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章
第 86 章
2022年9月1日,又一屆新生開學。
“你好,我叫秦臨,我是貴州的。”
陳與眠剛剛放下手裏的行李箱,迎面走過來的室友笑容滿面地跟他打招呼。
“你好,陳與眠,是宿海的。”
“啊那邊,我去Z省旅游過,很漂亮!”
陳與眠禮貌地點點頭,将行李箱打開,一件一件地歸置東西。
因為時間還早,宿舍裏只來了秦臨和陳與眠兩個人,秦臨坐在下鋪的床沿,看着陳與眠收拾東西,好奇地問道:“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說話間,秦臨的父母剛好走進宿舍,秦母上身一件白色T恤,下身一件黑色運動褲,很利落的打扮,手裏還提着拖把,往下滴着水。
“小臨啊,你翻翻包裏是不是有一條舊毛巾,翻出來,我把你的櫃子擦一下!”
秦父跟在後邊,膚色黢黑,說話的時候帶着很重的口音:“毛巾我剛洗了,在那個......小臨,這不擱你床頭搭着的嗎!”
倆人一前一後走進來,看見陳與眠,熱情地招呼道:“哎,是小臨的室友是吧!”
陳與眠點頭,站起身:“叔叔阿姨好!”
“哎好,小夥子真白啊!長得俊!”秦媽媽樂呵呵道,“你收拾東西吧,阿姨幫你們把櫃子都擦了!”
沒等陳與眠回答,秦媽媽又轉身将秦臨從床上拎起來,往他手裏塞了拖把,用家鄉話道:“勤快點兒!”
說完,她又從上到下将自己兒子打量了個遍,啧啧道:“黢黑!跟你爸一樣!”
陳與眠:“......”
秦臨:“......”
沒多久,另兩個室友也都來齊了,一個叫吳樂揚,是北京本地人,一個叫王培,是江蘇考過來的。
大家齊心協力忙了一整天,等到熄了燈躺到床上時,一個個都筋疲力盡,卻又精神亢奮。
秦臨先開口道:“大家都報的什麽專業啊?”
吳樂揚笑起來:“都住一個宿舍了,當然是同一個專業了!”
“哦哦對,啊哈哈哈!都是經濟是吧!”秦臨又自來熟地繼續問,“大家都為什麽報這個專業啊?”
吳樂揚道:“以後比較好就業吧......其實我也無所謂。”
“噢......我也差不多這麽想的,”秦臨說,“與眠,你呢?”
陳與眠靜默地聽着,被交到名字,遲疑片刻,笑了笑:“因為......當時跟一個人約好了。”
“哦喲——”吳樂揚和秦臨同時發出起哄的怪叫聲,“女朋友是吧——那她現在人呢,也在我們學校嗎?”
陳與眠笑了笑,“不是,也不在。”
“她沒考上嗎?”秦臨話沒過腦子就問出了口,連忙道歉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考上了,”陳與眠輕聲道,“但是沒有念。”
“那她——”
“出國了,”陳與眠說。
“那也不錯啊,去了哪所啊?”
“......帝國理工。”
“哦喲——那也很不錯哎!那你之後要是念研究生也可以考慮這個哎!”
“嗯......”
秦臨似乎還想繼續說什麽,另一位一直沉默的室友王培出聲道:“大家......好困啊我,要不今天先睡覺?”
“哦哦好嘞,那睡覺吧,明兒聊,明兒聊!”秦臨哈哈笑了幾聲,宿舍歸于寂靜。
新生開學儀式舉辦結束之後,又是一連串接二連三的迎新活動,加上軍訓,足足等到大半個月之後,這屆新生才正式開始上課。
秦臨很自來熟地跟陳與眠成為了好朋友。
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他的床和陳與眠緊挨着。還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另外兩個室友都不太好接觸。
吳樂揚倒是性格開朗,大大咧咧的,但他是本地人,有不少高中好友都考進了北大,因此并沒有很多交新朋友的打算。
而王培......性格偏向于內斂,沉默寡言的,似乎更喜歡一個人行動。
順理成章的,秦臨便更多地和陳與眠打交道。
“哎與眠,”秦臨從下鋪的簾子中探出頭,“你去食堂嗎?幫我帶份飯!”
陳與眠點頭,站在門口問:“吃什麽?”
“都行!”秦臨說,“你吃什麽我吃什麽!”
“行的,”陳與眠點點頭。
今天上午沒課,吳樂揚和王培上午都不在宿舍,等陳與眠買完飯回來,倒是都回到寝室了。
秦臨也終于從床上爬起來了:“好嘞!謝謝爸爸!多少錢轉給你!”
“......”陳與眠文不對題,似乎是自言自語道,“感覺你跟衛清......倒是有共同語言。”
“啊?什麽?”秦臨接過飯,“你說多少錢?”
“沒有,”陳與眠笑了笑,“12.”
“好嘞!”
吳樂揚湊過頭來:“哎哎哎!與眠!下次帶飯帶上我!”
“誰讓你不在寝室的!”秦臨美滋滋地挑了一筷子紅繞肉,“一沒有課寝室裏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嗨,”吳樂揚笑了笑,神秘道,“我上午有事。”
“什麽事啊說出來讓爸爸聽聽!”
“姜瑤認識嗎?”吳樂揚說。
“嗯?是我們院的嗎?”很顯然陌生的女孩子的名字已經超過了紅燒肉的誘惑,秦臨竟然舍得放下了筷子,提溜着椅子,樂陶陶地搬到了吳樂揚旁邊。
“對啊,她也在群裏你沒看到嗎?”
“嗨,群裏那麽多人,我還一個個去看啊?”秦臨說,“這才開學幾天,除了我們宿舍的幾個,我誰也沒認識呢!”
“喏,”吳樂揚将手機屏幕遞過來一點兒,“就是她。”
“哎?這個嗎?”秦臨指了指合照中的其中一個女生道。
“對,就是她,”吳樂揚說,“我上午,幫她搬東西去了。”
“行啊你!”秦臨往吳樂揚肩上捶了一拳,“你有點東西啊!這才開學多久!”
“快一個月了行嗎?”吳樂揚嫌棄地往秦臨頭上招呼了一記,“我們系都成了兩三對了,你以為都跟你似的,整天除了上課就是呆在寝室?”
秦臨忿忿不平:“那與眠你說!你認識了幾個女生了!”
“他不用,”吳樂揚揶揄道,“他不用認識女孩子,女孩子會自己認識他的!你沒看見表白牆上已經好幾個帖子撈他的了?”
“說起來,你想不想認識一下姜瑤的室友?”吳樂揚說,“她跟我打聽你來着......我這兒有照片,很漂亮,而且她也是Z省的,你要看嗎?”
“不了,”陳與眠搖頭。
“他有女朋友啊,不是說在帝國理工嗎?”秦臨轉過頭好奇地看向陳與眠。
“嗯?”吳樂揚也看向他,“不是說不是女朋友嗎?”
“對,”陳與眠說,“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陳與眠颔首:“他在帝國理工念書,叫江楓。”
陳與眠笑了笑:“很帥,比我帥,也比我厲害。”
陳與眠拿出手機:“我這兒有他的照片,你們要看看嗎?”
吳樂揚:“......”
秦臨:“......”
他們倒也不是對于同性戀群體有什麽很大的偏見或是惡意,而是純粹被陳與眠這種極其坦蕩的态度和意想不到的突然出櫃吓了一跳。
倆人面面相觑,秦臨率先打起圓場:“好嘞!明白,那你男朋友還真挺厲害,帝國理工,真不錯啊!”
吳樂揚也連忙接過話茬:“整挺好,但你倆這直接異國戀,也挺辛苦吧?”
“還好。”陳與眠說。
大學生活在經過開學期間紛至沓來、五花八門的活動之後,總算步入了正軌。
陳與眠趁着剛開學還不忙,在課餘時間接了不少家教的兼職,每周六每周日上兩天的課,除了每月的生活費之外,甚至還有很多富餘。
轉眼就已經開學一個月了,國慶假期近在眼前,秦臨已經看起了回家的火車票,捧着手機直呼心痛:“火車票搶不到!飛機票買不起啊!”
吳樂揚是本地人,自然沒有這煩惱,每天除了上課之外,就是和姜瑤出去約會。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倆人似乎已經處于熱戀期了,如膠似漆,形影不離的。
有時候陳與眠做完家教回來,就看見倆人在宿舍樓下依依惜別。
9月30日,國慶節前一晚,宿舍只剩下了陳與眠和秦臨倆人。
王培提前一天就趕飛機去了,吳樂揚吃過中飯悠哉游哉地坐地鐵回家。
剩下陳與眠和秦臨倆人,大眼瞪小眼。
秦臨捧着手機,急得嘴角起了一大水泡,龇牙咧嘴地:“嘶——搶票搶的我上火!根本搶不到啊!”
陳與眠正在做家教用的課件,聞言随聲附和:“确實。”
“你搶到票了?”秦臨掀開床簾,從鋪裏探出半個腦袋,“哎?你啥時候回去啊?”
“我不回去了,”陳與眠說。
“啊?”秦臨納罕道,“你家不是宿海的嗎?好像......噢也挺遠的。”
他點點頭:“那确實,你可能也搶不到票。”
“嗯,”陳與眠說,“搶不到。”
國慶留守學校的學生其實也不在少數,畢竟天南地北的,有些學生回趟家光路上就得花上一天的時間。
因此雖然是放假期間,但學校裏并沒有顯得很冷清,每天清晨的未名湖畔,仍有許多晨讀的學生,天朗氣清,朗朗書聲順風聲飄得很遠。
陳與眠每天照常早起,然後去圖書館,一坐就是半天,吃過午飯,仍然回到圖書館,一直到天黑下來。
一直到10月3日,秦臨也沒能搶到回家的票,在宿舍給父母打了一晚上的電話,一會兒叫爺爺一會兒叫奶奶的,再過一會兒電話那端似乎又變成了秦媽媽,一家人輪番訴說思念之情。
陳與眠安靜地坐在書桌前,思緒飄揚,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做着課件。
秦臨那邊似乎終于打完了電話,意猶未盡地放下手機,掀開床簾,坐在床沿上,看到書桌旁邊坐着的陳與眠,似乎吓了一跳:“哎呦!你在寝室啊!我以為你不在呢!”
“剛回來,”陳與眠回過神,笑了笑,“你在打電話,可能沒聽見我進來。”
“哎是的!”秦臨瞥了眼陳與眠,“你在學習啊?我沒吵到你吧?我以為寝室沒人來着,我下次出去打!”
“沒事兒,”陳與眠搖頭笑道,“我也沒幹什麽事兒,不影響的。”
秦臨感激地沖他點點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嗨,這不,我國慶沒回去,家裏人急死了,一直給我打電話......哎,你國慶不回去你父母會說你嗎?”
“......也會吧。”陳與眠說。
“也會吧......”秦臨疑惑地将陳與眠的答案翻來覆去嘟囔了兩遍,着實沒聽懂,還欲再問,陳與眠已經起身,走向寝室外。
“我去自動販賣機買瓶飲料,你要喝什麽嗎?”
“哎行的!冰的,你看着買吧!”秦臨剛剛的那點疑問立刻抛到腦後,樂颠颠道。
時值盛夏,走出宿舍就感覺到迎面吹來的熱辣辣的風,混雜着不知名的花的幽香。早上的時候似乎有工人來除過草,空氣中纏繞着很重的青草氣味。
夏夜的風,吹在臉上都燙人。
即使如此,宿舍樓下仍然聚集着不少摟抱在一起的情侶。
在路燈下,蚊蟲飛繞中,情侶們兩兩對望。或者在黑暗的樹叢下,隐秘地接吻。
盛夏的燥熱愈發來得濃重而熱烈。
今年,已經是22年的夏天了。
陳與眠想,距離19年的夏天,原來已經過去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