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

第 67 章

“走了,同桌。”

在逐漸發酵的對峙中,陳與眠肩上一沉,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圈着肩膀調轉了個,臉朝外地推出了教室,他往前趔趄了好幾步。

江楓身上那股熟悉的、好聞的沐浴露的香味兜頭兜腦地圈住他。

“吃飯去了。”

在推搡和衛清叽裏呱啦的亂叫中,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陳與眠感覺到耳廓一熱,下意識地瑟縮脖子。

下一秒,他聽見江楓伏在他耳邊的低語:“其實,也沒說錯,我私底下玩兒的挺花的......什麽都沾點兒。”

陳與眠:“......”

“不過開黃腔确實沒有,”江楓說,“我一般直接上手。”

陳與眠:“......”

帖子的熱度還在持續發酵,等到第二天早上陳與眠再次點進來的時候,底下的評論量又翻了一番。

他從頭到尾将帖子又翻了一遍,稍微整理記錄了一下造謠最積極的四個賬號的id,分別點進去查看了個人資料,都是一片空白,但其中的兩個賬號,是互關狀态。

——這四個賬號的用戶,很可能相互認識,然後通過在帖子下方對憑空捏造的謠言進互相印證、前後補充,三人成虎,使原本空穴來風的那些污蔑,顯得極為可信。

不過星期四正趕上半月考,帖子的評論雖然還在增加,但是熱度很明顯掉下去了不少,學生們的心思也逐漸轉移到了正事上來。

這一場半月考,陳與眠考得極為順利。

周四上午一大早,第一門考的就是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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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為分到的座位的緣故——陳與眠的考位在第一組第一排靠窗的位置,無形之中排除了很多幹擾源,還是外出了二十來天精神完全松懈下來的原因,這場考試進性的無比順暢。

他只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做完了整張試卷。

并且在此過程中,陳與眠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思路幾乎完全沒有被打斷。甚至于考試中途有一位學生去上洗手間,從他眼前走過去,他都完全沒有注意到,一直到那位學生重新回到考場,推門的時候發出悠長的“吱呀”一聲,他才擡起頭,恍然意識到:哦,剛剛好像有人出去了。

一直到周五下午的最後一門,考政治。

進考場之前,陳與眠幾乎已經完全松懈下來了。

考政治這門的時候,他和衛清分在一個考場。

開考前十五分鐘,還有不少學生沒進考場,而是站在考場外,手裏捧着政治書,趁這最後的十分鐘,能多背兩行是兩行,心裏默默祈禱等會兒能考到剛背的知識點。

......衛清也是臨時抱佛腳的大軍之一,捧着沓政治提綱,靠在欄杆邊上,搖頭晃腦、翻來覆去地念着“實踐是認識的來源、是認識的根本動力、是認識的最終動力。”

陳與眠站在他旁邊,手上沒書,手臂靠在欄杆上,腦袋枕在手臂上,百無聊賴地從二樓往下看一簇簇四季常青的灌木叢,思忖着不知道是什麽品種。

衛清放下書憤憤不平:“你不緊張嗎?”

陳與眠懶散地回了一句:“還行。”

“出去二十天,我感覺我腦袋完全空空啊我草!”

風太輕了,是難得的晴天。

深秋季的晴天,一眼望過去天高得沒有邊際,蔚藍色的天空像水一樣,雲層飄蕩,吹散成絲縷狀。

他從渺遠的天空中收回視線,再重新投向樓下時,江楓仰着的一張臉跳入視野裏。

他站在樓下,高揚着下巴,勾勒出好看的下颌線,深秋季透亮的光在雨的間隙裏,顯得彌足珍貴,慷慨地灑在他白皙的脖頸處和高舉起的小臂上,和不遠處的大片長青灌木掩映,跳躍着這個落葉的季節裏逐漸稀疏的生氣和活力。

“同桌,這次能考過我嗎?”江楓揚起唇角,沖他豎了個大拇指。

陳與眠沒答應,在一樓投來的很多好奇的目光中,學着江楓的動作,也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沒成想,被旁邊看熱鬧的衛清一把攥住的大拇指頭:“考試運也分我點啊啊啊!你倆有啥好比劃的!都沖我比劃哎哎哎!”

陳與眠:“......”

然而等他走進考場,坐到位置上,不經意地朝四周張望了一圈,卻不由自主地皺眉,剛剛的那一點好心情,消散了不少。

——不遠處,他的左斜前方,坐着肖揚。

考試鈴聲打響,熟悉的紙張摩擦的窸窣聲微微作響,他才心靜了不少,深吸了一口氣,将腦海裏亂七八糟的念頭強行壓下去,提筆做題。

考試進行到半程的時候,坐在他前面的一位學生打報告去上廁所。

流暢的做題思路無端端被打亂,那個烏煙瘴氣的帖子裏毫無根據的诋毀、似是而非的暗示、空穴來風的污蔑,一字一句,一點一滴,跟走馬燈似的在他眼前晃悠。

有三五分鐘的時間裏,他都難以集中精力,他瞄了眼試卷,只剩下最後一道大題沒做了,時間還充裕,便幹脆放下筆,擡手按住太陽穴,視線稍稍飄向窗戶那側,望了一眼窗外随日落逐漸斂起的光照。

不經意的餘光中,他的視線再次掃過左前方肖揚的身影。

幾乎在那一瞬間,他完全可以确定。

肖揚在作弊。

寂靜的考場內,門窗緊閉,蒸騰的熱氣在不流動的空氣中凝滞,蘊育出一點躁動不安的情緒因子。

“老師。”

他平靜清晰的聲音打破寧靜,阻滞壅塞的氣流重新緩慢地流動起來。

在他出聲的一瞬間,考場內的許多學生小幅度地回頭,向他投來好奇的目光。

坐在他右前方的肖揚,一動未動,但背影小幅度地扭動,進而緩慢而僵硬地轉動脖頸,視線游移不定地飄過來。

“怎麽了?”

監考本場考試的,是教導主任季烨。

是高三(1)班傳聞中,肖揚的叔叔。

禿頂,精瘦,白襯衫西裝褲,雖然襯衫因為暴力漿洗而布滿褶皺,但整體給人的觀感還是嚴肅幹練的。

他快步走過來,作出手勢示意陳與眠放低音量。

陳與眠仿佛沒有看懂他的示意,而是用正常社交對話的音量,平靜道:“老師,那位,座位號是16號的那位,高三(1)班肖揚,作弊。”

話說口的那一瞬間,整個考場如同即将燒開煮沸的一壺水,從壺底汩汩地冒出源源不斷的一串又一串的珠子似的小氣泡,嗡嗡作響。

季烨的眉心顯而易見地皺起,兩道濃密的眉擰在一塊兒,充滿懷疑的視線飛快地掃過陳與眠,又快速轉移到端坐不動的肖揚身上。

在整個考場四十位考生靜滞的目光中,他緩緩走向肖揚。

“起來,”季烨伸手翻開肖揚桌面上攤着的一張試卷、一張答題紙、一張草稿紙,“手上有東西嗎?”

桌面并沒有翻出小抄,肖揚配合地手心向上攤開:“季老師,我沒作弊。”

“口袋翻一下。”

于是肖揚又十分配合地将校服外套以及校褲上的四個口袋,一一外翻,除了一串鑰匙和一張揉成團的餐巾紙之外,并無他物。

肖揚捏着那張團成一團的紙巾,拎在手中,轉了一圈,向整個考場的人展示,他是在問季烨,但目光卻定定地看向陳與眠:“擦鼻涕的,你要打開看看嗎?”

季烨擺擺手,“坐下吧。”

考場內那種嗡嗡的、若有似無的喧鬧聲安靜下來——如同咕嚕咕嚕的氣泡在接近水平面的那一瞬間,悄無聲息地破裂。

更多的人擡起頭來,視線從手頭上的卷子轉移——轉移到陳與眠身上。

季烨走到陳與眠身邊,拍了拍陳與眠的肩頭,“這位同學,你應該看錯了。”

陳與眠點頭,似是尴尬地微微颔首。

“好了,繼續考試吧。”季烨說。

下一秒,他輕按在這位學生肩頭的手被掀開。

陳與眠三步作兩步,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大步走到肖揚的座位邊上,擡手一把攥住他的後脖頸,用力将這張因得意忘形而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的臉按在桌上,并迅速抓住此人試圖反抗的手,反剪身後。

臉部的骨肉撞擊桌面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令人牙酸。桌面上的試卷以及鉛筆盒嘩啦啦一聲,盡數掉落桌下。

“你幹什麽呢!?放手!”

季烨終于從震驚中回神,迅速作出他作為本場考試的監考老師應該有的反應,快步從講臺上下來走向二人。

“搜身!檢查!做你應該做的事!”陳與眠揚起的脖頸和因用力而彎曲的脊柱形成漂亮的弧線,繃直的小臂因用力而微微顫抖,平靜的面容和暴戾呼之欲出的聲調形成可怖的對比,使整個考場為之安靜:“你不搜是吧?衛清!他不搜你來搜!”

坐在另一列的衛清将卷子往前一推,拉開椅子起身:“好嘞!”

“......搜出來什麽,”陳與眠将疾言遽色斂住,轉而換上一種慢條斯理的沉靜語氣,定定地看向已走到面前的季烨,“您最好能解釋。”

他用善意提醒的語氣,閑談般地闡述一個警告。

季烨的腳步頓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像是機械故障般,卡阻在半空。

他轉頭,給了正要動手的衛清一個嚴厲的眼神,胸腔因呼吸而起伏不定:“你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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