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南謹言神情恍惚地站起來,把阮昃留在原地,跌跌撞撞地想要離開,腳步卻突然頓住。

剛剛還空空蕩蕩的廣闊大道上,傅知南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那裏,沉默地看着南謹言,他面無表情像一尊美術宮裏的雕塑,眼中明暗交錯,讓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南謹言咽了口口水,後退兩步。

她的視線好像打開了某個可怕的開關,讓原本靜止的傅知南大步朝她走來。

快速拉近的距離讓南謹言內心的恐懼無限放大,她手掌在身側亂抓,想要抓到什麽可以用來自衛的物體,卻什麽都沒抓到,雙腿不受控制地顫抖。

傅知南站在她面前俯視她,長直的黑睫毛在眼下留下一片陰影,他伸手捧住她的臉,粗糙的拇指用力地摩擦她細嫩的臉頰,力度越來越大,“臉上怎麽這麽多血,好髒。”

然而血跡擦不掉,反而被他塗得面積越來越大,南謹言臉頰都是紅色,不知道是血還是被他揉出來的。

她想要出聲哄他,畢竟他很吃那一套,但是恐懼堵塞嗓子,讓她發不出聲,雖然傅知南看似還沒有對她做什麽,但那是一種生物本能,她預感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家了。

——

傅知南聲音低沉溫柔,帶着一絲難過,“言言當初說過會只有我一個,要和我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的,那現在又算什麽呢。”

南謹言睫毛微顫,握住他放在她臉上的雙手,專注地盯着他的眼睛,“知南,我只有你啊,從前是,現在也是,以後也是。我之前說分手是沖動的話,因為開學你就不在A城了,我怕以後我們不在一個城市你會變心啊,我從來.......”

“噓——”傅知南沾染血腥的手指按住她飽滿的唇瓣,手指探入她微張的口腔。

幹掉的鮮血融化在嘴裏,鐵鏽味蔓延開,讓南謹言幾欲作嘔。

小巧的舌尖被掐住,兩根手指越來越深入,幾乎探進她的喉嚨。

“我不想再聽你說謊了。”沒有歇斯底裏,沒有發瘋似得質問,傅知南還是那副溫柔的嗓音,裹挾着濃濃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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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知南,我沒有騙你。”南謹言向後躲,讓他的手指脫離自己的口腔,焦急地開口。

傅知南輕嘲:“我該怎麽相信你呢?”

“你讓我做什麽都好,知南,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呢,我愛你啊。”

傅知南聽了這話只覺得無比虛僞,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遞給南謹言,“言言,我不會放你離開了,我給你一次機會,要麽你殺掉我,要麽我們一起死。”

南謹言看着他這幅瘋魔的樣子,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大一新生入學,他作為學院的學生會主席在學院樓迎接學弟學妹,帶他們去注冊報到。

少年挺拔的身姿是明月清風,星眸裏閃爍的是意氣風發,低年級的學姐偷偷和他們八卦這位叫傅知南的學長有多優秀。

績點綜測從入學開始就是系裏第一,數學建模比賽的一等獎、各種競賽獎、英語演講比賽一等獎,大二就發了三篇sci,全票當選學生會主席,校園論壇校草評選投票投出來的斷層第一......

她記得少年看她時閃躲的眼神,看電影時緊張到不知道往哪放的手,買通她的朋友約她出去玩,給她塞各種學習資料,帶她做大創,給她改論文,還傲嬌地裝作是學長對學妹的關心,其實他的心思早就是路人皆知。

他是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呢?滿眼的偏執瘋狂,寫滿了不信任和沒安全感,也許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不過習慣于僞裝成正常人罷了。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何必陪你一起去死呢,還是你自己去死吧。

南謹言如此想着,顫抖的手突然冷靜下來,握住冰冷的刀柄,她擡頭最後專注地看了一眼傅知南,手中的刀向他決絕地刺去。

然而刀尖停在他藏着蓬勃跳動的心髒的胸腔前就被迫停住,再也前進不了分毫,她的手腕被他握住,力氣大到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握碎,“既然這樣,還說什麽愛我呢。”

好吧,南謹言輕笑,松了手裏的力道,□□咣當墜地。

阮昃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出現在傅知南身後,猛地勒住他的頸部,将他拖離南謹言,兩人扭打在一起,阮昃很快占了上風,一拳拳揮向癱在地上的傅知南。

南謹言站在一邊,看着飛濺出來的鮮血,和已經失去意識的傅知南,想要上前阻止,不能再打了,再打會出人命的。

出人命......南謹言擡起的腳又放下,一次性擺脫兩個變态,多難得的機會,錯過這次以後就可能再也沒辦法做到,是你死還是我死,我當然選你死。

南謹言轉身,朝小超市跑去,不再理會身後的兩人。

——

小超市裏開始不太冷的冷氣,老板穿着一件無袖老頭衫,手裏拿着一把扇子優哉游哉地扇着,面前的手機支架上,手機正外放一部熱播的電視劇。

一個滿臉是血,滿頭大汗的女孩子突然闖進來,“叔叔,可以借一下你的電話嗎?我想報警。”

老板被吓了一跳,看她的樣子猶豫着要不要借給她,他可不想惹禍上身。

但他還在猶豫的時候,南謹言已經拿起櫃臺上的座機電話撥通了報警電話,幾聲響之後,那邊有人說話,“喂,你好,R城派出所。”

原本準備好的話到了嘴邊:“喂,警察叔叔,我要報警,有人綁架我,還有一個男人襲擊了我男朋友,請你們盡快過來,我男朋友快不行了。”如此,如果傅知南不管是重傷還是死亡,阮昃都要因此背負刑事責任,她就能一勞永逸,徹底擺脫兩個變态的糾纏。

可不知為何,真到她說話的時候,說出去的內容卻變成了:“喂,警察叔叔,有人綁架我,我朋友把我救了出來,但我擔心那群綁架犯會追出來,你們快來好嗎?”

報了具體位置和身份信息後,南謹言挂了電話,走出小超市,留下老板石化在原地。

遠處地面上的兩人不知所蹤,只留下一攤血。

她有些懊惱,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麽,應該堅定地把阮昃說出去啊。

管不了這麽多了,她要盡快去醫院把手機拿回來,然後買票回家,現在她只想趕快回家。

——

幽暗的房間裏,渾身是傷的男人躺在床上,他衣服扣子被解開,露出滿是青紫淤傷的上身,心髒已經停止跳動,硬邦邦的肌肉開始變得冰冷僵硬,血液失去循環動力,開始在重力的作用下沉積在背部。

阮昃站在窗前扶了扶眼鏡,有種可愛的嚴肅認真,他脫掉衣服。拿着鋒利的手術刀片對準自己,從喉結正下方把刀片插進去,一路下滑到最後一塊腹肌,其實還是有痛感的,但那感覺消失得很快。

然後他敞開着胸腔腹腔,用那把刀片給傅知南放血,解剖,小心翼翼地掏出所有內髒放在一邊,把每一根血管和經絡都剔除幹淨,只剩下一張皮。

接着他把沾了血的手術刀片扔進垃圾桶,拿出準備好的針線盒,精心挑選了一捆棕色細線,專注地把線從針孔中穿過去,放在一邊備用。

然後他開始掏自己體內的棉花,把棉花塞進傅知南的皮裏。

原本已經失去生命體征的“傅知南”片刻之後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一旁穿好的針線一針一線地把自己破碎的身體縫合起來。

看着縫得歪歪扭扭的針腳,他感覺到有點委屈,這本來應該是小言幫他做的事情,現在只能自己來做。

好在在他完全縫合完畢之後,那醜陋的線條就自己消失了,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也消退,蒼白沒有血色的皮膚開始恢複正常的樣子,片刻之後,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再健康不過的傅知南。

——

南謹言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外面是一堵紅磚牆,上面爬了些綠色爬山虎,狹窄的小巷子裏那個披着傅知南皮的怪物從中間走過。

他站在窗下擡頭看,兩人剛好對視,就像從前她放學回家也喜歡提前站在樓下看窗子裏的他。

她動了動腳踝,拴着的金屬鏈子嘩嘩作響。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鑰匙插進鑰匙孔的聲響,接着門把被人扭動,阮昃從外面走進來。

他把買來的食物放在桌子上,從塑料袋裏拿出一盒酸奶,走到床邊坐下。

南謹言還保持着偏頭看窗外的姿勢。

阮昃雙手捧着她的頭強硬地扭過來,“我離開了30分鐘,小言想我了嗎?”

南謹言又垂下眼,就是不去看他,果然心軟就是沒有什麽好下場,她當時就應該直接報警把他抓走。

阮昃無奈嘆氣,輕輕吻上她的眉心。拿起一旁的酸奶撕開,遞到她嘴邊,“不想吃飯喝點酸奶好嗎,是小言最喜歡的黃桃味。”

南謹言厭煩地躲開,“你從我面前消失,我一定好好吃飯。”

酸奶盒尖角怼着她的嘴巴漸漸傾斜,南謹言閉緊牙關,濃稠的酸奶就順着她的嘴角流下,一直沒入衣服。

“這下好了,還要給小言洗澡。”阮昃把空酸奶盒放在一邊,從抽屜裏取出藥水和空針管,藥配好後被吸進針管,多餘的空氣被擠出去,連帶着一點藥水噴射在空中。

小臂傳來刺痛,針尖戳進靜脈,藥水混入血液流淌,南謹言很快感到肌肉變得無力。

腳踝上的鐵鏈被解開,随着被抱起的動作,景象在眼前旋轉。

浴室裏,花灑打開,霧氣蒸騰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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