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俞明修原本以為自己會在這裏待一會兒，早上周游送他過來以後他就讓周游開車先走了。不過地下車庫裏還有一輛車，俞明修就自己坐到了駕駛位上。
譚稚初的尾椎已經不太疼了，但剛剛在家裏量體溫依舊發燒，嗓子也跟着冒煙。她上了車，系上安全感，俞明修很随意地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這時候譚稚初嗓子發癢，忍不住咳了出來。俞明修看了她一眼，把煙收了回去，用手摸了摸嘴唇邊。
在車上，俞明修給周游打了個電話，似乎是在詢問醫院相關的問題，譚稚初知道俞明修大概沒自己辦過這種事，就說道：“我自己在網上挂號了。”
離這裏最近的是第六醫院，譚稚初挂的也是第六醫院的號，她邊說話就又咳了起來，俞明修挂了電話，看她一眼，說：“行了，你別說話了。”
譚稚初沒說話，就這麽看着俞明修，俞明修又說：“看我幹什麽？我臉上有止咳藥？”
譚稚初沒忍住笑出來，看到她笑，俞明修晃了一下神，譚稚初說：“注意開車。”
電臺在播放一首很舒緩的音樂，譚稚初把座椅靠背調低了一些靠在上面，握在手裏的手機屏幕亮了亮，她看了一眼，就看到孫波給她發了條消息。
譚稚初沒加孫波的微信，因此這條消息是以短信的形式發過來的，譚稚初從椅背上坐直了，然後打開短信，看到孫波發了句：“明天有空嗎？有個人想要見你。”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變熱，譚稚初覺得手機背面有些發燙，她看着這條消息，好一會兒都沒回複。她大概能猜出來孫波口中的這個人是誰。
譚強手上沒有人命案，再加上他在監獄裏表現還算可以，前年就出了獄。其實譚強出獄以後呂燕還膽戰心驚過一段時間，她很怕譚強去找她和譚稚初。譚稚初上高中時，隐約知道譚強當年和呂燕的婚姻不算圓滿，也知道譚強婚後頻繁出軌，但并不知道最真實的信息，直到譚強出獄，舅舅才跟她講了當年的事情。
原來呂燕從初中開始就被寄樣在卯城的親戚家，呂燕初中畢業讀中專時，被當時的社會混混譚強看上，譚強單方面追求呂燕，甚至強奸了呂燕，呂燕沒有辦法和他“談起了戀愛”，後來呂燕畢業，分配到了卯城當地的一個印刷廠裏，譚強又要和呂燕結婚。譚稚初當時還健在的外公外婆是怎麽也不答應把呂燕嫁給譚強的，為了娶呂燕，譚強去了寧城，以如果不讓他娶呂燕，他就找人弄死譚稚初的舅舅脅迫，讓譚稚初的外公外婆答應了讓他娶呂燕。
之後便是譚稚初的出生，然後譚強頻繁出軌，其實婚前譚強就不那麽專一，但對呂燕還算有興趣，婚後算是徹底失去興趣後，就和呂燕離了婚。呂燕所在的廠子也面臨了下崗潮，她就順勢回了寧城。譚強威脅過呂燕離婚後不能再去找女兒，或者是不離婚，就在家當一個維持表面和平的假妻子真保姆，呂燕選擇了前者。
譚稚初從小獲得的信息是她媽媽跟他爸離婚了，不要她了。其實譚強對她還算可以，至少物質上是從來沒缺過的。但譚稚初和譚強也沒有別的父女那樣的親密，譚強常年在外面，跟譚稚初最多的交流就是問她考試成績，然後在他的那些手下面前炫耀。
譚稚初不知道他對譚強是什麽感情，她和譚強的相處時間甚至還沒有她和趙利待在一起的時間多。血緣上的關系無法割舍，有段時間她甚至一想到她身上流淌着譚強的血液，就想去死，她不知道呂燕看到她的時候會不會想起譚強，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呂燕相處。
譚稚初給孫波回了個消息，問道：“是我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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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孫波很快就給她回了一句，說：“是。”
車子轉了個彎，俞明修沒忍住又拿出一根煙，不過并沒點着，就夾在手指上。他看了譚稚初一眼，說：“發了一路呆了。”
譚稚初說：“明天能不能陪我去見一個人？”
“誰？”俞明修問道。
自從得知譚強是被俞明修送進監獄、俞明修的腿也是譚強打斷的之後，譚稚初就知道譚強一定是畏懼俞明修的，她不知道譚強要跟她說些什麽，但她內心其實是回避譚強的。
“我爸。”譚稚初說。
“誰？”俞明修又問了一句，還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譚稚初說：“譚強。”
一直到兩個人進了醫院，俞明修也沒說要不要陪譚稚初一起去，只是問了一句“你去找譚強做什麽”，譚稚初說了一句“是他想見我”之後就沒了後文。
譚稚初拍了個片子，骨頭沒什麽問題，因為發燒，又去化驗了一下血，血液檢查報告要過一會兒才出來，兩人便去了醫院的院子裏邊轉悠着邊等。
今天太陽很好，醫院院子裏不少病人出來曬太陽。
譚稚初對俞明修說：“你要是忙的話就先回去吧，我待會兒自己坐車。”
俞明修說：“平時還不夠忙？就趁這會兒放松一下。”
俞明修說的是實話，他挺喜歡和譚稚初在一起的感覺，這時候他可以真實地做自己，想表達什麽情緒就表達什麽情緒。
有只貓“喵嗚”叫了一聲，兩個人同時聞聲轉過頭去，就看到草坪上不知何時跑出來幾只貓，剛剛叫喚的應該是那幾只貓裏最瘦小的那只，因為兩個人轉過頭去時，只有那只貓在看着兩個人。可能是醫院裏喂得太好，除了那只瘦小的貓以外，其他幾只都很肥大，這只貓就像剛闖進來的不速之客，透露着格格不入與可憐兮兮。
兩個人看向貓的時候，那只貓就朝譚稚初小跑了過來，但離譚稚初還剩五米的時候，那只貓就試探着停下了腳步。
俞明修吹了個口哨，說：“咪咪。”
那貓就又朝俞明修小跑過去，這時候俞明修似乎忽然想到什麽，臉上剛剛還輕松的表情消失了，譚稚初看着俞明修的表情由晴轉陰，蹲下身，伸出手去摸貓。
那只貓往後退了一步，用兇狠的眼神看着譚稚初。譚稚初見狀，剛剛伸出的手縮了回來。
俞明修也蹲下身，故意逗譚稚初說：“這貓看起來很兇，不會咬人吧。”
譚稚初說：“沒有很兇吧。”
她重新伸出手，在貓頭上摸了一下，然後對俞明修說：“不信你摸摸看。”
俞明修沒動，譚稚初趁他不注意，忽然抱起貓，然後朝俞明修走近了一步。
“嗷嗚！”譚稚初邊抱貓吓俞明修邊喊了一聲，那貓也跟着她“喵嗚”地叫了一聲。
俞明修似乎被吓住，整個人都愣在那裏。譚稚初覺得有些好笑，她說：“你被吓到了？”
俞明修這時候回過神來，說道：“只有你才會覺得這樣一只瘦貓能吓到人吧。”他說着，從譚稚初手裏接過貓，然後把貓重新放到了地上。
那只貓就這麽留在原地，也沒跑，趴在地上曬太陽，它實在是太瘦了，整個身子就像個瘦長條。旁邊有個護士經過，看到譚稚初在摸貓，提醒了一句：“這只貓沒打疫苗啊，小心被咬。”
旁邊的大爺說：“小姑娘喜歡貓，可以把貓帶回去養。”
譚稚初不置可否，她不覺得她能夠養好一只貓，也不覺得她喜歡它就要把它帶在身邊，能和它遇到就已經是很大的緣分了。
俞明修看着那只貓，陷入了某種沉思。他想起了一只，或者準确來講，是一群兔子。
那是他大概六七歲的時候，有一天，孫波帶回去十幾籠野兔。那些兔子是幾天後被譚強和其他人用來玩兒狗攆兔游戲的，但俞明修那時候并不知道，孫波只告訴他別亂動這些兔子，俞明修每天放學回去都會趴在籠子邊逗弄兔子，孫波給他叮囑的事情他記得很清楚，比如不能給兔子喝太多水會讓兔子拉肚子等，那天他寫了兔子觀察日記，得到了老師的表揚，有一只他很喜歡的瘦弱的兔子，他覺得是在他的科學喂養下，那只兔子長得更健壯了。
三天後，孫波拎着這些籠子放在了一個卡車上，然後說帶他去看好玩兒的東西。
在卯城城郊的一處草坪上，來了許多開着SUV的人，那些人從後備箱裏拿下自己的籠子，那些籠子裏裝着狗。然後俞明修看到他養的兔子被一個一個從卡車上放下來，所有的狗在那處空地上追逐着那只兔子，兔子跑得很快，狗跑得也快，一只兔子被一只狗咬着脖子叼了回來，兔子的血順着狗的嘴流下來，那只狗朝着他的主人搖尾巴，主人從狗嘴裏把兔子拿下來，給狗扔了塊肉。
又一只兔子被放出來，那些狗跑了出去。一只又一只兔子被狗叼回來，那只曾經最瘦弱的兔子被放出來，它很矯健，數次逃脫了狗的追逐，俞明修忍不住喊道：“快朝大路上跑！”
旁邊站着的男人給了他一巴掌。
最後那只兔子還是被一只狗追了回來，扇他的男人笑着對旁邊的人說：“還是譚老板養的狗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