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曉夢春生
15.曉夢春生
夜裏,他們住在了路過的客棧。一夜的好夢,白商陸卻是心驚膽顫地睜開了眼,盯着頭頂的床帏看了半天,面上還有潮|紅。他緩緩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端詳了許久,握了握拳,又将手放在了自己心口,閉上眼想道:怎麽會做那樣的夢呢?那麽真實又離譜的夢?
他的夢裏有百裏山姜。彼時的她青絲鋪洩在他的床上,衣衫半褪,雪膚露出來了一小片,就像那日他在她的小院中窺見的那樣瑩白。她紅着臉輕聲喚他“商陸”,雙眸水汪汪的,眼神卻有些渙散,臉上是孩子般的迷茫,只有在不停的叫他時那張臉才有生氣。
他明明是想推開她,可是手不聽使喚往百裏山姜臉上探去,手指顫抖着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宛如新煮的蛋般滑嫩的觸感讓他心顫。
她穿着女兒家衣衫的樣子真好看。白商陸覺得有東西在心裏炸開來,激起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真好,他的百裏山姜原來是女孩子,不再猶豫,決然地吻了下去,幾近窒息,衣衫落地的聲音傳來,房裏溫意灼人。
白商陸呼吸有些急促,床上不知什麽時候濕濡了,他徐徐睜開了眼,黑瞳裏是由心底發出的驚慌。夢裏的畫面他還記得那麽清晰,一幀一幀,他把她想成了女孩子,他對她做了那種事情,她的呼吸纏繞着他,她的雙手與他相握。怎麽辦,腦海裏揮之不去全是夢景,他變得很奇怪?
這天上路,白商陸站在了溫奪的身邊,有事無事還和他閑聊幾句,百裏山姜十分的欣慰,白商陸終于要接納他們的新朋友了。而事實上,白商陸只是想着要離百裏山姜遠一些才借此湊着溫奪,心裏其實厭煩得很,他就是沒有辦法對長得這麽天真無邪,一臉乖寵模樣的溫奪産生好感。
一路的康莊大道讓百裏山姜都要忘了自己是個玄門中人了,他們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了,白商羽他們估計也快追上來了。四方莊是個小村落,安寧祥和,村子裏的人十分的質樸,女子頭巾裹發,麻布蒙面,看得出來男女之別十分明顯。
向前走去,看見了一座寺廟,朱漆的大門,金色的牌匾上面赫赫書着“五雷寺”三個大字。這寺廟在一衆低矮土房裏倒真是光耀滿室。黑黑不知道跑哪兒玩去了,只有他們三個人看着這寺廟,總生出些不好的感覺,大概是這寺廟着實與這樣的村落違和了些。
白商陸本來是要走的,惹禍上身不是什麽好習慣,在哪裏他都只能是個拖油瓶,所以能躲則躲是他的人生信條。不過百裏山姜和溫奪卻是紋絲未動,白商陸向他們目光所及出看去。
寺廟另一側,站着一绛紫內襯,金格半衫的男子,或許說沙彌更為合适,雖然沒有燒戒,可那無毛發的頭蹭亮發光晃得人眼疼。
百裏山姜眼色微動,迎了上去,拱手笑道:“在下安陵百裏氏,百裏山姜,久聞段家主大名。”
段吾明一怔,他不料面前這從未蒙面的人居然能如此斷定他的身份。輕眯了眯眸,只淡笑言:“百裏兄無需客氣,你我同輩,我段吾明能坐上家主之位不過是形勢所迫并非歸功于自己的真學實才。安陵一絕百裏的這句段家主在下還有愧受之,還請喚我一聲段大哥的好,也顯親近。”
白商陸心裏啧啧稱奇,他沒想到說話着裝如此老氣橫秋之人居然和他們同輩。
“這兩位公子可是安陵白家和夷吾溫家的人。”
“正是,在下溫奪問段家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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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吾名白商陸。”
“呵呵,莫要拘束,我不過十七,都叫聲段大哥吧。”段吾民淺笑道,老道慣的人笑起來很生硬,一點都不似他們這個年紀該有的笑臉。
“商陸老弟怎沒與你哥同行?我先前在清水河遇見了他還有陸家的小妹一起。”白商陸一怔,看樣子就這一兩天他哥和那未過門的媳婦就能與他們同行了,道不出心裏有何種滋味,就是嘴中有些酸澀。罷了,等陸靈芷來了他也不用再胡思亂想徒增煩擾,好好照顧這自小許親的妹子就好。
念及此,他回了神,笑道:“是我貪慕沿途風景才提早了出發,今想來,苦了我哥了還要照顧弟媳。”
話是這麽聽着,段吾明的眸子卻在黑着臉的百裏山姜身上逡巡了一圈,但笑不語。
百裏山姜察覺目光後面上一紅,看這段吾明的眼神分明是心中自有計較,安陵城裏關于她和白商陸的蜚短流長她不是不知道,甚至不在安陵的玄門裏也有關于他們的豔事流傳,這結果一半是世人的那顆八卦心所致,一半是她暗中的煽風點火。
這還得從幾年前她無意中聽說書人論書談起,那天她在茶樓喝茶,看見對街一群人圍了過去。細着耳朵聽才聽見說書的聲音。說着早年間幾個玄門子弟的□□,兩弟子日日求仙問道,打妖除怪的生了感情,其中一人休了自己的糟糠之妻要同另一位一道歸隐。不料這女人性子剛烈,被休下堂後居然在自家房梁上自缢了,死的時候還懷了胎,怨氣太重,那死胎集結了母體的怨氣化作了惡靈去尋仇了。後來那惡靈與那男子同歸于盡,餘下的那弟子頂着斷袖的名號,一個人過完了餘生。
別人都為這樣的悲劇而嘆惋,百裏山姜才頓悟過來,咧嘴揚聲大笑開,“斷袖”是個好詞,她先前沒想到,若是大家夥兒都誤以為白商陸同她有斷袖之嫌,那無論白商陸長得多妖俊,那些想着投花枝給他的女兒家也會少很多。她這樣想着,便私下托人這樣去傳了。
想那日,她還因在那番場合大笑被人群嘲冷血呢。現在想來當時的做法當真幼稚,不過看現在段吾明瞧她的眼神,方法還是奏效的,就白商陸那個小膿包一直被蒙在骨子裏。
“嘿嘿,段大哥遇見也是緣分,想必此番你也是去月見的,路也不遠了,不若我們就一道同行。”
“如此也好。本來我也是想着同白商羽一道前行。但他似乎見我身份甚為恭謹,我便先行了。”
溫奪不語,只是神色微微的落寞。白商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想:這人看着溫軟怎麽如此不知羞恥,初見本還以為他想加害百裏山姜,意圖不軌,日子久了方知,哪裏是不軌的想法,怕只怕是龌龊邪惡無恥下流的心思。有時看着正常,可有時看着又像是對矮墩子揣着女兒家心思,難道他們這般的大族弟子還敢有龍陽之好?
既然四個人都來了此,去寺廟裏逛一圈自是少不了的。推門進去入目的是個青銅香鼎,裏面還燒着香蠟,梵音缭耳,青煙蒙蒙,是個清修的好地。堂裏也如外面無二,建的富麗堂皇,五尊神佛環立,數個人高,由底至頂,目光葳蕤十分莊重威嚴,讓幾人都生了肅穆之情。
“這是什麽仙佛,怎麽沒見過?”白商陸輕言。
“嗯……我也不知。奪奪你們集廣堂有記錄嗎?”
溫奪悶頭想了會兒,道:“似乎是沒有,也不定是我不記得。”
“是靈虛五祖。”段吾明目光沉沉地看着正中間的那尊神父,似回憶,似忏悔。百裏山姜皺了眉,不解這種滿含深意的目光。
“靈虛五祖?”溫奪仔細的看了看每個神佛的面貌再三的确定自己真的從未見過。
“大概時間太久了,古卷傳着傳着就沒了,所以關于五祖的記載很少吧。”
“噢,那吾明兄當真見多識廣,不知是如何得知五祖之事的呢?”白商陸這時候貿然出了聲,這種問題不像是他往常會關心的,百裏山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段吾明眼中的惱色一閃而過,旋即爽朗笑言:“居位家主,多少還是比弟子知道的多些。”
這話倒是引起了溫奪的注意,想起了溫家家主曾言,五大家中就數溫家最曉百事,但溫家不像其他四家那般将任何典籍記載都公開給門內人,溫家只有家主才知曉許多秘事。所以段吾明這話由他嘴裏說出來不合常理。心裏有了絲揮不去的疑雲。
百裏山姜不打算管這是何仙了只念是仙佛上柱香總是沒錯的,便找寺廟裏的小沙彌買了幾柱香,也拉着幾人準備同這些村民一樣拜一拜。四人齊齊跪在蒲團上,彎腰拜了兩拜,第三次剛彎下腰,旁邊突然傳來了婦人的尖叫聲:“呀,神佛泣血了,有鬼啊。”
接着堂內亂作一團,熙熙攘攘的。百裏山姜,白商陸還有溫奪幾乎同時擡頭望去,果真正中間的大佛雙目泣下血淚,場面甚為詭異。
段吾明慢半拍地擡頭,眸子裏是波瀾不驚。
“奪奪,你快占卦,看看這是吉還是兇啊!”百裏山姜倒是不慌,這裏還是沒有走屍精怪的氣息的,就是有邪惡之物他們人也多着呢。她就是急,方才叩頭的時候她向神佛求姻緣了,可這佛就泣血了,莫不是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