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許知言把油桶扶起來,又過去扶着吳爺爺。
原來是炒菜的油用完了,吳爺爺想拿桶新的出來,沒想到自己提油桶太着急,身體猛地起來,就把腰閃了。
許知言和吳奶奶把吳爺爺扶到沙發上,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上半身無法活動,額頭上冒着汗珠,看起來閃的不輕。
許知言掏出手機,準備打120,被吳爺爺攔了下來,他皺着眉,強忍着疼痛,“算了,知言,年紀大了,閃一下腰很正常,我休息休息就好。”
“那怎麽行,我們得去醫院檢查檢查。”許知言想起自己爺爺當年也是胸悶不當回事,拖了很久,有次忍不了才去醫院,結果發現已經病得很嚴重了。
救護車沒一會兒就到了,許知言給護士幫忙,把人扶上擔架。
去醫院的路上,她給江北凡打電話,想告訴他結束工作直接去醫院,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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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字間的攝影棚裏,江北凡一邊換外套,一邊聽着攝影師表達此次拍攝需要補充的部分。
去年殺青的一部戲即将播放,原本已經拍了宣傳照,但臨近宣傳期,才發現物料不夠,臨時要求補拍,江北凡馬上要去新的劇組,只能把時間定在今天。
這部劇江北凡的公司也有投資。幾年前,他與原公司解約,和易傑一起跳槽到另一家經紀公司。
當時江北凡剛從電影學院畢業,十幾歲時做偶像團體的光環褪去,作為演員新人,他接不到好的角色,連續幾年都在低谷期。
那時的他,無論什麽角色都接,只要可以打磨演技。
直到三年前,江北凡由于出演爆劇,名氣大漲,工作邀約不斷,成為現在公司商業價值最高的藝人。
公司給了他和易傑股份,說起來,他也是公司的高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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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滔滔不絕說着拍攝建議,江北凡只是點頭,極少發表意見。
物料不全,說起來是宣傳的工作失誤,江北凡原本已經完成了合約內的工作,但本着敬業的态度,還是答應了今天的補拍。
這部戲裏,江北凡飾演一位卧底,忍辱負重多年,最終完成使命。
攝影師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将關鍵點傳達給了江北凡,也不敢問。
拍攝風格是暗色調,微弱的光線打在江北凡臉上,勾勒出他淩厲的輪廓。
影棚吊頂很高,空調開着暖風,但不起什麽作用,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小心翼翼完成着手上的工作內容,現場氣壓和氣溫一樣低。
正面、側面、颔首、擡頭,江北凡思考着剛剛攝影師的想法,他雙眸如寒潭般深沉,有着和角色一樣的冷峻。
周圍寂靜無聲,只聽見相機“咔嚓咔嚓”的聲音。
現場人員的眼光都聚集在眼前這位氣場強大的男人身上,跟随他沉浸在狀态裏。
直到聽見一聲“收工”,所有人緊繃的神情才放松下來。
攝影師看着屏幕上的照片,非常滿意,不停誇贊江北凡表現力強。
江北凡換好衣服,沒多停留,就和助理乘坐電梯去停車場。
路上,他掏出手機,看見幾個未接來電,回撥過去,聽見的便是許知言氣喘籲籲的聲音,“我們剛到醫院,吳爺爺在做檢查,你如果忙完了過來看看吧。”
“我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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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急診的人不多,吳爺爺進去拍片子,許知言讓吳奶奶在過道等候,自己去繳費。
她交完錢回來,急匆匆往回跑,和剛從電梯裏出來的江北凡撞個滿懷,江北凡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心點。還需要辦什麽手續,給我吧。”
江北凡身上帶着寒氣,手掌略帶涼意,他的語調依舊平穩,但許知言分明看見,他眼神裏全是着急和擔憂。
“已經交完了,現在等檢查結果就好。沒什麽大事,別擔心。”許知言安慰道。
吳奶奶見外孫來了,彷佛有了主心骨,剛剛在許知言面前壓抑着情緒,這時眼眶泛紅,“北凡,你看看你外公,我早跟他說過,提重物小心點,他偏不聽。要是躺床上起不來了,可怎麽辦。”
“我剛聽知言說了,只是閃到腰,如果沒其他問題,休息幾天就能恢複。別擔心。”江北凡輕拍着外婆肩膀。
半晌,醫生拿着檢查報告出來,“是吳繼東家屬嗎?病人沒什麽大問題,也沒骨折,考慮是腰椎小關節功能紊亂症。”
“啊?嚴重嗎?”吳奶奶上前,一臉焦慮。
“病人年紀大了,擔心有其他并發症,建議先住院,明早做個全面檢查。如果沒有其他症狀的話,熱敷和休息就能緩解。”
幾個人這才松了口氣。
辦住院手續時,許知言看見小洋也在。
見江北凡剛剛接完電話一臉着急上了車,他擔心有事,就跟了過來。
小洋從江北凡手上拿過單子,快步去繳費。
吳奶奶讓江北凡送許知言回家,還不住地抱歉今天沒吃上飯,讓許知言改天再來。
許知言安慰了吳奶奶幾句,看過吳爺爺之後,和江北凡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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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走廊寂靜無聲,兩人剛走兩步,江北凡突然放慢腳步,轉身看着許知言,“你的外套呢,是不是忘在哪裏了?”
來醫院後,許知言忙前忙後,此時鼻尖泛着紅,幾縷碎發沾在額前,也不知道是熱還是冷。
許知言摸了摸胳膊,這才回想起晚上叫救護車太着急,出門時就沒穿,身上只有件薄毛衣,“忘在你們家了。”
剛說完,過道一陣穿堂風,許知言打了個哆嗦,她抱緊雙臂。
忽然,許知言眼前突然晃過一抹黑色,接着便被溫暖的氣息包裹,覆蓋了整個身體。
江北凡脫下外套,披在了許知言身上,又把衣服領口向裏拉緊,“小心感冒。”
許知言人瘦小,重心不穩,被江北凡的動作帶着一下子往前,幾乎靠在了他胸口,她擡起頭,撞上江北凡的視線,他垂眸不語,随即又移開目光。
外套上是淡淡的木質香味,許知言往緊裹了裹,心裏浮上一陣暖意,正要說謝謝,擡起頭,江北凡已經走向停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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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了一段距離,許知言才發現不是朝自己家的方向。
“我們去哪?”
“帶你去吃飯。”江北凡一只手搭在窗邊,聲音沙啞,有種卸掉疲憊之後的疏離感。
“不用了,你工作了一天也累了,我自己回家随便吃點。”
“麻煩你一晚上,總得把飯吃了。”
車子開出鬧市區,進入一片安靜的老街道,最後停在了一個小巷子裏。
江北凡帶着許知言來到一家不起眼的門頭前,推開門,是家日式居酒屋。
地方很小,燈光昏暗,牆上貼着許多動漫舊海報,空氣裏彌漫着烤肉香味,
在這寒冷的深夜,許知言有種被治愈的感覺。
老板和江北凡很熟,看到許知言,臉上浮現出笑意,“來啦,第一次見你帶朋友。”
“嗯。”
兩人上了二樓小隔間,周六晚上,吃飯的地方人都要排號,但這裏只有幾個人。
江北凡給許知言拉開凳子,“老板是我朋友,主業是音樂制作人,副業經營這家店,來這的基本都是圈內人。”
許知言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麽來這裏吃飯,江北凡畢竟是公衆人物,去人多的地方,被拍到倆人單獨在一起,難免引起誤會。
老板給許知言推薦了自己家的招牌:地獄叉燒烏冬面。
熱氣騰騰的湯面端上來後,許知言食欲全開,抄起筷子吃了好幾口後,發現江北凡看着自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怎麽樣?和你在北海道吃的味道接近嗎?”
“挺不錯的。”許知言喝了口湯,突然疑惑,“你怎麽知道,我在北海道待過?”
江北凡一愣,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眼睛瞟向窗外,“聽我外公說的。”
爺爺可真是,把什麽都和朋友說啊。
江北凡似乎沒什麽胃口,只點了份壽司,剛吃兩口,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許知言隐約聽到,江遠雄語氣裏帶着怒意,他給岳母打電話,才得知岳父住院的事,岳母只告訴他不嚴重,他不清楚實情,打電話來問江北凡。
江北凡淡淡說道,“外公沒什麽大礙,明早再做個全面檢查。”
電話那頭,江遠雄怪兒子沒早點回家幫忙,才導致岳父閃了腰。
江北凡臉色沉了下來,他示意讓許知言慢慢吃,自己下了樓。
“你好不容易休假,還臨時接什麽工作?”江遠雄聲音裏滿是責備,又怪兒子不及時通知自己。
江北凡并沒有解釋什麽,可語氣裏卻難掩不滿,“你生意忙,電話經常無人接聽,打給你有用嗎?你如果真的擔心,現在應該已經到醫院了。”
江北凡平時和父親溝通并不多,也很少帶着情緒說話。
江遠雄愣住了,他還想說些什麽,江北凡已經挂了電話。
許知言從窗戶看出去,剛好能看見江北凡的背影,他把衣服給許知言後,只穿了件黑色襯衣,一陣風吹過,把樹葉刮的滿地跑。江北凡依舊筆直站着,似乎感覺不到涼意。
許知言第一次看見江北凡臉上出現生氣的神情,打完電話,江北凡沒有立刻回來,而是獨自站在路邊。
直到許知言走到他身後,他也沒發覺,許知言輕聲問道,“怎麽了?”
江北凡的不悅很快消退,他轉過身,臉色已經恢複平日裏冷淡的神情,“沒事,走吧,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