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悸動

悸動

不知是什麽原因,宋汐杳對魏亦安總是有種莫名的信任,說起來,她還真不知道這種信任來自于何處,好像也不僅僅因為他是大哥多年的同窗好友吧?

宋汐杳提着裙擺跟着魏亦安往小路下去,看魏亦安這個輕車熟路的樣子,倒像是走過許多次一樣。

從小路下來,便是一條開闊的大路,不遠處還可以看見一片青磚白瓦的院子,想不到在小燕湖的背面竟然還隐藏着如此雅致的一方天地,宋汐杳一時間對魏亦安要做什麽更加好奇了。

從大路過去在接近院子時,腳下的路就變成了鵝卵石鋪成的小巷道,更添清幽雅致。

宋汐杳不禁感嘆,“這地方真美。”

魏亦安勾了勾唇角,“等會兒還有更驚喜的。”說完不等宋汐杳反應便自然而然地牽起了宋汐杳的手,“跟我走。”

宋汐杳看着自己被溫暖的手掌包裹着的手,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做何表現,雖說前世她同趙如堇已有過夫妻之實,可在青天白日下兩人也是規矩得很,也牽過手,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是了,少了些許悸動。

宋汐杳終是沒掙脫開來,任由魏亦安牽着她在巷子裏游走。

越往巷子深處去,那股香味便越濃了,宋汐杳深深嗅了嗅,頗為驚喜地道:“是桃花香。”

魏亦安看着眼前的人兒在說着“桃花香”時眼睛都亮了起來,就像是繁星點點灑落在了他的心上,煞是好看。

“你再聞聞。”魏亦安被她明媚的笑容感染了,笑得一臉寵溺地道。

只是宋汐杳沒注意到罷了。

宋汐杳又聞了聞,“不對,還有酒香,難道是用桃花釀的桃花酒,先前我聞到的香氣其實是桃花酒的香氣,而不是桃花。”

魏亦安點頭道:“聰明。”

這桃花酒釀得實在是太好了,宋汐杳不僅想品一品這酒,更想看看能釀出如此佳釀的,到底是何許人也。

魏亦安看出了她的心思,“走,我帶你去。”

宋汐杳跟着魏亦安進了一家小院兒,方才踏進那院子,宋汐杳就快被那桃花酒的香氣給醺得醉了。

只見魏亦安朝裏面走了幾步,便開口喚了句,“老師傅。”

話畢,搖椅上閉着眼睛假寐的白發老頭睜開了眼睛,見來人是魏亦安,一雙眼睛眯笑了起來,“你小子又來讨酒吃。”

說完見魏亦安身後還跟着個宋汐杳,一雙眼睛在他們二人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番,而後一副了然的模樣,“敢情你小子不僅自己來了,還拖家帶口呢?”

老師傅直白地打趣着二人。

宋汐杳見老師傅誤會了,忙道:“不,不,我們不是,您誤會了。”

老師傅聞言臉垮了下來,眼睛盯着宋汐杳,“那你們牽着手做什麽?像小兩口似的,膩膩歪歪的。”

宋汐杳這才發現魏亦安還握着自己的手,于是忙将手掙脫出來,讪讪地朝着老師傅一笑。

繼而老師傅用諱莫如深的眼神看了看魏亦安,最後直直搖起了頭,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魏亦安眼神飄忽,假意咳嗽了下,轉移了話題,“這次的酒啊可太香了,師傅是不是新釀的?”

說起釀酒,老師傅便興致勃勃地拉着他們二人說了好大一通,“這次的确是新釀的,你二人有口福了。”

說着便起身去拿了三個大碗來,還是那種燒制的青白花紋的粗瓷碗,接着便用大勺去打了酒來。

雖說這些東西都是尋常人家才用的東西,但到了老師傅這裏倒是多了幾分不拘一格的灑脫。

宋汐杳端碗喝了一小口,這酒甜滋滋的,而且喝下去後感覺口齒都帶上了甜甜的桃花香,于是宋汐杳忍不住多喝了些。

魏亦安見她這樣,忙道:“老師傅的酒雖好,但不可貪杯。”

坐在一旁的老師傅聽了這話,意味深長地瞧了他二人一眼。

老師傅對宋汐杳說:“我這後院裏還種了幾棵桃花,你剛吃了酒,可去那裏吹吹風,散散這酒氣,可別叫酒勁兒上來了頭暈才是。”

宋汐杳喜歡桃花,于是便起身去了老師傅家的後院,宋汐杳推開小木門便看到了三兩棵桃花樹,樹下還置了小桌椅,落英缤紛,好不雅致。

屋子裏,老師傅抿了一口酒,然後看着魏亦安道:“你小子這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吧?”

魏亦安笑了笑,沒有絲毫否認,只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聞言,老師傅笑了,“我看那姑娘未必會那麽快接受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魏亦安心中訝異,不愧是看盡了世間百态的人,縱然他活了兩世,也不能完全将這些東西看得如此透徹。

以往他總是覺得保護她最好的方法就是阻止她遇見趙如堇,然後将人抓在手心,卻沒有問過那人是否願意被他放在手心。

或者說,她是否能安心依靠自己,信任自己,把她終身托付給自己?

一語驚醒夢中人,魏亦安猶如醍醐灌頂,真誠地對老師傅說:“亦安多謝師傅提點。”

老師傅将酒一飲而盡,仰頭笑了起來,“謝我老頭子做甚,老啰,還是你們年輕人好。”

魏亦安聽出了老師傅話裏的蒼涼與落寞,他認識老師傅多年,知曉老師傅的夫人早年病逝了,而他不願再娶,又因夫人喜愛桃花,他便守着這桃花,用桃花釀了酒,其實也是在懷念故人吧。

待宋汐杳酒氣散得差不多之時,魏亦安也出來了,于是兩人告辭了老師傅回了小燕湖,臨走前老師傅還特意裝了兩罐桃花酒送給宋汐杳。

宋汐杳也欣然接下了,二人又作了答謝。

待宋汐杳和魏亦安一道出現在了小燕湖時,宋菲然白衡等人已經在馬車旁站着了,像是在等她一人。

宋菲然忍着腳上的酸痛,站在馬車邊等宋汐杳回來,哪知卻見宋汐杳和魏亦安一道而來。

看着迎面走來的二人,有說有笑,興致頗高,金童玉女,仿佛就是天作地設的一對兒,宋菲然在心裏醋得直咬牙。

她這個嫡姐還真是好樣兒的。

雖然心裏記恨着,但面上還是露出了一副關懷的樣子來,“姐姐你可算是回來了,妹妹可擔心死了。”說完又看了看一旁的魏亦安,“呀,魏二公子也在,怎的來時不見魏二公子呢?”

宋汐杳在心裏低嗤,這話說得好像她和魏亦安有什麽似的,不欲與她多作解釋,哪知魏亦安卻開口了。

“想來便來了,不料遇到了汐兒妹妹,正巧時安喜歡吃桃花酒,我們便去尋了這些桃花酒來。”

宋汐杳看他面不改色地胡謅,也配合地揚起手裏的酒,“是啊,大哥喜歡,既是遇到了我自然是要買的,不料耽擱了些時間,叫妹妹久等了,妹妹可不要生我的氣啊。”

宋菲然被她這一番話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心裏生氣,面上還有裝作大度懂事地道:“沒有沒有,姐姐說哪裏的話,既是去為大哥買酒,妹妹又怎麽會生氣。”

魏亦安見宋菲然不是個省油的燈,便也道:“酒已買到,不若我親自送去給時安吧,正巧找他有事相商。”

他這話剛說完,宋菲然就露出了為難的樣子來,“魏二公子,只怕今日不太方便,我們只有兩架馬車,一架我和姐姐,一架是身邊的丫鬟們的,二公子這……”

魏亦安淡淡地道:“不必,我恰好帶了兩架馬車來,這酒醺人,不若汐兒妹妹與我一道吧,免得這酒将府上三妹妹給醺醉了再說些胡話就不好了。”

宋菲然頓時臉紅得不成樣子,魏二公子竟然如此維護她嫡姐,還放着衆人的面兒說她剛才不懂規矩,說了不該說的話,這是在打她的臉呢。

宋汐杳見狀,故作沉思了下才道:“魏二哥哥說的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那我便帶着如月去乘魏府的馬車了。”

說完又轉身看着宋菲然,“姐姐也是怕醺着了妹妹,我若去了這馬車還寬敞了些呢,逛了大半日想必妹妹也乏了,回家的路上妹妹也舒服些。”

宋汐杳帶着如月上了魏府的馬車,緊跟着魏亦安的馬車也走了,只留下面色難堪的宋菲然和白衡。

宋菲然沒想到自己會遭遇這些,還恰好被白衡這個呆子看見了,面子上也挂不住了,于是沉着臉對身邊的丫鬟,呵道:“回府!”

白衡連叫了幾聲“表妹”都沒有回應,只得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麽,也拉着臉回了家。

魏亦安将那酒留了一罐給宋汐杳,又叮囑了她莫要貪杯多飲,這才帶着另一罐來到了宋時安的院子裏。

此時,朝晖院裏,魏亦安正和好友對飲。

宋時安喝了一杯,笑道:“果真是好酒,亦安你何處尋來的?我竟不知臨安城中哪家的酒肆能釀出這般美酒來。”

魏亦安也不作隐瞞,“不是臨安城裏的酒肆,是住在小燕湖背面的一個老師傅釀的,我也是因緣際會認識了老師傅,這才得了這酒來嘗嘗。”

“小燕湖?”宋時安嘴裏說着,突然問:“可是城郊小燕湖?今日我兩位妹妹也去小燕湖踏青了,亦安你遇着了沒有?”

想着今日的事兒,魏亦安嘴角上揚,道:“遇到了。”

宋時安稍加思忖了下,然後起身來來回回走了幾圈,邊走邊打量着魏亦安,随即摸着下颌道:“不對啊,你那日不是說今日有事不能來找我嗎?怎麽倒跑到小燕湖去了?有貓膩。”

魏亦安笑了笑,沒有說話。

宋時安突然靈光一現,拍拍腦袋又道:“那我問你,你是特意去買這酒送予我的,還是去見誰的?”

“想聽實話嗎?”

宋時安點頭,“聽。”

魏亦安眉眼帶笑,異常滿足地道:“去偶遇佳人,順路給你捎了罐酒。”

宋時安一聽便猛拍大腿,頗為痛心疾首,正要扼腕嘆息哪家的小白菜遭了殃卻又聽好友緩緩地加了句。

“這酒可是老師傅看在汐兒妹妹的面子上才送的。”

汐兒?

宋時安一聽,心中一怔,“你今日去偶遇的佳人不會就是我妹妹吧?”

魏亦安擡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并未說話,但他眼底的笑容卻是将什麽都說明了。

宋時安一時還是不敢相信,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魏亦安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難怪!以前總是隔三差五便尋了些小玩意兒拿了來,還要假借他的手送出去。

這厮可藏得夠深的啊。

竟将他都給瞞住了。

不過,雖是多年好友,但汐兒只有一個,還是自己頂頂疼的妹妹,若是魏亦安日後不能保證對自家妹妹好,他絕不允許輕易靠近他妹妹。

宋時安轉身坐下,很是認真地看着魏亦安,問:“亦安我問你,你是認真的嗎?”

魏亦安也認真地答:“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就憑這句話,以宋時安多年來對好友的了解,便知這已是他最鄭重的承諾了。

不過宋時安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亦安,你知道的,我只有這麽一個嫡親的妹妹,我舍不得她受半點兒傷。”

魏亦安如何不明白,他又何嘗忍心她受傷?

多的他不敢說,也不屑在宋時安面前做空頭支票,只鄭重地道:“娶她為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我也定會護她一世安樂。”

宋時安見好友是認真的了,便也不做他說,好友的品性為人他是信得過的,只不過,一切都要看汐兒如何選,他這個做大哥的不便插手太多。

“好,我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宋時安和魏亦安兩人忽地相視一笑,宋時安道:“好啊你,原來我一直把你當兄弟,你竟然想做我妹夫。”

魏亦安也笑了笑,繼而起身對着宋時安行了個拱手禮,“見過大哥。”

最後兩人亦是相視一笑,結束了話題,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此時的倚蘭院裏。

宋汐杳已經洗漱好換上了寝衣,正坐在榻上發呆。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一罐桃花醉,宋汐杳腦中又不禁回想起今日發生之事。

包括那溫熱的手掌,在宋菲然面前他對自己的維護,還有小燕湖的相遇……

宋汐杳突然有些看不懂魏亦安這個人了,或許,她以前就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人。

牽手時的悸動,突如其來的熟悉感與信任感,這些東西讓宋汐杳有些回不過神來。

不可否認,像魏亦安這樣的男子,很少有女子不會心動的,宋汐杳也免不了俗。

可宋汐杳又想起前世的癡心錯付,她也動了心動了情的,最後的結果呢,還不是落得個病死異鄉的結局。

前世今生,種種因果,糾糾纏纏,一時之間宋汐杳茫然得不知該如何做了。

宋汐杳在睡着之前就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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