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 28 章

◎你今天挺漂亮的◎

聽到陳斯聿的話, 許知霧恨不得當場找根地縫鑽進去。

她臉頰通紅,指尖緊緊摳着衣角,匆匆找了個借口就溜了。

陳斯聿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收回視線,眼底多了一絲笑意。

看了一眼電視, 他指尖微動, 抓過一旁的遙控器, 打開了上一部沒有看完的電影。

只是沒有人陪着一起看, 就顯得有點百無聊賴,他快速切換到電影結尾,畫面播放着男主向女主求婚, 女主滿臉幸福地說了“我願意”。

許知霧渾身燥熱地沖到了自己的卧室,聽着客廳裏的動靜,傾耳細聽,隐約能聽到電影播放的聲音, 背景音樂很熟悉, 出自那部久別重逢的愛情片。

她忽然也有點好奇起影片的結局, 她小心翼翼地将卧室門打開一條縫, 從這個角度, 只能看到沙發的位置。

男人輕靠在沙發上,頸後清瘦的骨頭聳立出淩厲的線條,似乎是在認真看着電影, 但又好像在走神, 只是單純地在播放電影。

一靜一動間,突兀得刺眼。

背景音樂明明很歡快, 背影莫名有種孤單的感覺。

那一瞬, 許知霧心髒就好像被什麽重重撞了一下, 又酸又麻。

她悄無聲息地合上門縫,心髒沉悶地滑坐在地上,拿出手機,遲疑了一下,直接在網上搜索起電影的結局。

如所有觀衆期待的那樣,結局完美,曾經走散了的有情人解開誤會,終成眷屬。

分明是美滿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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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神,爬起來往外走,佯裝自然地說道:“我洗點葡萄,你要一起吃嗎?”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答複。

許知霧一愣,走過去,發現陳斯聿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眉眼輕阖,姿勢略微放松地倚在沙發上。

她想到昨天晚上他在樓下守了一夜的場景,沒有喊醒他,而是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将放在一旁的小毛毯抖開,披在他身上。

做這件事的時候,不知為何,她緊張得掌心發汗,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目光緊緊盯着陳斯聿的臉。

等毛毯蓋好後,她想要抽身的時候,目光落在眼前這張颠倒衆生的俊美臉龐上,有些微的凝滞。他的睫毛又濃又長,皮膚冷白如玉,五官輪廓如刀刻般深邃,薄唇唇色透着健康的粉,看上去很好親的樣子……

許知霧一驚,覺得自己現在跟個變态一樣。

她心裏唾罵自己,直起身,關了電視,腳步慌亂地離開了客廳。

幾秒後,沙發上一直沉睡着的人,長睫顫了顫,露出一雙漆色深沉的眼眸,裏面一片清明,毫無一絲睡意。

好半晌,他緩慢低眼,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身上的毛毯,愣了好一會兒。

*

昨天太晚才睡着,許知霧也覺得有點困,也回了卧室,閉着眼,打算睡一覺。

許是睡前看了電影的緣故,許知霧做了一個夢。

她收到陳斯聿的情書那天只是高二一個平凡到普通的日子,要說有什麽不同,則是學校那塊種植了向日葵的花田開花了,林鹿笙約她放學後偷偷去摘幾朵,她同意了。

放學的時候,她們假裝在學校寫作業,遲遲沒有回家。

坐在角落裏的陳斯聿也沒有回家,他一向是班上來得最早,卻是離開最晚的人,要是以前,許知霧肯定不會在意他,但是可能是她做賊心虛,她目光頻頻偷瞄他。

窗戶下的少年垂着眼,認真地寫着作業,夕陽的光打在他的側臉,仿佛給他鑲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神聖又耀眼。

那是許知霧第一次意識到,班上那個沉默寡言的男生,竟然那樣好看。

她一時有點愣神,隔壁班的林鹿笙已經在門口喊她了。

“許嗚嗚,快點出來啦!”

她匆匆收回視線,抓起書包就往外走去,笑着回應道:“來了。”

兩人偷偷摸摸地去了向日葵花田,那片花田是學校一位退休的老教師種的,本來一直是廢棄的,但他花了心思,種上了向日葵,等成熟後,他還會将收獲的葵花籽炒熟,分給學校裏的老師。

許知霧的爸媽都是老師,她也嘗過老師炒制的葵花籽,味道清甜,比市面上買的還要香。

林鹿笙那段時間正在參加繪畫比賽,她就想畫一幅向日葵的畫,但是老師又不允許她一直待在花田裏,她就想到了偷偷摘幾朵回去畫。

許知霧想到這些花還要結葵花籽,有點遲疑,被她軟磨硬泡了好久,才同意了。

兩人偷偷摸摸地去了花田,哪料那天花田那位退休老師在,許知霧自告奮勇地去将人引開。

因為她父母是老師的原因,學校裏的老師都認識她,對她也很是喜愛。

老師與她邊走邊說話,她緊張了一路,直到将老師送回教師公寓。江宜中學裏有教師公寓,分配給學校老師住的,她小時候也在這兒裏住過一段時間,長大後就搬出去了。

往回趕的時候,要經過教學樓,她無意間撞見了回家的陳斯聿。

他正往樓下走,背影挺拔似竹,黑色單肩包架在少年還略顯清瘦的肩上,沉默地走在路上。她視線一移,就見他身前還有個衣着得體的中年美婦,開家長會的時候,她見過,是陳斯聿的母親。

就在她遲疑着要不要和阿姨打個招呼的時候,就見中年女人轉身,語氣生硬地跟後面的人說道:“許知霧是誰?”

許知霧一愣,在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就躲進了一樓的樓梯間。

那是個視角盲區,大家都看不到,除非探身走過去,才能發現那裏藏了人。

她屏息凝神,聽到少年淡淡地說道:“一個普通同學。”

“普通同學你給人家送情書?班主任的電話都打我這兒來了!你就不能省點心嗎?你明知道因為你,我在那個家過得有多辛苦,我就指望着你能好好學習,考一個好大學,讓我在那個家也能揚眉吐氣,不至于被人指指點點,我是帶了個拖油瓶嫁過去。你倒好,在學校裏談戀愛?要不是班主任在人家女孩子的作業本裏發現了這封情書,你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等你高考落榜,一本都考不上的時候嗎?”

“……”

女人略顯尖利的聲音毫不遮擋地傳入她的耳中。

許知霧有點恍惚,情書?什麽情書?她怎麽不知道?

中年女人的指責聲還在繼續,其中的怨怼沉重到讓人窒息,許知霧攥着校服衣擺,藏在灰暗的角落裏,腦海裏,莫名想到了那張寡淡冷漠的臉,他此刻是什麽表情呢?

少年任由母親訓斥,默不作聲。

許知霧無法想象,一個母親怎麽能對自己的孩子說出那麽多傷人的話呢?

女人似乎是說累了,她問道:“你知道吧?媽媽都是為了你好……”

幾秒後,一道沉啞的嗓音傳來:“……我知道。”

女人似乎才滿意了,傳來高跟鞋的清脆聲音,母子兩人才離開了學校。

許知霧從樓梯間走出來,遙遙看去,那道背脊挺直的背影被夕陽拉得很長,金燦的光灑在他的身上,卻好似沉重無比。

在這之後,她沒和任何人提起情書的事情,那封情書好似成了獨屬于兩人之間的秘密。班主任倒是在班上隐晦地說了幾句,讓大家別早戀,即使是學習再好的人也難逃情關,也沒指名道姓。

這件事也就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

許知霧睜着眼盯着天花板,夢裏的場景太過清晰,仿佛就發生在昨日一般,尤其是陳斯聿的那道背影,莫名和剛才的那一幕重疊起來。

在之前,她和陳斯聿的接觸并不多,之後,交流也是寥寥無幾。他依舊冷淡,看不出喜歡她的跡象。她漸漸也将那封情書歸于,他可能是玩真心話大冒險,選擇了大冒險。

而今天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他難道真的喜歡過自己?

*

許知霧慢吞吞地走出卧室,發現客廳裏的陳斯聿也醒了,聽到開門的動靜,男人眸光疏淡地望過來。

她不知為何,看見他,就覺得有點緊張,眼神開始飄忽。

偏偏陳斯聿站起身,徑直往她這裏走過來,離她一步遠的時候停下了腳步,蹙着眉彎下了腰,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她心髒砰砰跳動起來,卻還是強裝鎮定:“怎麽了?”

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的輕笑了一聲,慢慢道:“你眼角有髒東西。”

“……”

許知霧神情一僵,随即緊緊抿着唇。

他不可能喜歡過她!一定沒有!

許知霧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哦,謝謝啊。”

她說完,和他擦身而過,逃也似的走進了衛生間。對着鏡子照了一會兒,她在眼角找到了一塊小紙屑,不知道什麽時候粘上的。

“……”

她目光凝着指尖白色的小紙屑,咬着唇,就知道自己被陳斯聿戲弄了。

許知霧憋着一股氣從洗手間走出來,抱着筆記本直接去了卧室,開始投遞簡歷,瑩白的指尖用力地敲擊在鍵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當她的目光無意間瞥向桌面上的梳妝鏡時,頓時愣住。

鏡子裏的女生俏臉含着薄怒,泛着淡淡的粉,生動鮮活得不像話,一掃前幾天的頹喪和害怕。

許知霧失神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所有人都說她脾氣好,性格溫軟,但她并不是如此。有些時候,不生氣單純是因為她不在意,覺得沒必要。

骨子裏的界限感讓她對其他人都很難敞開心扉,所以,所有的壞情緒都是她獨自一人承受,默默消化。

而今天,她第一次被人從那些負面情緒裏拉了出來,顧不得害怕,變成一個因為玩笑話而生悶氣的小女生。

那人是陳斯聿。

她卷翹長睫顫了顫,那些怒氣不知什麽時候早就煙消雲散了。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房間的門被人輕輕敲響。

許知霧回神,她起身去開門。

陳斯聿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裏,他骨節分明的手上端着一碟表面還沁着水珠的葡萄上,他垂着眼,語氣散漫:“我洗了點葡萄,你要不要一起吃?”

許知霧紅唇動了動,目光落在眼前的葡萄上,紫色外皮上還有一層淡白的霜,一顆顆都摘了下來,渾圓漂亮得好似一粒粒寶石。

而比寶石還要賞心悅目的是那只手,線條流暢,骨節清晰,淡青色的血管微微跳動着,仿佛一件活過來的藝術品。

許知霧從他手裏接過碟子:“謝謝。”

陳斯聿嗯了一聲,轉身欲走。走了兩步,他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又回過頭看她。

許知霧被他看得一頭霧水,生怕他又來一句“她臉上有髒東西”。

“你的臉……”

許知霧心下一緊。

就聽到男人慢悠悠地補充道:

“今天挺漂亮的。”

作者有話說:

誇誇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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