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迷霧

# 022

管他什麽水蜜桃, 荊覓玉知道自己眼睛無礙的時候,松了一口氣。

來的路程短,回去的路程也短。不過十來分鐘的事。

醫生囑咐荊覓玉要閉目休息。

于是,晏玉讓她回去會所躺一會兒。

他和簡譽又進了先前那間房。

荊覓玉愈發覺得他倆有不可告人的貓膩。

經理已查出那是誰家的孩子,不止監控視頻,連監護人的會員資料, 都呈了上來。

會所系統的注冊僅需手機號碼,除了這項, 其他均可自定義。孩子監護人的健身昵稱是英文。

正是電梯遇到的那個男人。

晏玉旋轉了180度坐椅,面向窗外的高樓, 神情帶着莫測。

簡譽從冰箱裏拿出兩瓶飲料, “在算計?”

晏玉斜過來一眼,“還是你了解我。”

“想到什麽了。”簡譽把可樂抛給晏玉。

“熊孩子幕後的大人。”晏玉掀開可樂蓋。小氣泡調皮地冒出瓶口, 再一個個碎掉。

“嗯。”簡譽似乎并不意外。

晏玉喝了一口可樂,沁涼的感覺從喉嚨下去, 讓他醒了醒神。“又得和我爸你來我往了。”

簡譽的啤酒瓶剛到唇邊, 又放下了,“你爸的人?”

“見到的時候不太确定, 現在想起來了,我在日安集團見過他一面。”那男人生得太普通了。晏玉不過是去集團開會,略過了幾眼, 并無深刻印象。聽到荊覓玉說起聚北那天, 晏玉才在記憶裏搜索出男人的那張臉。

“目的呢?”

“我想。”晏玉左手撐在扶手, 食指撫着下唇, 垂眸看着右手中的可樂瓶,“他的解釋應該是:為了給我制造英雄救美的機會。”

簡譽喝啤酒的動作又止住了,“這解釋有意思。”

“一家人虛虛實實,是有意思。我爸一句話,能藏三道彎。”

簡譽冷眉冷眼,“你也不差。”晏玉就是我說你猜的游戲玩上瘾了,說七分,留三分。旁人只窺得那七分,自然落下好口碑。

“謝謝你的贊美。”晏玉看看時間,站了起來,晃晃手裏的瓶子,“以及,你的可樂。”

簡譽舉了舉啤酒,仰頭灌下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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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覓玉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聽到開門聲,她轉過臉來,“晏巳嗎?”

“嗯,到點給你滴眼藥水了。”晏玉拿過眼藥水,用棉簽輕掀她的眼皮,滴了上去。

“對了,我是被一個小男孩撞到的。”

“嗯。”

“教育真差勁。”

“嗯。”

她蹙起眉,“我這陣子倒黴透了,三番兩次地被折騰。”她學起了于今眉的嬌氣,“嗚嗚嗚,都沒有男朋友替我分擔黴運。”

“嗯。”

“嗚嗚嗚。”

“嗯。”

“嗚嗚嗚……”嗚了好幾聲了,都沒等到晏玉自薦男友的話,只聽到一句日常。

“要先試試一夜情嗎?”他笑着在問。

“走開。”她停止了撒嬌,死屍一樣癱着。

這會兒,她突然想起了鞏玉冠發明的“玉煞咒”三字。難道過去一年間,真是前男友們接煞,她才安然無恙嗎?

不行,不能被鞏玉冠洗腦。她搖了搖頭,突然叫了聲:“啊,現在幾點了?”

“四點五十三。”

“那孫燃在飛機上了。”

“孫燃過來蕪陰?”

她閉眼向着晏玉,“是啊,我出差過來拍片的。”

“和他拍?”晏玉揚了調子,“動作片?”

荊覓玉聽出來,他這話問的可不是普通動作片,而是加了愛情前綴的。她咧嘴笑了,“你吃醋嗎?”

“不,男歡女愛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只要在關系存續期保持忠誠,其他随意。”

她扁了扁嘴,“那是因為你沒有将女人放在心尖上。”如果在乎,多少都有點兒占有欲吧。

“目前還沒有女人有膽子,敢站到我的心尖上。”

她怔了下,“原來被你喜歡,是一件苦差事嗎?”

“是。”晏玉這話算是忠告了,“你可收斂點你的魅力,別掉進火坑了。”

荊覓玉故意踢了踢被子,“瑟瑟發抖。”

這麽鬧幾下,她覺得眼睛的刺痛感消散了不少。

過了二十多分鐘,她睜開眼睛,眼珠子靈動地轉了轉。“呼,好多了。”她一望時鐘,“你送我回酒店吧,孫燃快到了。”

“行。”

“噢。”她捂着裙子坐起來,“別和孫燃說我眼睛的事。”

“嗯,這事我給你擺平。”

“這份恩情我以後回北秀再還了。”荊覓玉下了床,“晚上我跟孫燃他們吃飯,就不陪你了。”

“他——們?”晏玉回頭,“還是複數。”

“對啊。”她巧笑倩兮,“我的前男友以及我的前五任男友。”反正晏玉就愛吹噓心胸寬懷,她自然百無禁忌了。

晏玉的确沒有醋意,反倒笑了。“我更期待和你魚水之歡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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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荊覓玉送回酒店之後,晏玉給晏風華打了個電話。

“爸。”他懶懶散散的。

“什麽事?”晏風華那邊很安靜,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磁性而低沉。

晏玉左手搭着方向盤,手指輕敲幾下。“在家?”

“嗯。”晏居這邊,園中的瓜葉菊色彩斑斓。晏風華一手拿着手機,一手在澆花。“婚宴上喝了點酒,正在家休息。”

“我回去一趟,有事和你談談。”晏玉左手轉動方向盤,駛進掉頭車道。“等會兒見。”

晏風華把灑水壺交給傭人,踱步到前廳喝茶。比起洋酒,他更喜歡茶香。

坐了不到二十分鐘,晏玉推門進來。本是一身宴席西裝,此時外套脫了,領帶歪了,襯衫扣子也松了一顆。

“衣服也不好好穿。”晏風華言語中有無奈。

“就有女人吃這不正經的一套。”

“你也知道自己不正經?”

晏玉坐到對面,“我說的是小媽,爸,你沒聽出來?”

“你小媽現在喜歡步入中年的你爸。”晏風華把新茶推到晏玉面前,“說吧,找我什麽事。”

晏玉執起小小的茶杯。

四四方方的影青釉茶杯,白轉淡青。這是晏風華早年收藏回來的宋代珍品。不過,公道杯被晏玉失手打碎了。

晏玉轉了轉杯子,将口中的茶一飲而盡。

晏玉喝茶的痛快讓晏風華皺了皺眉,而晏玉接下來的話,更讓晏風華的眉頭擰成了麻花。

晏玉說:“別再動荊覓玉了。”

晏風華眼色微沉,“什麽?”

晏玉放下空杯,身姿舒服地靠向沙發,“你的人詐她兩次了,沒有你的指示,他敢?”

晏風華疊起雙腿,“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念在父子關系,我很多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你這把兒子當傻瓜的行徑,難保我不會路轉黑。”

晏風華擡眸,“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那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父子倆就不拐彎了。”晏風華嘴角泛起微笑,“這小姑娘不錯,我給你制造幾次機會,不成了一樁美事麽。”

晏玉抽起煙來,“又是這套說辭,真沒新意。”

“不然你想聽什麽。不要歪曲爸的用心。聚北和今天,是我吩咐的,我承認。麻醉藥和辣椒水的用量,都斟酌過的,不會對她造成實質傷害。”晏風華笑了,晏家風流之色盡顯其中。“泡妞不是光靠臉的。你啊,就是太維持表面的風度。這可都是我以前用過的招,不信你問你媽。”

晏玉當然不信,但他沒繼續反駁,“爸,以後別用這種下三濫手段了。”

“好,看你自己的本事。”

“我回房間了。”晏玉起身,“這茶不錯,回味無窮。”

晏風華覺得兒子這話又是別有深意。

正如晏玉覺得跟父親過招無趣,其實晏風華亦如此。他甚至不記得在什麽時候,和兒子之間竟然也要互探虛實了。

望着晏玉的背影,晏風華泡茶的心思淡了。

他正要起身,卻又看到李雙英走了過來。

她側着頭,像是不想理他,卻又不得不應付的樣子。“怎麽回事?哪個小姑娘不錯?比得上于家小女兒嗎?”她托了托盤發的發簪,優雅地坐下,“做生意講求誠信,這邊和于家談着,那邊又跑來一個?”

晏風華粗重地嘆了一聲氣,“本來我想,這事我自己處理,就不讓你操心了。現在既然你說起了,我們就坐下談談吧。”

李雙英瞪起眼,“談什麽?”

“那個小姑娘姓荊,名覓玉。”

李雙英冷笑,“怎麽?是名字比我的好聽?”

晏風華斜瞟她一眼,“荊家的後代,尋覓荊山之玉。”

李雙英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這……”

“她到處尋找名字有玉的男人,這不,找上晏玉了麽。”

李雙英連唇都抖了抖,“那——你想撮合他倆?”

“沒有。”晏風華沉吟說:“我第一次知道荊覓玉,就讓晏玉去碰瓷。你知道那小子,凡是我說的他肯定要忤逆兩下,小姑娘果然吓了個半死。我以為她要知難而退了,誰知道纏着不放。”

他喝了口茶,繼續說:“我又讓人去制造了點小意外。計劃是他救下荊覓玉,再讓他假裝是三家人之一,打聽打聽情況。結果兩回風頭都讓晏玉搶走了。”

“你不會找個她獨處的時候?”

晏風華搖頭。“這小姑娘精着呢。最好的動手地點,要麽亂,要麽靜,而且要離晏玉不遠不近。”

“為什麽?”

“萬一出岔子了,我還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是給兒子牽線呢。這不,就出岔子了。”

“面子,面子。”李雙英指指他,“你們晏家就是虛僞到骨子裏,都要雲淡風輕裝君子。”

晏風華目光深沉地望着李雙英,“事已至此,你別到處嚷嚷古玉的事了。”

“可我都把話說給于家聽了。”

“在我的收藏品裏挑一件給他們就行,其他別說了。”

李雙英聳了聳腦袋,“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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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玉冠在航班抵達機場時,給荊覓玉發了微信,「三十分鐘後到酒店。」

荊覓玉趕緊去便利店買了瓜子和花生,再拿了幾瓶可樂。

回到房間的她,度秒如年一樣。

時而趴,時而躺,在床上翻來滾去。

鞏玉冠辦完入住,又微信給她房號。

她笑嘻嘻地起來,理了理頭發,再換了一身長衣長褲。望見窗外高塔時,心情有半秒的浮沉,之後一轉頭,又開心起來。

她揪起瓜子花生去敲門了。

孫燃打開門。

只見荊覓玉一手撐住牆,身子斜了角度,挂着矯揉造作的笑容,眨了眨眼,“嗨,小帥哥。聽說你身材很好呀。”

他平淡地看她,“女鬼。”

她皺了下鼻子,在原地小踏步起來,“快快快,我迫不及待了,快讓我進去。”

孫燃讓開了身子,看着她興沖沖地走進來。

她問:“鞏玉冠呢?”

他答:“在衛生間。”

她立即定住了身子,靠在走廊,“那我等他出來。”她怕一進去,就透過玻璃看到鞏玉冠如廁的場景,只好矜持地在這守着。

孫燃奇怪地看她,“你非要在衛生間門前等嗎?”

她卷了卷頭發,“嗯……呃……哦……”

孫燃的眼神已經不是奇怪,而是詭異了。“你發燒了嗎?”

“嗯……我可以進去嗎?”

“你都進房門了,站走廊和站房間有區別嗎?”

“好吧。”荊覓玉大步邁進去,挺直脖子,“咳咳,我可以回頭嗎?”

“随便。”

她笑着一回頭。

接着,面前的一道白牆讓她的笑容僵在臉上。“玻璃呢?玻璃怎麽不見了!”她撲了過去,在牆上摸着,發出凄苦的叫聲,“啊!”

“靠,鬼叫什麽!”鞏玉冠走出來,見她半趴在牆上,他望了孫燃一眼。

孫燃臉上沒什麽表情,低頭收拾桌上的充電線。

鞏玉冠問,“你趴在這幹嘛?”

荊覓玉轉過頭來,泫然欲泣,“我的玻璃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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