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過往
白枕抱着花沐快速地穿過走廊, 就在兩人終于踏上通往控制塔的階梯時, 安全通道以及電梯口同時湧現出了兩批哨兵。他們突破了兩位向導的防線,趁着白枕被梁錦深糾纏的這段時間,迅速追趕了上來。
白枕爆發出全部的力量, 向着控制塔狂奔。花沐因颠簸而暈眩, 只能緊緊咬着牙忍耐着想要嘔吐的欲望。巨大的玻璃門終于出現在兩人面前,白枕快速驗證了指紋、視網膜與DNA鎖,帶着花沐進入其中。
玻璃門在控制塔的最外層, 通過一條長達十幾米的通道之後才真正到達控制中心。控制中心為球形構造, 半個牆體都是顯示屏。作為塔內保全系統的控制中心, 這裏顯示着幾乎每個角落的監視視頻。
控制塔的牆壁全部由複合金屬材料制成, 不但有超強的抗打擊能力也能有效地屏蔽精神體的入侵。正常情況下這裏每天都會有職員留守, 今日留守的人員正是徐瑩。
白枕是學員中少數幾名擁有控制塔權限的人, 所以徐瑩才會讓她直接帶着花沐來這裏。在內部啓動安全制動系統以後,除非是領袖親自來開啓, 否則控制塔就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
花沐看着白枕在卡槽中插入一張銀白的卡片後, 迅速地在觸摸屏上輸入了一串數字,屏幕中立即跳出了倒數計時的字樣, 在玻璃門與操作臺之間的通道內響起了巨型金屬門啓動的聲音。
花沐心中正一松,控制塔外卻傳來了巨大的聲響。
“白枕!”
她緊張地拉着哨兵的手臂, 不安地看着緩慢的倒數。
白枕輕輕把花沐放在地上, 蹲下身與她平視,“大小姐,請您在裏面稍等片刻, 領袖很快就會趕來。”
花沐聽出她的意思,緊緊拽着她的衣袖,哭腔道:“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在裏面等嗎?”
“我留在外面更好,您不要害怕,這裏很安全。”
花沐不想讓她走——她不想一個人待着,也不想白枕再受傷,外面的玻璃門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你別走,你也留在這裏,我不想一個人。”
白枕深深望着她,好一會兒才難以啓齒地道:“即便是我……對您來說也絕非安全。我不能和您單獨相處,但我就在門外。我向您保證,等領袖一來,您馬上就能出去。”
哨兵說得很認真,花沐心中一跳,手上的力道不禁就軟了下來。
即便是她,即便是白枕也一樣嗎?
最外層的玻璃門并無法在衆多哨兵的攻擊之下堅持太久,白枕在花沐放開自己的時候摸了摸她的頭,而後頭也不回地朝着通道外跑去。
花沐呆呆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金屬門緩緩合上,終于無力地軟倒在地。她無助地抱着膝蓋蜷縮在操作臺一角,委屈難過的同時也不禁升起了幾分自我厭惡。
她很害怕,即便是這位剛救了自己的哨兵,在聽到那些話時她依舊感覺到了恐懼。
除了哭泣之外她什麽都做不到,如果是這樣話,那為什麽不幹脆讓她成為一個普通人呢?
控制塔中無比安靜,只偶爾傳來幾聲花沐的嗚咽與啜泣。而她身後的顯示屏上,一個身影正朝着控制塔飛來。
徐瑩與岑桑終究沒有抵禦住那麽多哨兵,她們在戰術性撤退後想去與另外兩位哨兵同事彙合,看到的卻是梁錦深狼狽暈厥的模樣。另一位哨兵的情況稍好,但也僅僅只能做到自控。
他們如今已經束手無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領袖到來。
幾人都有深深的無力感,沒想到偌大一個塔今日竟會因一個小女孩的覺醒而變得如此混亂。如此糟糕的自控以及應變能力,簡直可以算得上是恥辱。
這件事傳出去,不僅會成為王室的醜聞,更會成為整個國家的醜聞。
他們以後在別國的哨兵和向導面前也再擡不起頭。
“現在怎麽辦?他們應該都在控制塔門口。”
幾人都是年輕教員,對于這種幾十年都遇不到一次的危機也缺乏一定的應變能力。
“無論如何還是要去看一看,起碼确定白枕已經安全地帶着覺醒者進入了控制塔。”
“陳關學長現在最好也不要靠近那裏,我先讓貝斯特去看看情況。”
陳關是另一名哨兵,是幾人之中最年長的一位,已有一位未婚妻。
“那我在這裏照顧錦深,免得去了給你們添……”陳關是相當穩重的性格,十分懂得權衡利弊。他話說到一半,臉上卻是一喜。
“怎麽了?”
“是領袖來了!”
陳關話音剛落,如同蜂鳥一般的嗡鳴聲便越來越清晰,很明顯地朝着指揮塔靠近過來。
岑桑下意識望向窗外,只見一個猶如鬼魅一般的飄逸身影一點兒減速措施都沒做,直直向着窗戶沖來。
“領袖!”
鋼化玻璃在無面人接觸到之前就莫名碎裂,被稱作領袖的人看也沒有看幾人一眼,以驚人的速度穿過了走廊。一道幾近透明的虛影跟在她的身後,幾人都知道那是領袖的精神體,只是至今還未有人見過它的真面目。
控制塔內的通道上已一片狼藉,哨兵之間的戰鬥無比慘烈。白枕盡量避免着與他人的接觸,小心謹慎地觀察着情勢,在有人可能出現生命危險的時候出手相救。在混戰中堅持到現在她也早已渾身是傷,但她根本不敢就此離開。
哨兵們仿佛不知疲倦的機器人一般,無數次倒下又無數次站起來,為着那還根本看不見摸不着的虛妄互相争鬥。
幸好他們的目标都只是花沐,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将他人殘殺致死。白枕盡可能地将失去戰鬥力的哨兵背出戰場,短短幾分鐘之內已有八人相繼倒下。
太瘋狂了,而白枕竟隐隐能夠感受這股瘋狂。
若問塔中的哨兵最崇拜的人是誰,那一定是領袖無疑。深不可測的強大讓她有睥睨天下的資本,讓人恐懼也讓人崇拜。沒有人不為有這樣一位領袖而驕傲,也沒有人不為有這樣一位領袖而悲哀。
她讓哨兵們深刻地體會到凡人與神之間的差別,無論自己再怎麽努力也一生都不可能觸碰到她的衣角。這種失落隐藏在每一個哨兵的心底,除了将領袖高高放在神壇之上以外沒有任何一種方法能夠減輕他們心中的落差感。
真的存在這樣的人,真的能夠強大到如此地步,一個動作,一個眼神甚至只是一次呼吸都讓人充滿了壓迫感。
她是每一個哨兵的目标,也是一個永遠無法達成的夢想。
可是有一日,突然出現了一名向導,一名擁有着不可思議力量且毫無自保能力的少女。她在向每一名哨兵宣告自己的特別,與她結合的哨兵沒有到達不了的地方。
所有極限都将為你打開大門,所有力量都會為你所用。領袖再不是不可企及的存在,你能變得與她一樣強大——甚至超越她之上。
究竟有哪一位哨兵能夠抵禦這樣的誘惑?
就連白枕也不敢保證,自己若是在控制塔中待下去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她狼狽無力地坐在牆角,看着仍在混戰的同學,心中不禁生出了幾分悲哀——她終究沒辦法幫助更多的人,因此卻更加渴望獲得力量。
“已經到了如此沒有防備的地步嗎?”就在白枕幾乎失去意識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領袖不知何時到來,軍用飛碟隐藏于寬大的鬥篷之下,讓她像是漂浮在空中一般。
“領袖……”
“花沐怎麽樣了?”
“大小姐在控制中心裏。”
“你讓她一個人在裏面?”
白枕難堪地低着頭,“我不敢……”
無面人輕輕動了動手指,她身後的透明虛影便朝着控制塔的通道而去。若非虛影所過之處會有輕微的空間扭曲,根本沒有人會意識到她的身後還跟着一只精神體。
幾乎是一瞬間——兩秒或者三秒,原本混戰中的哨兵們突然面露痛苦,大口喘息着跪倒在地,掙紮不過十幾秒便失去了意識。
周圍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靜寂,只有蜂鳥的聲音在嗡嗡作響。
“領袖……”
“和小甜心再次相見,感覺怎麽樣?”
“……她不記得我了。”
無面人嗤笑道:“覺得失落嗎?”
白枕有些着急地搖了搖頭,“沒有這樣的事,我并未對此有所期待,您知道的,我……”
“那就好,這次……什麽都沒有發生。你正在外出執行我交代的任務,根本沒有見過花沐,明白嗎?”
“我明白,可是大小姐的能力……”
太危險了。
“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無面人打斷白枕的話,聲音頗為嚴厲。
“是……”
白枕眼眶通紅,失落地垂下了頭。
無面人垂眼望着她,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們會想辦法把花沐的能力隐藏起來,也會抹消其他人的記憶,你不用擔心。”
白枕抱着腿輕輕說了一句話,無面人聽得一清二楚卻還是問了一遍。
“你說什麽?”
“我說,請把我的記憶也抹消,”白枕一邊掉眼淚一邊輕聲道,“請您不要把我區別對待,任何洩露大小姐秘密的可能都應該徹底杜絕。”
不是的,她只是害怕無法面對自己,害怕無法控制那漸起的心魔。
作者有話要說: 領袖一直踩着蜂鳥不是為了裝逼,而是為了……比白枕高,哈哈哈。
白枕是領袖給花沐挑好的忠犬,花沐喜不喜歡在其次,她需要的只是白枕對花沐死心塌地。
過去的事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終于要沒羞沒臊了,咕嘿嘿。