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2
1981-2
安勝媽雖然在外面的形象經營得賢良大方,實際上關上門卻是個相當自我自私的——要不然也不會當時看着安斌的媽卧病在床就迫不及待地打上了安父的主意。
往事不多說,就算當了幾十年的廠長夫人,她的脾性不僅沒有因為滿足和寬宥,反而越發變本加厲。
就比如當下,一看當做眼珠子命根子的親兒子居然為了個外人對她大小事,頓時心裏不安逸了。
這還了得,還沒結婚沒進門就胳膊肘往外拐了,那等真的結了婚那親兒子眼裏還有自己這個媽嗎?
當然,錯肯定不是自己的親兒子的錯,肯定都是這個把兒子迷得昏頭轉向的狐貍精搞的鬼!
安父一向不會在這些“小事”上表示什麽的,安斌更是樂得看個熱鬧。所謂的廠長夫人儀态也維持不住了,準備把孟嬌給趕走:“大年三十不回自己家就跑到男人家裏去,我們只當是多招待一位客人,這讓外人看見了那就說得不好聽了。女孩子家家的,還是要多愛惜自己的名聲才是……”
這還是看在安父的面兒上,安勝媽才沒有把“不要臉”“寡廉鮮恥”這些詞給說出口來,不過那正對着孟嬌的眼神,可是把什麽意思都給傳達了。
端的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孟嬌雖然不怕被同性的嫉妒攻擊,但也并不是真的任由別人搓扁揉圓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再不表态一下怎麽能體現自己的铮铮傲骨呢?
當下就淚盈于睫一臉不堪受辱的模樣要沖出去——然後理所當然地被安勝給攔在了懷裏:“媽!你怎麽能這麽說呢!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是再三邀請嬌嬌來我們家的,她一個人在瀾江縣過年太孤單了,今年我終于追求到了她,可以名正言順地邀請她加入我們家,為什麽你反而要做這樣棒打鴛鴦的事?”
安勝媽哪裏看不出這是孟嬌的欲擒故縱,當下氣得發抖:“你糊塗啊!她孟嬌不過就是個普通女工,你這麽出色,什麽樣的女同志配不上,為什麽要在大年三十帶她回家?別人都會私底下說小話……你這樣做會丢了我們安家的臉的!”
并且一臉猙獰地沖着他媽咆哮:“我和嬌嬌是靈魂契合的真愛,才不是那些外界的流言俗語能摧毀的!更何況,嬌嬌她靠自己雙手賺錢,是偉大的工人階級,比起來,安斌找了個農村土妞才是丢我們安家的臉吧!”
本來在一旁看熱鬧的安斌頓時臉上那戲谑的笑消失了,他沒想到自己還能被扯進這趟渾水裏:“安勝!你他麽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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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斌和高雪萍合作的事情并沒有特意隐瞞,畢竟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所以若是有心之人專門探查的話,還是能夠發現的。
比如安勝就是這麽發現的。
不過他這人一向自負且看不上做個體戶小生意的,所以對于高雪萍做衣服去買這件事完全沒放在心上,哪怕在得知對方做出來的衣服很受歡迎也是嗤之以鼻——不過是小打小鬧,就那麽幾件衣服能賺幾個錢?
她累死累活一整年的手藝能比得上棉紡印染廠一天的利潤不?
至于安斌和高雪萍的所謂合作,在安勝看來更是安斌的托詞而已——他肯定是走了其他見不得人的渠道把那些瑕疵布料給倒賣了,然後做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搞了些錢然後拿回廠子裏謊稱是銷售利潤給他臉上貼金!
畢竟之前安斌得過且過的,怎麽可能一下子就做出大成就?
他這麽優秀都做不到呢。
總而言之,安勝就覺得安斌不是走正道贏過他的。
只可惜廠子裏那些屍位素餐的領導看不透這其中的內幕,實在是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寂寞啊。
而那高雪萍,安勝彼時正沉浸在和孟嬌的濃情蜜意之中,根本就無暇去瞧一瞧到底是何許人也能讓安斌神魂颠倒(bushi),不過按照慣性思維,農村出身的女同志嘛,大概都是五大三粗敦實又土氣的,是連自己美好如花的女朋友一根手指頭都比不過的。
高雪萍的成就都是安斌為了以後好順利和她在一起故意做的一些面子活兒——就好比他也會為孟嬌走一點後門,但孟嬌是身嬌體弱意志堅強,她值得。
不過安斌配個農村土妞,倒也是“般配”,哈哈,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家夥。
安勝一想到這個就暗爽,忍不住在和孟嬌交流感情的時候也透露了一點點。
孟嬌聽後卻是眼睛一亮——啊哈,她就說,怎麽可能有男人在自己的主動示好的情況下還無動于衷?敢情是心有所屬了?
可轉念一想,對方居然寧願守着個土裏刨食的農村丫頭也不對自己這才貌雙全的窈窕淑女心動,豈不是變相說明自己連個灰撲撲的土丫頭也比不過嗎?
一時間,孟嬌更氣了。
她可不會生悶氣,所以眼睛滴溜溜一轉,就朝着安勝吳侬軟語地撒嬌訴說自己的憂心忡忡——她以前當知青的時候和村裏人處得不太好,那些農村人沒有文化,粗俗不好溝通……不知道安勝喜歡的農村姑娘是什麽樣的,萬一也是那種,以後的妯娌關系怕是不好處理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安勝聽在耳裏是孟嬌對未來生活的擔憂,落在他心裏的卻是安斌娶個俗氣的農村人也變成土氣的農民的未來。
這可真的是……太好了!
知子莫若父,其實反過來也差不多。
安勝雖然不敢打包票說自己了解安父,但有一點敢肯定,安父絕對不樂意自己家裏有個農村來的大字不識的兒媳婦!
安勝覺得可以借此成為攻讦安斌的武器,還可以用農村土妞的上不得臺面來襯托孟嬌的優秀,掩蓋她身上的瑕疵——當然,情人眼裏出西施,孟嬌本人在安勝心裏是完美的,只不過她的父母曾經被下放過并且現在好多都撥亂反正了也沒聽到他們清楚的消息……雖然孟嬌說的是父母距離太遠了聯系一次不容易,不過無論怎麽說也是個不太好的點。
畢竟真正位高權重有本事的,都早就平反了。
不過沒關系,他愛的是嬌嬌這個人,又不是她的家庭。
只不過安勝清楚自己的父母可沒有他這樣不講究門第之見,也無法理解找到靈魂契合的真愛的可貴,所以他必須要為自己和嬌嬌的美好未來而努力。
而這時候,安斌自己送上門的把柄,可不就能用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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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安勝想的是找個時機最好是親戚朋友重量級的人物都在的時候爆料出來,讓安斌下不來臺,結果沒想到自己親媽這麽不給力,居然逮着他的心上人發難。
為了保護心愛的女人,安勝也只能放棄原本的計劃,把安斌和那個農村女人的事情給說出來轉移注意力——為了增加
然後……
然後他就被安斌給揍了。
先不說安斌對高雪萍并沒有談戀愛,光是安勝嘴裏噴糞對高雪萍一口一個“土氣”“粗俗”“農村妞”這些明顯帶着侮辱性質的用詞就足夠安斌教訓他一頓了。
更何況那安勝媽偏聽偏信,聽到安勝嘴裏說他和農村女同志在一起,更無中生有說些毀人清白的話……
呵呵,他安斌不打女人,那就打男人——不是寶貝她那個兒子得很嘛?那說幾句他就打幾拳頭!
安斌的武力值其實并不高,準确說來,他們個頭雖然差不多,但安斌的體格還要比安勝要瘦弱一些的。
但安斌動手得猝不及防,又有憤怒疊加BUFF,直接“哐哐”兩拳頭就把安斌給砸懵了沒反應過來,然後安斌趁熱打鐵、趁火打劫又打了幾拳——還專門挑的安勝那引以為豪的帥臉打的。
尤其是最開始那一拳頭,直接就是一個上勾拳,安勝的牙雖然沒掉,但脆弱的鼻腔卻不堪受擊,直接呲出了兩管鼻血!
好巧不巧地濺到了安勝媽和孟嬌的臉上去。
那腥甜濕熱的觸感讓安勝媽和孟嬌直接變成了尖叫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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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斌給陸柚他們說的,還是經過修飾的版本,畢竟他不可能真的将安勝母子惡意揣度高雪萍的話全都一字不落地轉給當事人聽,實在是沒必要。
但在場的幾人都不是蠢蛋,饒是他用春秋筆法一筆帶過只說了那對母子說了些關于高雪萍不好的話氣到他了所以才動了手,但大家都猜測估計說的話不止[不好]那麽簡單。
尤其是高雪萍,更是又氣憤又擔憂。
氣憤自然是對着那安勝母子的,擔憂則是對安斌,畢竟安斌動手也是為了她。
“所以,你就被趕出家門了?他們怎麽能這樣!”
“嘁。”安斌發出一聲不屑的氣音,同時露出一個張狂的笑容:“趕?他們敢趕我?是我不想在那個烏煙瘴氣的家裏呆着了!”
雖然有嘴硬的部分,但實際情況也差不了太多。
本來安斌就每年因為過年和安勝母子而覺得屁股長釘子似的在家裏待不住,可是他爸為了所謂的家庭和睦硬是讓他們一定要過年的時候和和睦睦的,他每年過年過得一點也不爽!
只不過之前他畢竟羽翼未豐,也只能老爹說啥就是啥。
但今年不一樣了,他自己獨立了能賺錢了!
說個不誇張的話,他這幾個月和高雪萍他們合夥賺的錢比他以往一年的幾倍還多!就算他不在他爸當廠長的棉紡織印染廠幹也餓不死,所以,既然有了底氣他幹嘛還去忍氣吞聲?
哼,他就是翅膀硬了!
安勝母子都覺得安父偏心安斌這個大兒子,但安斌卻一直覺得安父一直偏袒那對母子呢!要不然每次對自己都是居高臨下的教育和指點,從來沒有誇獎過他,倒是每次安勝去邀功的時候和顏悅色的?
更何況,他還把安勝給打出血了,老頭子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叱責自己沒有兄弟愛,安勝媽更是在一旁哭哭啼啼煽風點火要讓安父為安勝做主。
安斌心裏不爽,自然不想再留在那個窒息的屋裏,也不管什麽大年三十,沖出門騎着心愛的小摩托就來了個說走就走。
哼,天大地大他就不信沒有個自己的容身之處了!
等發熱的腦子漸漸冷靜下來,他才發現自己已經騎到了白溪鎮了。
不過可能因為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回家了,鎮上也是門戶關閉,冷冷清清的。
天也快黑了,肚子也有點餓了,安斌思忖了一下,決定厚着臉皮去找高晉年了——反正都要去別人家蹭飯了,那自然是要找最好吃的一家蹭飯!
而事實證明他的選擇并沒有錯,先不說各式各樣的炒菜炖菜,光是這圍在一起燙着吃的湯鍋,安斌也是第一次體驗呢!
鮮、嫩、滑、燙,還可以根據各人的口味調制蘸料體會不同的口味,簡直是讓安斌大開眼界,大飽口福!
吃得好,心情好,這才叫過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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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呆的不開心就來我們家過年吧,反正我們也沒什麽親戚要走。來,多吃點。”
陸柚想着在[夢境]裏高雪萍和安勝結婚後過得不如意時,也是有安斌幫扶過,只不過後來安斌他自己也出了事自顧不暇,所以高雪萍他們才每況愈下……
但無論如何,陸柚十分感謝安斌對高雪萍的維護。
更何況,想到安勝那個渣渣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臉是血,陸柚就覺得倍兒爽,不僅招呼安斌多吃點,還用公筷給安斌夾了好幾塊羊肉卷。
這羊肉還是陸柚想着過年自家吃,找自冬至後就成為固定采買點的羊老板多留了十幾斤存着的。
本來打算年後吃,不過既然家裏來客人了,當然要用來招待客人。
而聽了安斌的話之後,陸柚更覺得這羊肉拿出來值了。
高晉年:“嗯咳。”
陸柚不明所以地看過去,便見到男人一臉嚴肅地抿着嘴,目光灼灼地看着安斌……準确地說是安斌那碗裏熱氣騰騰的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