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 32 章

◎大将軍◎

尹崇的房間不大, 環境卻很雅致,木質地板上鋪了水墨漸變的地毯,原木色家具, 一盞紙藝臺燈散發着暖黃的燈光。知歡見慣了蒙甲寨粗糙狂野的裝修風格,唯一一次去月亞也只去了演唱會的體育館,第一次見到屬于月亞上流社會的精致風,看愣了幾秒, 意識到在廢棄藥廠标記的男人果然并非普通人, 地位高到連在工地的臨時住房都這麽精致。後來她才知道月亞有種臨時家裝膠囊, 使用一枚就能輕松獲得舒适居住空間,售價很昂貴, 也只有B級以上的公民能夠使用。

尹崇走到桌旁,微微側過頭, 漫不經心地問:“無咖///啡因飲料有果汁和氣泡水, 你要哪個?”

知歡茫然地眨眨眼睛, 天青星的水果是稀罕的東西,只在月亞的高級商店有售。在銀河冰室大家都喝蒙甲寨特産的灰啤,知歡根本沒聽過果汁和氣泡水。

尹崇誤解了她的茫然, 挑眉:“原來你想喝咖啡啊。”

過了一會兒,一杯香濃的意式濃縮放到知歡面前。

知歡道謝,淺嘗一口, 差點被苦到幹嘔, 連聲咳嗽。

尹崇撐着臉, 默不作聲地觀察她,遞給她一張紙巾。

“謝謝。”知歡擦着嘴, 感覺尹崇的視線如芒刺在背, 心想早點溜走比較好, 問,“壞了的電視在哪裏,讓我看看吧。”

尹崇垂下頭,攪着自己面前的黑咖啡,不甚在意地指了指身後,意思讓她自便。

知歡走到電視前,光源亮着,摁開關卻無法啓動,屏幕始終漆黑。知歡把手放在電視上,剛想用意識深潛,突然被身後的人聲打斷:“工具在抽屜裏,不需要嗎?”

知歡一個激靈,猛回頭,原來尹崇不知道何時走到她身後,端着咖啡,看着她。

知歡搖搖頭,對付機器她從來都不需要工具。她的意識就是螺絲刀,精神力就是殺毒軟件。

知歡想了想,對尹崇說:“不過,我在修理時,請保持安靜,最好離我遠一點。”

尹教授的存在感太強了,她總忍不住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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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崇不置可否,但人默默退到了沙發處,坐下。

沒了那種迫人的壓迫力,知歡松了口氣,沉下心與電視進行意識連接,機器在她的意識如同畫卷般展開,她沉浸在檢查電視的問題中,完全忽視了外界。

此刻,尹崇靠在沙發靠墊上,雙腿交疊,一雙眼睛像捕食獵物的野狼,閃爍着火光,注視着知歡。

作為信息素專家,尹崇比任何人更懂信息素的作用。社會大衆認為信息素只在生殖方面有意義,這也是中央刻意宣傳的,為了掩蓋信息素真正的價值——

支配與服從。

Alpha信息素代表支配,而Omega信息素代表服從。

将這一功能抽象并且概念化後,支配就不僅僅可以對人類壓制,而可以是萬事萬物,包括沒有生命的東西。

簡單的說,使用物品等于支配物品。

用杠杆原理支配剪刀,用轉動原理支配陸行車,用程序支配電腦。只要懂得萬事萬物運作的原理,就可以輕松地支配它們。

原理是一種信息。而信息素本身就是傳遞信息的載體。

具有支配能力的Alpha信息素,自然也可以支配別的東西。尹崇在13歲時,就提出了這個概念,當時,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大轟動,媒體認為尹崇是戰後為了話題而炒作天才人設,對他進行大肆批判,但中央卻迅速安排軍方對Alpha士兵和将領們進行了實驗,媒體轉而攻擊中央浪費財政支出,讓本就貧窮的星球雪上加霜。

不久,軍方給出的測驗結果狠狠打了媒體的臉,參加了實驗的Alpha士兵和将領們,都表現出了對物體的支配能力,等級低的Alpha能夠使湯匙彎曲,而最高等級的alpha可以不借助外物,用精神啓動機甲。

中央很快意識到信息素研究即将開啓一個新的紀元,立刻封鎖了消息,放出許多似是而非的新聞,轉移了輿論重點。

尹崇還記得當年軍方等級最高的Alpha将軍,也只能做到啓動機甲,沒法驅動機甲行動。這位自稱修理工的蒙面女A,居然不借助任何工具就想修理他的電視——月亞最好的電器行的銷量冠軍,有最新防止信息入侵功能,如果她不是在吹牛,那憑借她信息素的能力,絕不可能在這種荒涼的地方當一個普通修理工。

現在中央可在到處搜尋強力的alpha,連剛分化的未成年A,但凡等級高點,都會收到政府的召集令。對高等級Alpha,中央的心态是寧肯錯找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這種情況下還流落民間的alpha……他似乎遇見過一個。尹崇後頸突然刺痛了下,回憶起在廢棄藥廠被初次标記的時候。

他的omega等級不低,個人意志力在全星球排名也是上位圈,普通Alpha根本沒法讓他動情。校長南靖嚴擔心他長期單身會出問題,給他安排了一位退伍的A級alpha相親,對方是許多人的夢中情A,吃飯的時候,不少Omega都被對方吸引,AO吸引是淩駕于社會地位,性格愛好,只要信息素夠強力,就能吸引許多異性。

而尹崇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好友溫以真多次勸他去做性冷淡測試,如果有病就趁早治,都被尹崇拒絕了。他以前從沒想過要找A,性冷淡也無所謂。

但是,第一次在安撫所遇到那個女Alpha時,他就發現,他的身體完全無法抗拒對方。而廢棄藥廠第二次見面,他的情況甚至變得更嚴重,雖然他當時視線模糊,連對方的樣貌都沒看清,但他的身體卻在對方靠近時,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她,并迫不及待地想獻上一切。

事後,尹崇認真地想過,他不應該去看性冷淡,而應該去看性/////饑/////渴,和自己相處了二十幾年,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這麽淫//////蕩,這讓他又憤怒又羞恥。

全聯盟最聰明的大腦冥思苦想一整晚後,得出了結論,他會變得奇怪,一定是因為對方的等級太高了。

正如用高射炮打蚊子,一切抗拒在絕對實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所以中央幹什麽吃的,居然漏掉這種高等級alpha的危險分子。

尹崇越想越來氣,憤怒地一口喝掉黑咖啡,沒想到因為今早聽說工程開始了急着趕過來,随手抓了一包溫以真送的新口味咖啡,竟然格外酸澀,猛喝一口,被嗆到了,喉嚨口辣辣的,尹崇咳嗽着,捂住嘴,起身倒水喝,剛喝了一口,被身後的聲音吓了一跳。

“我修好了……”

尹崇一個激靈,回頭,視線往下,看到修理工不知道從哪裏撿了張灰撲撲的毛巾遮住了臉,配上她此刻低沉聲音,整個人感覺陰沉沉的。想起剛才他說話時,對方也被吓了一跳,尹崇很難不覺得她是在報複。

“是嗎,我檢查一下。”他咬牙切齒地說,并想着,如果沒修好,他就立刻按響警報。

結果并不符合尹崇的設想,電視不但修好了,而且修的太好了。這臺電視出廠時有個老毛病,換臺的瞬間會出現彩色雪花,是這個款式的通病,現在連這個問題都沒有了。

這個女A是貨真價實的強。

尹崇皺眉,他不認為中央會無能到放任很多高等級Alpha流落民間。這個女生一見到他就遮住了臉,鬼鬼祟祟的舉止,她的身形和記憶中那個Alpha很相似……那她……

知歡背着手,站在尹崇旁邊等他驗收,她原本很有自信,比起廢棄機甲,電視的構造太簡單了,但尹崇一直不說話,她不由自主緊張了起來。

“尹教授,電視怎麽樣?”與其緊張,不如主動出擊,知歡問道。

尹崇修長的手指滑過電視邊框,拖長音調嗯了一聲,說:“修好了,不過我還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

“我沒說過我叫什麽,你為什麽叫我尹教授?”尹崇轉過身,眯起眼睛,表情像是大型貓科動物捕時的神情。

知歡感覺一滴冷汗順着後背流下,她剛才順口用了在廢棄藥廠聽到的稱呼叫他。他沒說過他叫什麽嗎?知歡努力回想,卻發現腦子裏已經成了一團漿糊。

“我,我……你這麽有名,知道也不奇怪吧……”知歡支支吾吾。

“有名嗎?在天青星,大衆記憶平均3個月就會換新一次,兩周前的消息就叫做老消息了,而我至少5年沒有在媒體上露過面了。”尹崇摸着唇角,若有所思,随後笑了一下,“修理工小姐。我想請問下,你從哪裏認識我的呢?”

知歡搜腸刮肚找着借口,和安緋景學的騙術此刻卻一點也想不出來。尹崇一步步逼近她,她只能連連後退。背抵上門,知歡下定決心,走為上計,反手扭開門把手,準備門一開就跑。

尹崇顯然預判了她的預判,叫道:“想跑?”他的房間周圍都是防盜機械臂,一按開關就可以把人抓住。

知歡聽到了機械臂啓動的聲音,心道不妙,做好了硬碰硬闖出去的心理準備。

機械臂精準地抓住了人。

尹崇和知歡仰頭看着機械臂上的男人蹬腿掙紮。

随後,一個穿着長袍的男人匆匆跑到兩人面前,驚慌地看一眼被機械臂抓住的男人,又看了眼尹崇,求請道:“尹崇教授,吳天浩冒犯了您嗎,請您原諒他一個粗人,放他下來吧!”

被抓住的男人,吳天浩也叫到:“尹崇教授,我不知道您住在這裏啊,放過我吧!”

尹崇:……啧,抓錯人了。

知歡:原來他叫尹崇。

尹崇解除了機械臂,把吳天浩放了下來,他是負責此次神悅谷開采安全的保安隊隊長。

穿長袍的男人叫河江,是雇傭兵團的軍師,財閥請雇傭兵團的人指導保安隊。藝術團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雇傭兵,而是吳天浩帶領的保安隊員,所以才很不專業。

尹崇抱着手臂:“所以兩位大晚上到我的房間外面做什麽呢?”

吳天浩揉着手臂:“上面的老板跟俺說會派雇傭兵團的将軍來指揮俺們,俺們才敢接這個工作啊。但是來了這麽些天了,只有河江這位軍師,将軍卻一直沒出現。今早蒙甲寨的藝術團都來了,尹崇教授您是沒看見啊,那叫一個吓人啊,要不是俺們武器多,俺們就要成堯司珏的刀下亡魂了。所以俺才找河江軍師要一個說法,那位傳說中的兇名遠揚的燕鎮南将軍究竟在哪裏?”

吳天浩氣勢洶洶瞪着河江,河江梗着脖子,面紅耳赤。

知歡見他們快吵起來了,想趁亂溜走,突然,腳下仿佛有千斤般沉重,低頭一看,剛才還位于戰火中心的河江撲過來死死抱住她的小腿,大叫道:“燕将軍!”

知歡瞪大眼睛,慌張叫道:“不不不不,你認錯人了……!”

“燕将軍!”河江的手抱得更緊,“上次你就是在生态環上空駕駛機甲,不慎摔出駕駛艙,撞到了遷徙的猛犸象,發生了踩踏事故,從那天起,你的記性就支離破碎,會忘記自己的身份,還經常說胡話!你都忘了嗎?”

知歡很想說,她确實都忘了。

可是既然忘了,就沒有她不是燕将軍的可能性。

雖然她記得自己叫知歡,但搞不好知歡才是個假名呢。

不對,她如果是将軍的話,怎麽會有那塊記憶體晶石,還有那些回憶,難道都是幻覺嗎。

知歡正想告訴河江認錯人了,卻對上了尹崇的視線。

充滿審視的,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秘密的視線。

知歡後背一涼,不承認是燕将軍,就要繼續面對尹崇,要是被他認出來,她要怎麽解釋标記了就跑這種行為。

逃避可恥,但有用。

知歡咽了咽口水,雙手扶着河江的胳膊,說:“河軍師,不必行此大禮,請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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