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江北凡進家門，就去了浴室，接着傳來嘩嘩的水聲。

他開了冷水，仰頭站在花灑下面，任憑水流淌過臉頰和身體，好沖走連日來壓抑的心情。

江北凡回憶起母親的離世，以及外公為什麽會答應來華都市生活，又想到自己剛剛對許知言發脾氣，心亂如麻。

他站在冰冷的水下沖了很久，混亂的思緒才逐漸清晰。

外公已經離開，外婆年齡越來越大，他能做的，除了珍惜身邊的人，也別無其他。

許知言去廚房熬了點粥，又做了兩個小菜，忙忙碌碌中，沒有聽見江北凡從浴室出來的聲音。

突然，她背後一陣溫熱，江北凡洗完澡，光着上身，沒吹頭發就出來了。他的雙臂覆了上來，摟着許知言的腰，濕發磨蹭着許知言的脖頸。

江北凡洗完冷水澡，這會兒已經清醒過來，他聲音裏滿是歉意，“剛剛是我不對，不該對你發火。”

許知言有些詫異，一路上看他心情不好，自己本來也沒怪他，她轉過身，雙手捧着他的臉，“我知道，下次我一定注意。”

江北凡上前抱着她，也不說話，好一會兒，許知言問他，“要吃飯嗎？”

“嗯。”

兩人都沒什麽胃口，簡單吃了晚飯，江北凡幫許知言洗了碗。

收拾妥當後，江北凡靠在沙發上，呆呆看着手機，許知言靠過去，屏幕上是一張照片，是江北凡和外公外婆以及母親的合影，照片上，江北凡母親長發挽起，臉上是溫柔的笑容。

許知言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看了眼照片，輕聲說道，“你和你媽媽長的很像。”

“從小大家都這麽說。”江北凡今晚似乎很想傾訴，“我是不是還沒告訴過你，我媽媽是怎麽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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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言點頭，她雖然很好奇，可還是不想勾起江北凡的傷心往事，“你不想說就別說。”

江北凡仰頭靠在沙發上，閉着雙眼，似乎在回憶，“沒關系，下午那會兒，我就是，太害怕了。”

江北凡六歲的時候，江遠雄和朋友去華都市經商，舉家遷徙到一線城市，當時一家租住在郊區。

父親忙于生意，給全家提供較優渥的生活，母親丁潔當起了家庭主婦，在家陪伴江北凡。

小時候的江北凡活潑好動，也聰明，有消耗不完的精力，丁潔就給他報了很多興趣班，江北凡每天跟着母親去學習跳舞、唱歌、演講、鋼琴，曾被來學校選小演員的導演看中，八歲出演gg。

江北凡學什麽都很快，也很享受在舞臺上表演的感覺，丁潔當然是支持江北凡的。

哪怕一個人帶着孩子到處奔波，她也堅持讓江北凡發展自己的愛好。

有時候，他們會被欺負，被怠慢，母親會用自己的方式處理，不讓江北凡看到自己的委屈，但小小的江北凡什麽都懂。

十二歲時，丁潔送江北凡去參加一個選秀節目，娛樂公司會直接和比賽前三名簽約。

江北凡記得，那天節目錄制時間很長，倆人在候場區等待了一整天，帶來的面包都吃完了。負責訂餐的工作人員不知是有意還是真的忘記，訂餐時也沒有喊他們。

江北凡的成長過程，父親是極少參與的，即使是這樣重要的時刻，他也沒有前來陪伴，而是忙于應酬。

下午五點多，雷聲陣陣，暴雨瞬間席卷着整個城市。

不久後就該江北凡上場，倆人沒有吃下午飯，母親怕江北凡餓，一會兒上臺發揮不好，讓他乖乖在原地等候，想去附近給江北凡買點吃的。

丁潔在附近的便利店買好吃的，急匆匆往回趕，走到一個丁字路口，準備過馬路，突然，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和強光讓她睜不開眼。

雨太大，司機沒看清前面的紅綠燈，剎車晚了一步，直接撞了上來。路上空無一人，暴雨将道路兩旁的樹使勁拍打，陰風陣陣，馬路上鮮血順着雨水四處流淌，瞬間蔓延開來。

丁潔倒在地上，眼睛看向不遠處的活動場館，此時的江北凡等不來母親，已經上了臺。

丁潔想爬起來，卻無法向前移動，臉上全是血水，和頭發攪在一起。

那次選秀，江北凡以第二名的成績成功被選入少年偶像團體，直到比賽結束，他才從工作人員那裏知道母親出車禍的消息。

他記不清給父親打了多少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只記得父親在晚上才趕到醫院。

病房裏，江北凡用衣袖擦幹眼睛上的雨水，眼前母親蒼白的樣子，多年後還是會出現在江北凡夢裏，他能清楚聽見自己的哭聲。

那天暴雨下了一整晚，漆黑的馬路邊，一個瘦小的輪廓在雨霧中移動，背影模糊。

他渾身濕透了，滴着水，周圍的一切都是潮濕的，那陰冷像是要将他吞噬。

從那以後，江北凡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他不想讓母親失望。他平時住在宿舍，也不回家，父親雖然心有內疚，但他事業正在發展迅速的時候，只當把江北凡交給公司，自己繼續忙工作。

外公和外婆受了打擊，身體一下子不如從前。他們想來照顧江北凡，但年齡大了，也不能跟着他全國到處跑通告，外公後來答應江遠雄來華都市，又幫他安排相親，催他結婚，也是想着如果女兒還在，肯定早就會操心江北凡的婚姻大事。

他們知道江遠雄對江北凡不會像丁潔那麽用心，于是才千裏迢迢從老家過來。

江北凡靠在沙發上，平靜地敘述着這一切。良久，他轉過頭對許知言說，“今天我情緒不太好，對你發了火，對不起。”

許知言此時卻只有心疼，原來是這個原因，他才會對自己過馬路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江北凡母親去世時，他才十幾歲，這些年，他一定是被內疚折磨着吧。她搖搖頭，把江北凡的頭放在自己肩膀上，“沒關系，以後有我陪你。”

江北凡不說話，就這麽靠在許知言身上，很多年了，他終于可以開口和別人聊這些事，說完後，他心裏覺得輕松了許多。

翌日，傾盆大雨。

江北凡出門的時候，許知言還沒起床，他讓江北凡先去公司，自己睡了會兒懶覺，打算去新店看看。

公司決定加快連鎖化速度後，段星鵬招了幾個新人，Relax Coffee Stand開新店的速度比以往快了很多。

在許知言休假的那幾天，已經有三家店同時試營業了。

肖鳴宇除了接一些拍攝工作，還會協助段星鵬給店長培訓。

許知言出門才發現雨下的不小，好不容易等來了一輛出租車，下車走到商場裏面時，衣服已經淋濕大半。

商場的咖啡店營業晚，許知言到門口時，老遠就看見肖鳴宇正在拖地。

在他旁邊站着位女生，許知言只看背影認不出來，只覺得身材好，連咖色襯衣工服搭配黑圍裙都能穿出時尚感。

她走近一看，居然是齊思悅。

許知言目瞪口呆，“你怎麽來店裏了？”她上下打量着齊思悅，她完全是一副員工的裝扮。

齊思悅看起來有些尴尬，一把把許知言拉到旁邊，轉身看了眼肖鳴宇，“他說新店這兩天員工請假，沒人上早班，我就來幫幫忙。”

原來在許知言休假的日子，齊思悅來店裏喝咖啡，一來二去就和肖鳴宇熟絡起來。

倆人已經來往好一陣子了。

許知言意味深長的看着齊思悅，悄悄問道，“你們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齊思悅一向性格爽朗，這會兒居然害羞起來，“反正我說我有空要來幫忙，他沒拒絕，昨晚還請我吃飯了。”

許知言不懷好意笑笑，“哎喲，那他有沒有說，付你多少工資呀，是不是肉償呀？”

齊思悅掐了許知言一把，“你小點聲。”

倆人在門口打鬧的時間，肖鳴宇已經完成了清潔地面，擦拭咖啡吧臺，整理物品這些準備工作，開始杯測。

這時候店裏陸陸續續來了客人。有些是路過看見新店活動的，也有人是在網上刷到了這家店，想來打卡，許知言趕緊換上工服進去幫忙。

齊思悅站在肖鳴宇身旁，認真跟着他學習做咖啡，許知言打眼看過去，倆人還挺般配。

能讓齊思悅這個大小姐收心，肖鳴宇還真是有點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