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 66 章

◎雨中追蹤（下）◎

籠罩在暴雨中的城市顯得灰蒙蒙的, 無處不在的光污染，讓飛行器更難被辨認。知歡戴上了從武器庫裏搜來的防幹擾護目鏡，自帶雨水清潔和視覺增強效果, 她本身的視力很好，加上護目鏡，在信號屏蔽的情況下，能準确捕捉林鶴唳的行蹤。

飛行器在雨幕中向城市的邊緣一片廢棄工廠前行, 知歡始終跟在旁邊的高樓上。高處的位置方便知歡把握飛行器的行蹤, 同時不容易被發現。林鶴唳的舉動說明他顯然是有反偵察意識的, 知歡認為小心為佳。

越接近城市邊緣，高樓的密度就越小。很快, 知歡面前出現一大片只挖了地基的爛尾樓空地。穿過空地，對面是一片樹林, 可以隐蔽身姿。

知歡用觸手吸住腳下高樓外立面的玻璃, 她用力拉扯手臂, 發現吸得很牢靠。她想通過高樓蕩秋千，蕩到對面修了一半剩下的腳手架上，再蕩到樹林裏, 這是最快的方式，有效減少她的暴露時間。既然這個方案可行，知歡用觸手抓住房檐, 往樓下跳, 就在這時, 知歡聽到了子彈破空的聲音，正在向她襲來。

知歡掉到了樓下, 她擡頭, 被增強的視力, 看到了一枚子彈從她剛才站着的位置飛了過去。如果她晚了一步，那枚子彈會打碎她的肩胛骨，撞斷幾根肋骨，在她肺部開一個大洞。這槍法又快又狠又準，沖着要取她命來的！

有人在狙擊她！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的路線不走尋常路，等于狙擊她的人跟了她一路，她卻毫無察覺。

這人絕非業餘玩家，是個高手。

狂風裹挾雨水噼裏啪啦打在知歡臉上，知歡心髒砰砰跳着，此刻她挂在50幾層高的高樓外牆上，還被不知道什麽樣子的人瞄準了，她感到的卻不是害怕，而是隐約的興奮。

沒有新的子彈襲來，看來剛才知歡翻下樓的動作，讓狙擊手以為她中槍掉下去了。那麽那個人，一定會來驗收自己的成果。

知歡靜靜地挂在高樓的外牆。很快，她敏銳地聽到大樓表面傳來了不同于雨聲砸在地面上的聲音，是很輕微的腳步聲。她屏住呼吸，等着腳步聲靠近，并停在自己面前時，立刻把另一只手變為觸手，用力甩上去，勾住了對方的腿。

狙擊手反應很快地掏出槍，對知歡的觸手進行點射。

但知歡的速度比他更快，她已經借力從樓外翻上去，用觸手攀着對方的身體，騎到他背上。那是個帶着全包面罩，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掙紮，知歡用手臂扼住他的脖子，右邊的觸手變回人手，去撕男人的面罩。

知歡聽到了不同于呼吸聲的，輕微的滴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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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一種本能的恐懼像電流一樣刺激了她的神經，知歡蹬着男人的背，後退了10米，愈來愈耀眼的紅光在男人的皮膚下亮起，男人的頭部像氣球一樣鼓起多個形狀不規則的包，知歡瞪大了眼睛，男人爆炸的身影落在了她漆黑的瞳孔裏。一瞬間，他就從人形變成七零八落的碎塊。

在最初震驚過後，面對地上的碎塊，知歡卻很冷靜，她想，男人是在她想揭開他面罩的時候爆炸的，也就是說，他不能被發現身份。那麽他一定不是巧合出現在這裏的，而是和自己有關系的人。

知歡開始從碎片裏尋找能夠看出男人身份的部分。

一開始拼記憶碎片，現在拼人類碎片，已經是老業務了，她動作熟練地拼出了一個頭的形狀。

有點眼熟，但并不是經常使用的記憶，想起具體在哪裏見過，已經非常困難了，加上是拼湊的，縱橫交錯的溝壑增加了辨認難度。知歡打開光腦的拍照功能，想拍一張存檔，但是在按下快門前，她反手對身後開了一槍。

有人悶哼一聲，接着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知歡回頭，一個和眼前這堆碎片穿着一樣衣服的男人，倒在地上。那人想偷襲，卻反被知歡一槍解決了。

得來全不費工夫，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知歡走過去，掀開了偷襲男的面罩。

那張臉是完好無損的。

知歡也一下子想了起來，她确實見過他們。上次見到他們時，是在王遙的破爛公寓裏。當時，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帶着這兩個人，把王遙的房子燒了。

他們是林鶴唳的人？

她追蹤林鶴唳的事情，難道已經被發現了？

知歡看向雨中的飛行器。

飛行器內，林鶴唳靠在後座的座椅上閉目養神，受到會所裏興奮劑的影響，他有點頭疼，暫時休息。

副駕駛傳來一聲冷哼：“兩個廢物，全沒用了。”

林鶴唳緊張地問：“覃均，跟蹤我的那個人，要怎麽處理呢？”

因為祁晉澤的态度，他有點草木皆兵。聽覃均說有人在跟着他，而且跟了好一會兒了，他下意識以為是祁晉澤派來的暗殺他的。祁晉澤對沒興趣的玩具下手從來都不會客氣。

林鶴唳既委屈有憤恨，只是以前的事情沒處理幹淨，他處心積慮營造的一切，轉瞬就沒了價值。

覃均從副駕駛轉過臉來，一條刀疤橫跨他的左眼，左眼下面，機械義眼閃爍着暗紅的光，他是上次執行林鶴唳毀滅證據任務，燒掉王遙房子的隊長。

“放心，問題不大。更重要的是，要先把工廠裏那個東西處理掉。”

覃均的話讓林鶴唳放下了心。

工廠的那個東西就是王遙，林鶴唳的童年玩伴，他們一起逃離貧民窟，一起到月亞。林鶴唳自認為對王遙已經十分寬容仁慈了，不但幫他進入中央大學，還給他送過衣服和禮物，一直被王遙的消息騷擾，他也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但是王遙太過分了，他竟然帶着邊緣星生物去天堂搞破壞。他已經徹底越線了。

飛行器停在工廠門口，覃均走在前面，推開生鏽的大門，地上，王遙被套上布袋，身上捆着鎖鏈，聽到聲音，他勉強擡起了頭。自從他被林鶴唳帶走後，一直被鎖在這裏，每天就給一碗水幾個饅頭吊着命。王遙本身挺瘦，更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他的精神不太清醒，分不太清楚夢境的現實，剛才他正在做夢，夢裏，他和林鶴唳手牽着手，逃離月亞，他問林鶴唳要去哪裏。林鶴唳笑着說：“不知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裏都很幸福。”

一切都很美好，就像他們小時候一樣。

這時，王遙聽到了林鶴唳的聲音，他激動地擡起上半身：“林林，你終于願意來見我了，我們一起走吧……”

林鶴唳拖起王遙的下巴，壓低聲音：“好啊。”

他揮了揮另一只手，覃均懂他的意思，摁下手裏原子毀滅槍的扳機。一道光從槍□□出，沒入王遙的身體，從擊中他的地方開始，王遙的身上的一切開始消滅。

王遙還沒有意識發生了什麽，在消失前的最後一分鐘，他擡起瘦骨嶙峋的手，抓住林鶴唳的手腕，說：“我找到了你最喜歡的邊緣星生物，我們一起逃到邊緣星上吧……”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分解得只剩一只手，還挂在林鶴唳手腕上。

林鶴唳差點尖叫，滿臉寫滿了厭惡，像被蟲子爬到身上一樣用力甩動手腕。

王遙殘存的手臂掉落在水泥地上，化為了一攤血水。

幾分鐘內，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一攤血水，這血液也在快速分解消失，很快，就變成了地面稍微濕掉的痕跡。在痕跡的中間，落下了一個和項鏈挂墜差不多大小的，透明玻璃瓶子。

覃均撿起來，透明的瓶子裏有一團紫色的霧，那團霧像是活着的，不斷地扭曲波動：“這好像是邊緣星生物的卵泡。”

林鶴唳正在用消毒濕巾反複擦着自己的手，聽到這句話，立刻從覃均手裏把瓶子拿過來。他有種拿到了秘密武器的感覺。

把玻璃瓶收好，林鶴唳轉身向門口走去，丢下一句命令：“處理幹淨，覃均。”

覃均微微點頭。

雨停了。大雨洗刷過的空氣透着一股新鮮感，但是對知歡來說并不友好，這讓空氣裏殘存的氣味變得很難辨認。知歡努力嗅着空氣裏林鶴唳留下的微弱的信息素氣味，一路追蹤到工廠外面。

推開生鏽的工廠大門，粉塵迎面撲來，剛才用鼻過度，知歡受不了這種刺激，打了個噴嚏。

她能感覺到不久前工廠裏是有生命的，但是現在卻沒有了。

知歡走進工廠內部，環視四周，都是廢棄的器材，上面覆蓋着的厚厚的灰塵說明了他們被遺棄的時長。她閉上眼睛，放開感官，卻什麽也沒有感受到。

知歡回去複命：“我追蹤林鶴唳到了工廠，但是工廠裏一個人也沒有。他不太可能到那種工廠裏，很可能是去處理王遙的，比如把王遙帶走。”

溫以真在王遙的名字上畫了個×，說：“我不認為林鶴唳只是把王遙帶走。王遙對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他更大的可能是吧王遙殺了。總之，兇多吉少。”

知歡：“如果王遙死了，下一步怎麽辦？”

“只能啓動b計劃，從本能反應的演唱會入手。”

溫以真在光屏上寫寫畫畫，“天青星雖然正處在前所未有的和平中，但有很多恨不慣這種和平，為了讓天青星長治久安，聯盟長久和平，這是所有的統治者階層的共同訴求，這次本能反應的演唱會，就是這種訴求的體現。他們的表演地址也是在有争議的地方，神悅谷。”

“軍部秦順渝和祁家財閥交往過密，大選在即，他們也需要更多資金，祁家因為天堂停業的事件，被中央派人嚴查 ，他們害怕失去勢力，現在和軍部的關系更加緊密。神悅谷一直是祁家渴望吃下的一塊肥肉。這次演唱會，祁家一定會錯過。”

“王遙與邊緣星生物的聯系，這種能力可能已經被林鶴唳掌控住，那麽這次演唱會，将會有一場大戲上演。”

“知歡，作為關鍵人物，你将擔任非常重要的任務。”

知歡聽得不明覺厲，不由挺直了背：“嗯，我會加油的。”

關鍵人物，重要任務……她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知道是讓她混入軍部做二五仔呢，還是僞裝成財閥的高管，悄悄竊取信息呢。

知歡帶着期待的心情，成為了一名光榮的……演唱會保安，在她穿着制服在門口檢票時，不由得産生了一種深深的上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