一位天師告訴他,只要在午後申時臨水吹笛,奏一曲另一時空的旋律就有機會連上通道穿越時空,餘晔立刻付諸行動。

“是不是小蘋果這歌太不嚴肅了?”餘晔有些煩悶,自言自語道,“我的本意是弄首耳熟能詳的也好感天動地。”

這人真是夠奇葩的,居然能說着瞎話還面不改色,康瑛默默吐槽間,餘晔已經卷土重來,又是一曲熟悉的《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康瑛在旁聽着很想給這二貨來上一拳讓他別再丢人現眼。

一曲罷了,結果可想而知。

又過了幾個月,餘晔還是沒有成功穿越回現代,不過他的煩惱卻減少了,畢竟桓城多了和他同一戰線的人,這貨有事沒事就跑到康宅來找康瑛聊天。

康瑛曾苦口婆心地表示,你找我也沒啥用啊,找我也穿越不回去啊,還不如正正經經當好你的餘公子繼承家業,讨個媳婦生個娃,再不濟去找那些玄乎的大師們,繼續指點一下穿越姿勢也比找我唠嗑強!

“不,”餘晔卻搖頭,一臉高冷地看着康瑛說,“我和他們聊不到一塊兒,有代溝。”

康瑛不得不承認,你這千把年的代溝确實有點寬。

*** ***

“所以呢,你今天過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康瑛起身出了卧房,餘晔這貨也屁颠屁颠跟了出去,在康宅後院百無聊賴地揪着花花草草回答,“也沒啥事!剛才餘春那家夥又不見了,嬸嬸急得很,我去了趟醉紅樓把他給揪了出來,順道過來看看我親愛的戰友!”

“誰是你戰友了,神經病。”康瑛吐槽,想起餘春的斑斑惡行剛要叨叨一番,卻念及那家夥昨日幫自己抄書之事。

康瑛是個講義氣的人,便把餘春的那些事給悶在了肚子裏。

“對了,我聽說你去聞道書院上學了?你爹還真是想不開啊。”餘晔調侃道,“你這十六歲高齡讀四書五經有點太晚了吧,比現代老年人學習漢語拼音還勵志啊!”

一提這檔子事康瑛就洩氣,重重嘆了口氣,“滾。”

“滾什麽呀,你得先叫我一聲師兄!來,師妹,快叫我一聲讓師兄聽聽!”這二貨得意洋洋,完全沒意識到康瑛不想再聊此話題。

師......師兄?康瑛突然想到一件事,忙問他,“你也在聞道書院上過學?”

“必須的啊!我五歲進聞道書院,十歲從乙班升到甲班,十五歲完成學業,怎麽樣,優秀不?”餘晔叨叨說着,語氣不屑,“我跟你說啊,這年代讀書特別簡單,盡是些死記硬背裝腔作勢的玩意,沒有數理化文史哲,簡直容易上天。”

瞧把你牛逼的,康瑛一臉鄙視,不想聽他唠叨這些,直截了當問,“那你一定認識李是知咯?”

“李是知啊,認識,怎麽了?”餘晔問。

“他是我的班主任,昨天還罰我抄書呢!”康瑛說着,一臉郁悶。

餘晔頻頻點頭,“之前就聽說他回書院當教書先生了,說起來,我和他還有餘春,當初都是聞道書院甲班的同屆,師從胡老先生,這個李是知,算得上是個學霸,上屆科舉他還去參加了,成績好像挺不錯的。”

在康瑛的追問下,餘晔細碎地為她普及起李是知的種種。

李是知和餘晔同歲,今年都是十八,年紀相仿經歷卻比餘晔坎坷了不少。他原本家境殷實,考功名做大官是他爹早就為他定好的人生目标,他也争氣,一步一個腳印按部就班地執行着,在上屆科舉考試中一路過關斬将直至朝中殿試,可還沒來得及參加這最後一門考試,家中卻遭了變故。

“是挺慘的。”康瑛點頭,忍不住又向餘晔八卦,“他家發生了啥變故啊?試都不能考?官都不能做啦?”

“他爹之前在陵城那邊做官,也不是什麽大官,大概就是個小縣令之類的吧!不知怎麽突然害病死了,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了!事發突然,李是知也挺消沉,可還沒完,等喪事辦完,李家老太太請人算了一卦,說他爹的死只是個開頭,李家有源源不斷的大難,作為長子的李是知在五年之內不得加官進爵,不得結婚生子,更不得離開桓城,只有如此,才能把李家這劫數給化解了。”

餘晔說着,一副談論智障的表情,最後“唉”了一聲算是真心實意為李是知惋惜。

不得加官進爵?不得離開桓城?還不得結婚生子?這都是什麽封建迷信!同情之餘,康瑛有點理解餘晔為啥分分鐘想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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