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第 64 章

◎大結局(下)◎

“你剛剛是不是一直在給我爸讓子了?”

許知霧也看出點東西了, 等兩人陪父母聊了會兒天出發去同學會的路上,她笑吟吟地問道。

“咱爸高興就行。”陳斯聿沒否認,低聲說道。

許知霧眨眨眼, 心裏歡喜又感動。他本來就是忙完了工作就馬不停蹄地來了江宜,還沒喘口氣呢就被許崇山拉去下棋了, 還得照顧着老人家的心情, 全程思緒高度緊繃地計算着每一步, 許崇山的棋藝可不低, 能讓他老人家下得盡興又贏得高興,這得花多大的心思。

這份心思,全然是因為他是她的親人。

陳斯聿見她眼眸潋滟含了水光, 輕笑了一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我自己也有私心的,讨好了咱爸媽,到時候你不要我了, 我可要讓二老揍你。”

許知霧“噗嗤”一聲笑出聲, 她擡手握住他的手, 語氣溫軟:“不會不要你的。”

他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因為工作太長時間, 他也害怕疲勞駕駛, 選擇了大衆交通工具,乘飛機來的,也就是說, 在江宜, 他也是個沒房沒車的普通男人。

許知霧想到這一點,心裏冒出點奇特的感覺, 這種平凡又普通的日子也有一種格外溫暖的感覺。

午後的陽光燦爛, 和風徐徐, 兩人漫步走在林蔭大道上,今天是周末,街上行人也比較多,小縣城多了幾分大都市沒有的惬意舒适,入目可及的一幀幀都像是一幅幅樸素安靜的畫。

恰好接道的另一頭有一行人打鬧着出現,三三倆倆,穿着校服,渾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熟悉的校服讓許知霧沒忍住多看了一眼,“我們學校的校服還是那麽醜。”

這麽久過去了,江宜一中的校服還是黑白配色的運動服,寬大地套在學生的身上。在校方看來,這些醜衣服能很好地減少早戀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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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宜一中每天都要檢查學生的校服穿着情況,如果沒有穿校服,甚至還會全校通報批評。在許知霧的印象中,青春裏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穿着校服的,樸素得不像話。

但有些東西卻是校服遮掩不住的,好比孩子們蓬勃熱烈的生命力和燦若朝陽的青春。

她眼神微閃,和那些學生擦肩而過的時候,那樣清新的氣味讓她羨慕不已,沒有哪一次清晰地認識到,她的學生時代,她的青春,已經流逝了。

陳斯聿低眸,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懷念,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大步跑起來。

許知霧一愣,但是雙腿下意識的跟着奔跑,風拂過臉龐,黑色的長發在空氣中飄揚,像是要奔赴一場熱烈的約會。

“許知霧,我們去上學吧!”

前方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不複少年的清朗,多了幾分沉穩厚重,卻仍讓她心跳失速。

他回頭,朝她展顏一笑,那樣熱烈,有着不輸少年的炙熱。

許知霧彎唇,回握緊他的手,兩人十指相扣,肆意地奔跑在林蔭大道上。

等兩人抵達江宜一中的時候,兩人都氣喘籲籲。剛剛熱血上湧,不管不顧地奔跑,全程沒有任何感覺,等一到目的地,才發現,雙腿都在打着顫。

許知霧感覺渾身滾燙,氣息不穩地撐着膝蓋,“呼——呼——累——累——死了——”

她額頭上的碎發都被汗打濕了,一擡頭,就看到陳斯聿除了呼吸稍重,一點都不見疲憊。她一下子心裏就不平衡起來:“你,你不累嗎?”

“這點距離還好,不是很累。”陳斯聿淡聲道。

他有鍛煉和健身的習慣,體力一直都很不錯。

“早就說了讓你多鍛煉,每次在床上也是早早就累了,撒嬌不做了。”陳斯聿面不改色地說道。

許知霧通紅的臉蛋更紅了,氣得,她羞惱地瞪了一眼他,嗔道:“這樣莊嚴肅穆的淨土前你都不正經!”

這在學校大門口呢,就明晃晃地在這耍流氓,也不怕帶壞小朋友。

陳斯聿聳聳肩,“都放假了,怕什麽。”

近些年學校要求減壓減負,也不允許補課了,除了高三,其他年級的人都早早地放假了。

高三年紀的學生現在都在教室裏上課,怎麽可能會聽到他們的話。

許知霧:“……”

随他去吧。

學校門衛室老大爺看到兩個沒穿校服的人,坐在裏面沒開門。

許知霧墊腳朝門衛室裏看了看,驚喜地張大了眼眸,輕輕敲了敲玻璃窗。

門衛大爺從椅子裏站起身,走到窗口,呵斥道:“學校不允許外人進入,走走走。”

他說完,目光落在許知霧的臉上時,愣了一下,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是,你是許老師的女兒吧?”

“是我,王爺爺!”許知霧笑着道。

王大爺聽到許知霧的聲音,臉上也露出笑來,“哎喲,小丫頭長這麽大了?這好多年沒見你吶。”

許崇山和李琴琴都是江宜一中的老師,以前江宜一中有教職工宿舍,他們一家就住在裏面。王大爺是負傷退伍回來的,分配來學校當門衛。最初一早就認識了許崇山一家人。後來一家搬出了教職工宿舍,許知霧也經常會來一中,但王大爺也算是看着許知霧長大的,自然是認得她的。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王大爺眯着眼打量起一旁的陳斯聿,“嘶”了一口,他說道:“這人我咋看着也眼熟呢?”

他擰着眉想了好一會兒,才一拍腦袋:“哎喲我想起來了,這不是前幾年的省狀元嗎?”

當年江宜市出了位省狀元,着實是一件轟動全城的大事。學校都挂了他的照片和橫幅,電視和報紙上也刊登了他的事跡。

顏值這麽高的省狀元可不多見,江宜一中以他為傲,宣傳了好久,甚至好幾年都因為一中出了個省狀元而報名人數增多。

他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有他這麽驚才絕豔的學子了。

他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了幾圈,笑着說道:“你倆在處朋友呢?”

處朋友的意思是談戀愛。

陳斯聿大方承認:“我們結婚了。”

王大爺驚訝不已,随即點點頭:“郎才女貌,般配的嘞!”

許知霧臉上露出一絲幸福的笑意,旋即說起來意:“王爺爺,我們想進去逛一逛行嗎?”

王大爺毫不猶豫:“當然行,校友來參觀學校,我們歡迎極了。”

一個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小丫頭,一個是優秀畢業生,進去看看母校有什麽打緊的?

王大爺把大門打開,讓兩人進去了。

陳斯聿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了什麽,腳步頓住,突然折返回來。

許知霧疑惑地看着他去了門衛室,和王大爺說了句什麽,沒一會兒就出來了。

她就看到他手裏抓着兩件校服。

還沒來得及問呢,陳斯聿将那件小一點的校服兜頭罩下,眉眼帶笑地看着她手忙腳亂地将自己的腦袋巴拉出來。

許知霧被他莫名其妙的動作弄得臉上緋紅,嬌喝一聲:“陳斯聿!”

陳斯聿眼尾微勾,多了一絲惡劣的意味,就像是故意惹怒女孩子生氣的小男生。許知霧抓着校服,無語地看着他:“你的青春期來得太晚了吧?”

“晚嗎?”陳斯聿随口答了一句,慢條斯理地把自己那件校服穿好。

前面說校服難看是真的,但是總有人能把難看的校服也穿得格外好看。寬大的校服遮住了陳斯聿屬于男人成熟結實的身體,莫名多了一絲少年的單薄和孱弱,加上那張俊美清俊的臉,說是高中生也是有人信的。

許知霧眼神微閃,多了一絲恍惚,仿佛很多年前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走過時光歲月,又一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你好嬌氣哦,校服也要我穿?”陳斯聿語調懶洋洋的說道。

許知霧:“……”

她咬唇,什麽沉默寡言的少年,呸,現在的陳斯聿毒舌又不正經!

“我自己穿!”許知霧就想到了他們每次做完之後,都是陳斯聿幫她清理穿衣服,耳垂發燙,憤憤地将校服穿好。

尺碼很合适。

“我們穿校服幹什麽?”許知霧問道。

“這不是怕人發現王大爺放外人進學校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陳斯聿淡聲道。

許知霧“哦”了一聲,沒有多想。的确,穿上校服是個好辦法。

兩人牽着手逛校園,路過那些記憶中熟悉的場地,兩人心中都多了幾分懷念。

“還記得以前每次體育課你都不和大家一起參加活動,大家背後都說你性格孤僻,不好相處。”許知霧說道。

陳斯聿也想到那段時光,他彎唇笑了笑,沒怎麽在意。

“你以前每次都坐在那個位置……”許知霧指了指不遠處的臺階最高處,好奇道:“你每次都在那兒看什麽呢?那麽專注?”

陳斯聿順着她的指尖看過去,挑了下眉:“好奇?要不要去看看?”

許知霧:“我也在那個位置看過,沒什麽特殊的景色啊。”

所以她才好奇,每次陳斯聿一個人坐在那兒看什麽呢?

陳斯聿擡了擡下巴:“那你現在再去看看?”

許知霧半信半疑地聽從了他的話,爬上了那個最高的臺階,一轉頭,就發現陳斯聿也換了個位置,去了另一側的演講臺上。

這裏其實是一個大禮堂,平時有活動都在這裏舉行,旁邊有兩三個小房間,平時都是放一些體育器材,偶爾也有些人在裏面休息。

許知霧也是其中一員。不過她不是在裏面休息,是在裏面畫畫。她喜歡畫畫,高中學習壓力大的時候,她偶爾也會靠畫畫來緩解壓力。

平常體育課她會和朋友來小房間裏休息聊天,大多時間都是她在畫畫,朋友在一旁說着八卦之類的。

這個角度……原來能看到她每次畫畫的角落嗎?

許知霧眼睫撲簌簌地顫動,隔着距離,看到那道清隽的身影浸在陽光之中,目光專注而虔誠地遙遙望着她,眼眶開始發酸發熱。

那些年沉默不語的青春裏,也曾有人無聲地愛着自己。

她當時好奇地也來過這個位置,怎麽就沒發現呢?

視線朦胧中,曾經的那個少年一步步走向她,她扯起唇角,想露出一個笑,眼淚卻從眼眶裏掉下來。

她的人生其實很平凡,因為他,卻讓那段普通的日子也多了幾絲光。

許知霧哽咽道:“我當時應該四處多看看的……”

那樣是不是就能看到那道專注的目光。

每次他孤孤單單的坐在這兒,他都在想什麽呢?

陳斯聿見她一臉愧疚,挑眉:“別想太多,我沒那麽慘。”

許知霧吸吸鼻子,淚眼朦胧的擡眼望着他。

陳斯聿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擦掉她臉上的淚珠,慢慢道:“在角落裏看着你的每一個動作,其實是我那些年難得輕松的時光。”

“那時候,我不用考慮太多,只需要将目光放在你身上,整個世界就安靜了下來。”

像是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樣。

原生家庭帶給他的潮濕,在看到她沐浴在光影中,自己也仿佛浸在其中,被烘烤得暖洋洋的。

“那是我一個人的旅程,許知霧,你不用覺得沒能陪我一起走而愧疚。”陳斯聿眼神漆黑,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我會來找你。”

此生,他像是不停逐日的向日葵,永遠能夠熱烈又虔誠的,始終如一。

路途坎坷無所謂,只要餘生他們的目的地相同就好,或許在他們老去的某個午後,他們也能交換着彼此途中的風景。

許知霧眼眶開始泛酸,她低頭看着他半跪下來替她擦拭眼淚,當年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恍惚昨日,她忽然也想好好愛他。

愛年少的陳斯聿。

許知霧握住他的手,這一次,她帶着他迎風奔跑。

空曠的校園裏,兩人如一陣風一樣掠過,最後飄到了某一處。那是教學樓的旁邊一塊很大的花田,接天的向日葵燦爛奪目,熱烈如火。

她曾經在這裏撞見過他最難堪的樣子。

陳斯聿并不知道當年陳箐用那樣尖銳刻薄的話指責他的時候她也在場,見她帶着他來到了這兒還有點疑惑。

“我們來這兒幹什麽?”

“你猜。”許知霧神神秘秘地說道。

她指揮他:“你就站這個位置別動,等會兒我喊你你就回頭,知道了嗎?”

陳斯聿不解,但他仍乖乖照做,安靜地站在許知霧指定的位置上。許知霧小跑着往反方向跑去,他看不見她,只能聽到那道歡快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夕陽金燦燦的光溫暖地灑下來,陳斯聿眯了眯眼,記憶裏好像也有一次,他也站在這兒過。

哦,是很早以前。那封惡作劇的情書被夾在作業本上被老師發現後他被請了家長,當時陳箐毫不留情地訓斥了他……

其實這些尖利的話語他聽了太多,也沒什麽印象了。要說為什麽有記憶,也許是因為涉及到了許知霧……

“陳——斯——聿——”

一道清甜的聲音驀的響起。

陳斯聿思緒一頓,回首。

許知霧手裏捧着一大束向日葵,朝他使勁兒地揮着手,笑靥如花。他眼底的冷意頓時消融。

“同學,你能和我交往嗎?”

許知霧見他看過來了,笑容綻放得愈發燦爛,那張瓷白的臉映着光,仿佛整個世界的光都湧向了她。

她穿着寬大的校服,幾乎和十年前一模一樣,時光流轉,陽光刺眼,他漆色的眼眸多了一絲失神,陳箐的謾罵聲不知何時消失了,蟬鳴聲陣陣,盛夏濃郁的氣息湧入鼻尖,讓他那些灰色的青春也瞬間鮮活明亮了起來。

他喉結滾了滾,腦海中驀的明白了,那個稀疏平常的午後,她也撞見了他的狼狽和不堪,也知道他生活在怎樣的家庭裏,更是知道他有着那樣一個刻薄自私的母親。

那封未曾得到回應的“情書”,這麽多年像是一根刺橫亘在他心中,如今想來,那是女孩兒柔軟的善良,維護着他可憐的自尊。

命運如此捉弄人,又如此眷顧他們。

他回應的話還沒說出口,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聲暴怒聲:

“你們是哪個班的?大庭廣衆之下在這談情說愛!”

一擡頭,教學樓的走廊上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們的班主任老了很多,地中海更加稀疏,盛怒的樣子一如當年。

時光流轉,仿佛一切都未曾改變,一如當年。不,他心底清楚,一切都變了。

他心愛的姑娘,像是一株熱烈的向日葵,撞進了他的懷裏。

毫無防備的,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一拍。

“快跑!老師來了!”

陳斯聿低頭看着兩人緊緊相扣的手,驀的彎唇笑了一下。

一如當年,她也是這樣,在山林中找到了受傷的自己,堅定地,把他帶回了家。

他曾冷漠陰郁,沉默寡言,對世界抱有厭倦,可這一刻,他明白了,世界給予他最可愛的溫柔——明亮的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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